“倒也不是缺人……”是想找个借口跟她套近乎。
林落烟看了眼季淮颂,他一手搭在餐桌边上,一手捏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发消息,眼底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对面坐着一个,手机里还有一个?
还挺忙。
她的视线滑过他胸前,图书馆里没看清,这会儿看清了。
是昨晚那条项链。
没想到这条项链他会连着戴两天,心情稍微愉悦起来。
转念一想,向砚南的学院,不就是季淮颂的学院嘛。
林落烟问向砚南:“你要参加篮球赛吗?”
听她这么问,向砚南估摸着有戏:“对!”
说着,他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季淮颂也参加了。”
她还没开始套话呢,得来全不费工夫。
点了点头,在服务员上菜的间隙,林落烟咬着吸管,拿捏着态度,语焉不详:“我要是没事儿的话,到时候去看看。”
闻言,一直处于观察状态,迟迟没有说话的薛书仪轻嗤了一声,直直看着林落烟:“你是听了阿淮要参加,才打算去的吧?”
季淮颂微掀眼皮,偏头看林落烟:“是吗?”
林落烟笑起来:“你猜。”
仿佛回到昨晚,在林家老宅花圃前,她凑近他,嗅他身上的味道,问他用什么香水,他当时让她猜。
想起来,季淮颂忽的低头轻笑了下。
微微往后靠着沙发,他攫住她视线,从善如流的答道:“我猜是。”
没想到他会接她这句玩味的挑衅,林落烟挑眉,不置可否,却也没再招他。
对面的薛书仪咬了咬唇,满脸怨念,都快要把林落烟盯出洞了。
他们彼此间这番熟络的模样,气得她牙痒痒。
随即,她状似自然,故意问季淮颂:“阿淮,我们一会儿去哪里逛逛啊,去私人影院看电影好不好?”
季淮颂兴趣不大:“随你。”
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碍于林落烟和齐霏在场,薛书仪有意宣誓主权,撒着娇:“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啊?”
季淮颂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好熟悉的台词。
林落烟腹诽,他果然和论坛里说的一样,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太好了。
她会拒绝、会主动,但不负责。
薛书仪心里一阵开心,又说:“或者你想做什么呀?我陪你。”
季淮颂似真的想了想,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语调听起来吊儿郎当的:“我啊……想把欠下来的四十页ppt做完。”
“咳,咳咳——”
猝不及防,林落烟被他这话呛到了。
齐霏蹙眉:“呛到了?”
正要给她拿纸,旁边一只手动作比她快。
纸巾本来就放在靠向砚南那边的桌角,季淮颂随手扯了一张,递到她嘴边。
林落烟拿过来:“谢谢。”
季淮颂笑着:“还挺有礼貌。”
娇气归娇气,还挺有礼貌,昨晚给她开了可乐罐之后,她也说了谢谢。
林落烟压了压胸口的感觉:“那当然。”
想喝点柠檬水再顺一顺,她的杯子已经被她喝空了。
见她放下杯子,抬头张望了一圈,似想找服务员过来添点水。
季淮颂把自己手边的杯子放在她面前:“没喝过。”
林落烟:“谢……”
“不客气。”季淮颂抢先开口,单手托腮,微微侧身看着她,眼底盛着笑。
“……”
林落烟抿唇,拿起那杯柠檬水喝了起来。
心里跟被挠了一下似的。
他怎么把一句普普通通的礼貌用语说的这么……
这么涩。
低低沉沉的烟嗓,含混着笑意,略带一点气音,像靠在她耳边说话一样,不停地萦绕着。
林落烟抬手,欲盖弥彰地摸了摸朝向他那边的耳朵。
一顿饭吃得像名利场一样,暗流涌动,跟旁边其他桌热火朝天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齐霏从向砚南举着的抽纸盒子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林落烟一张,一边擦嘴一边看手机。
“我们学院的群里说今晚全校停电,电路检修。”
林落烟:“几点到几点啊?”
齐霏又看了看群通知:“下午三点开始停电,预计到晚上十一点。”
“卧槽。”向砚南闻言顿了下,几乎要原地弹跳起射,“我文档没保存!”
说着,他胡乱擦了下嘴,起身往学校图书馆冲。
齐霏扔掉纸团,拿上手机:“我们也走吧。”
应了一声,林落烟跟着起身。
季淮颂却依旧坐在那儿,没动。
她没法出去。
“让让?”
她尾音上扬,语气商量。
季淮颂故意没起来,慢条斯理地侧过身,勉强给她让了点位置。就好像她不开口,他不会让。
桌子和沙发之间的空隙不算宽敞,林落烟从他身边路过,垂着的手蹭过他的手臂。
她停顿须臾,笑着小声道:“昨晚我就想说,项链很好看。”
话落,揉成一团地纸巾被扔进桌角的垃圾桶,她和齐霏离开taco店。
在她走之后,季淮颂背靠沙发,盯着她过马路的身影。
薛书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比毕加索的世界名画还要抽象。
但她不敢说什么,也不太敢问。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季淮颂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项链,指尖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
这条项链,是他的母亲前不久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之一。
季家不涉及珠宝行业,他的母亲又热衷于这些玩意儿。她送的,他觉得好看,就戴了,也没管什么品牌。
几秒后,他拿起手机搜了一下。
巧了。
林氏的品牌。
-
在商场闻了一下午香水,林落烟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失灵了。
回学校的路上,齐霏还在感慨,她挨家挨户闻试香纸的样子,像极了搜救犬。
林落烟头疼。
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形容让她头疼,还是香氛闻多了她有点晕。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木质香调就那么些,她进第三家香水店的时候,就找到了季淮颂身上的味道,顺便现场买了单。
和齐霏在路口分道扬镳,林落烟进了学生公寓的宿舍,把香水放在桌上,打开电脑。
有一个公共课的ppt报告要做,正好趁下午没课,把它给做了。
瞄到右下角显示电量剩下一半,林落烟随手插上充电插头,恍然想起。
全校停电。
这个点,南巷唯一的网吧估计已经堆满了人,她懒得跑那么远过去竹篮打水一场空,干脆直接去了学校隔壁两条街的网吧。
好在来的路上在手机上订了包间,林落烟不用太赶。
“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在网吧做ppt的人生体验。”
进了网吧,被网管领着,一路朝包间走去,林落烟在群里发了条语音。
屈炀秒回:“你下次来我家酒吧做,人生体验再加一。”
林落烟:“我才不要,去酒吧做的话还得拎着我的电脑过去,很沉的。”
屈炀:“你带上U盘,我提供电脑,行吧?”
林落烟笑着同他打趣:“那还不错。”
发完语音,她跟随网管拐弯,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看过去,眼底兴味阑珊。
只要在学校附近,好像哪里都很容易偶遇。
以前怎么没有像现在这样频繁呢?
靠在包间门口,网管在里面说注意事项,林落烟听得心不在焉,直勾勾地看着垂头靠在走廊尽头那面墙打电话的人。
等网管走了,等那头的人挂断电话。
她提步走过去。
季淮颂垂头划着手机,视线内出现一双眼熟的鞋。
眼皮微掀,看到更熟悉的脸。
他有点意外,没想到林落烟会出现在这儿。
懒洋洋地靠着墙,他略微仰头,吊着眼尾,打量她一番。
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他语气无赖。
“跟踪我啊?”
第7章 百利甜
“是啊。”
林落烟随口接了他的话,“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仰头看他,声音微扬,“真有四十页ppt要做啊?”
网吧包厢走廊里,暧昧不明的蓝色光映在她眼底,忽明忽暗。
她微含笑意,幸灾乐祸中带了些新奇。
“你呢?”季淮颂反问,“来打游戏的?”
当然是跟你一样来做ppt的。
没什么好打太极的,林落烟想起来,顺势问他:“你有没有好看的ppt模板?借我一个。”
“借?”这话说的有意思,季淮颂嗤笑出声,手抄着兜,微微俯身凑近她,“你怎么还?”
林落烟歪头:“请你喝东西,别抬价。”
季淮颂觉得好笑,她求人还带警告的。
见他推开一旁的包间门,林落烟下意识问了句,“你干嘛?”
季淮颂懒洋洋地声音传来:“不是要模板?进来啊。”
几分钟后。
林落烟站在电脑桌前,握着鼠标,一口气把季淮颂文件夹里的ppt模板全部拷走。
反正只是拷个模板,拷完就走,她懒得坐。
季淮颂侧身靠在桌边看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见电脑屏幕的光标点到别的文件夹去了,他倾身靠过去。
一股熟悉的味道侵袭而来,瞬间将她笼罩,林落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被季淮颂圈在了怀里。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撑着她身侧的桌沿。
鼠标敲击的清脆声音响了两下。
季淮颂关掉了全部文件夹。
“别把我别的东西拷走了。”
他说话时,鼻息间的热气落在她的侧颈,惹得那片肌肤酥酥麻麻。
林落烟:“什么东西?”
季淮颂笑:“不太方便让你看到的东西。”
林落烟发誓,这一瞬间她的脑子是真的不受她控制,都怪季淮颂故意放低声音把话说得太意味不明,略带沙哑的嗓音像沾了些沙砾的滚轮一般,从她的心上碾过。
她的脑子里无端冒出了一些小电影。
一些……不能播的、打码直接糊完整个屏幕的小电影。
把手从他的掌心下抽出来,林落烟拔掉U盘,转身想走,却发现这人完全不给她余地。
他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稳稳当当地将她圈在怀里,她走不掉。
凝眸盯着她,季淮颂抬手。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林落烟没动。
在他碰到她的头发时,她的呼吸轻轻一滞。
他一手握着她的盘发,一手抽出蛇形发簪,将翘出来的那一缕鸢尾蓝掖进去,再重新插好发簪。
动作不紧不慢,游刃有余,仿佛帮别人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替她把头发弄好,季淮颂的手往下落。
停在她的耳朵尖。
下一秒,带着徐徐气音的低笑声像从喉咙里溢出来的。
“林落烟。”
“耳朵红什么啊?”
-
坐在包间的电竞椅上,林落烟轻轻抛了抛手里的U盘,愉悦地翘着嘴角。
她耳朵敏感,天生就容易泛红。天气一热,或者稍冷,耳朵的毛细血管就会迅速扩张,跟她本人的情绪毫无关系。
他说话和呼吸离她耳朵那么近,能不红吗?
虽然发展不似预期,但的确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倒要看看,谁先上谁的钩。
放着音乐,林落烟开始做ppt,做完已经快八点了。
没忘记跟季淮颂借模板的时候给的条件,她收拾好东西,去走廊尽头那边的包间找他。
包间门开着,林落烟刚站到门口,抬手要敲门示意,就听到了一道甜得让人发腻的声音,从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
林落烟收手。
没想到会撞见他和别人煲电话粥。
这声音,不是薛书仪。
他的好妹妹可真多。
不过也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好像谈多少个女朋友都很合理。
但是,是谈了多少个都很合理,不是同时谈多少个。同时谈,就该被押在囚车里示众扔臭鸡蛋了。
搭着小巧漂亮的斜挎包,林落烟靠在门口听着。
季淮颂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注意到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余光瞄了眼门口的人,不紧不慢地应付手机里的人。
直到挂了电话,他才转向林落烟:“要请我喝什么?”
林落烟回过神来:“隔壁有家便利店,随你挑。”
“我还以为……”季淮颂起身,走到她面前,沉声道,“你刚刚会故意叫我一声。”
林落烟恍然大悟般:“啊,我忘了。”
脑子里在想事,她的确忘了这茬。
之前他就是在她开着语音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还好屈炀那小子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那晚他问叫她的男生是谁,被她搪塞过去之后,还真就翻篇了。
她微恼的表情生动,眉宇间几分娇蛮,落在季淮颂眼里,挠得他有些心痒。
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品种丰富,落地玻璃窗那块儿有桌椅,偶尔有人进出。
林落烟随手拿了一瓶乌龙茶和小瓶的百利甜酒,坐在窗边桌前。
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动,正想拧第二下,手里的乌龙茶被拿走了。
季淮颂随手拧开,放在她面前:“这回不找我帮忙了?”
“因为拧瓶盖不会刮到我的小蝴蝶。”林落烟喝了几口乌龙茶,把百利甜对准乌龙茶瓶口,深茶色顿时被奶白晕染开,像有云雾从底部往上升腾。
她歪头,视线向上,漂亮的上目线又在攻击他,“而且,瓶盖真的拧不动,我都找女生帮忙的。”
季淮颂饶有兴致的问:“为什么?”
林落烟喝了一口混在一起的液体,舔舔唇:“我怕那些男生以为我对他们有意思。”
这话像是在说——我刚才没有找你帮忙拧瓶盖,是你自己主动的,我对你没有意思,你别误会。
脑子里自动翻译成这样,季淮颂倏地轻笑一声。拧瓶盖的确是出现在他面前很多次、撒娇装柔弱的惯用手段。太普通,太寻常。
门口的自动铃在客人进出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