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脸颊稍微有点发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该说点什么呢?或者说——
“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歪歪脑袋,问他。
他笑了,伸出手,轻轻拨开垂落在我颊侧的头发,指尖就那么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颊,浅浅的触碰,又掀起新一阵的悸动。
“放轻松,这不是一场必须要说点什么的审讯。”
“——唔,还是说,老板会比较喜欢那种形式?”
“如果是那样的话,由我来提问也没关系哦。”
*
?
等一下啊!不是深夜坦白局吗,不要随便搞奇怪的play啊!
乱搞设定的话说不定会被审核关小黑屋啊!
审核!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坐着喝酒聊天啊!
*
为了不让情况发展成审讯play,我决定坦白从宽。
——回想起来,好像也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很普通,只是一个一心学着成为不让家长担心的乖孩子。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爸爸和妈妈工作都很忙碌,所以我几乎总是一个人在玩。
我说那个时候我没有什么朋友,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外面跑着玩,可是我不敢那么贪玩,就在家里学习和看书,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我在班上的同学手里看到了柯南的漫画。
“说起来也很神奇,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一样,原本从来没接触过任何漫画的我就那么垂直入坑了。”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你没听错哦,十几年前!这部漫画连载了二十好几年了你知道吗!它居然一直都没有完结,而且一千多话过去了诶,剧情里都过了几次情人节了,柯南还在读一年级,就离谱你知道吗!”
“——不过认识你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
现在想想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对其他漫画没有产生过任何兴趣,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纸片人这么久。
但就是喜欢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
我小的时候没有零用钱,就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创意比赛,然后攒钱买漫画看,后来被妈妈发现了,我以为妈妈会骂我乱花钱,但是妈妈只是问了我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夸我能得奖很棒,下次有了这种成绩也要跟她说。
那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她给我买了一只玩偶,是数码宝贝的角色。妈妈分不清数码宝贝和名侦探柯南,但是妈妈也想努力把最好的给我。
我出国之前,妈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是她的骄傲,因为我一直一直都是很让她省心的好孩子,但是啊,但是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我,我就一下子跑出去那么远。
我告诉她没关系的,我告诉她,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会把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好好讲给她听,所以就算稍微远一点也没关系。
分享可以抹平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哪怕横跨两个国家也没关系,离开家的最初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
我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即使在这边过得也不算开心,我也总是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我不回去,只要我不去面对,那么我就只是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而不是被世界抛弃了的没有家的孩子。
我还是会给妈妈发消息,我知道她不会回复我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她,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或许分享可以抹平一切距离,连生与死也可以跨越,或许她可以看到,所以我还是想要给她看到过得很好的我。
我还想成为他们的骄傲。
我又灌下了一大口酒。
我想要保持平静的,只是去回忆而已,只是回忆而已。可我还是想哭,很想哭。
酒杯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下一秒,我被人紧紧抱住。
他在我耳边,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想哭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他们也不会希望你一直这么忍着。”
“爸爸和妈妈也一定希望,林可以更轻松的活着,对吗。”
*
她喝醉了。
或许是因为情绪积压得太久,乍一喷涌出来的时候,仿佛要将她全身的力气也一并带走似的。
她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去触碰,不去回忆,可伤疤这种东西,并不是不去理会就能自动愈合的,它会在黑暗中溃烂发酵,会一点一点地蔓延,然后膨大到让人避不开的程度,它会将人一点一点地折磨疯掉。
她该好好地哭一场的,她该好好地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都释放出来,那样才会更轻松一点。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他感受那小小的一团在自己的怀里颤抖,于是他也跟着颤抖。
他不会说“没事了,都过去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知道,这种事情过不去,她也不会想要让它过去。
她会一直记得他们,她得一直记得他们。
而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景光……”她唤他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粘粘糊糊的。
“我在。”他回答。
“我想回家,想回去吃妈妈的炸丸子……”她说。
“好,我陪你回家。”
“我还想去妈妈单位旁边的小花园,我小时候总在那里等她。”
“我和你一起去。”
“还有江边的船,妈妈说只要我考试拿了第一名,就可以坐船去江心的岛上玩。”
“……呜,可是这边的大学不会排名,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
“一定是的,我的小老板一直都是最棒的。”他将嘴唇贴上了她的额头,轻轻地触碰,又很快挪开。
“景光……”她又叫他。
“你在吗?”
“我在。”
“景光你在这里吗?”
“我在。”
“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不要像他们一样突然消失好不好?”
“好。”
“我不会消失的。”
“你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绵长,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了,说出的话都像是呓语一样。
她将脑袋贴在了他的颈窝,不安生地蹭了蹭。
“景光,你在吧。”
“我在。”他又一次这样回答。
她笑了。
她说:你在就好。
她说:你能活着就太好了。
她贴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吐息伴着小小的气音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她说:“原来向星星许愿是真的会实现的呀。”
“什么?”他问。
“我向星星许过愿哦,在很久很久之前,刚刚喜欢上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这边呢,唔,好像还在读高中。”
“我对着星星许愿说,希望你能活下来,希望你能拥有想要的人生,而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没有人知道的黑暗里。”
“隔了这么多年,连时空都变得不一样了,这个愿望算是……应验了吗。”
第74章
流星……吗?
他也曾见到过那样一颗自天际坠落的星星,那个时候他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想,如果他的存在是神明创造的奇迹,那么或许,她就是创造了这份奇迹的小小神明。
属于他的神明。
他的神明闭着眼,摇摇头,呢喃着说不可能。
看到流星的人一定不止她一个,会对着流星许愿的人也不止她一个,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
他的小小神明啊,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强大的力量。
但他知道,他看到的她是那样的无所不能。
醉酒状态下的小姑娘格外黏人,一个劲儿地往人怀里钻,把她送回房间的时候,她还在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呜呜咽咽地说着胡话。
——她本质其实是挺害怕寂寞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也真是辛苦她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这么睡在她身边算了,但是那么做的话,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大概会慌乱到不知所措吧。嗯,虽然那个样子大概也很可爱。
不过负责清醒的人可不能擅自放弃自己的职责啊。
这孩子有时候真是无防备到让人困扰呢。
他哄着小家伙慢慢睡熟,看着她的呼吸完全平静了下来。
哭过之后的眼尾还泛着红,可表情已经变得安恬,颊边晕开浅淡的薄绯色,鼻翼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乖巧得不像话。
像是被摆放在精致餐盘上的糕点,让人忍不住产生将她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他俯身向她靠近,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倏然回神。
不行啊,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吃掉。
这也是清醒的人的职责啊。
*
我太记得自己的意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了,只记得前一天的晚上离开赤井玛丽她们的旅馆之后,就决定稍微喝喝酒,聊聊天,结果不管是情绪还是酒精都有些过分上头了,于是CPU过载,理智在中途就干脆利落地掉了线。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好端端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也知道在我掉线之后会善后处理的人是谁。
我把被子盖在脑袋上,在床上滚了几个圈儿。
想来也怪不好意思的,他是为了安慰我才陪我喝酒来着吧,结果后面还要由他来收拾残局,也不知道我醉后有没有胡闹地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
昨天晚上的话题也并不怎么让人愉快,对于我来说,发泄之后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但作为倾听的一方呢?
——我很感谢他对我的好意,但是我果然还是有那么点在意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困扰。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再反过去关注他的情绪好像也没什么用。如果真的困扰到了没办法解决的程度,那么他自己应该会提出来的,如果只是一点困扰的话,特地去追问反而会让事情更麻烦。
比起去追问他的感想,不如稍微在别的方面做一点补偿。
*
眼下时间尚且有些早,隔壁的厨房好像也没什么动静,我想了想,决定发消息告诉他,我要承包下今天的早餐作为感谢他昨天晚上陪我那么久的谢礼。
说起来我们这样同吃同行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几乎都是他在为我换着花样地准备中式的早餐,其他几餐也几乎都是按照我的口味准备的。
虽然他平时看着吃得也挺开心的,但是我偶尔也会想,他毕竟是个日本人,是吃着日式的料理长大的,对于我的口味就算能适应,时间久了大概也还是会想吃一点熟悉的饭菜吧?
这样想着,我点开了谷歌的搜索界面,对着上面的基础菜谱做起了准备。
*
日本其实没有什么早餐文化,甚至街上大部分的饮食店都是十一二点才会开门,会在早晨营业的多半是M记、K记或者是某些D或S开头的连锁咖啡馆,里面售卖的基本都是三明治或汉堡这类的洋食。
而传统的和式早餐和正餐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饭一菜一汁的配置。
最简单的菜自然是日式的烤鱼,用锡纸包着腌制好的银鲑放入烤箱,出锅后再撒上些缀色的香料,就很能勾起人食欲。
但只有烤鱼难免有些单调,于是我又在旁边配了几块玉子烧。这个的做法也并不复杂,只要把鸡蛋和调味料打匀,然后在平锅里摊出薄薄的蛋饼,将蛋饼卷好再摊一层,如此反复卷上四五层,整形之后就算大功告成了。
再添一小碟盐渍的卷心菜,撒上熟芝麻平衡口感,之后就是作为灵魂的味增汤了。
想要汤底口感厚重,就需要事先用厚海带和木鱼花来熬制。熬好之后滤出汤汁,煮上备好的裙带菜、豆腐,煮熟之后加入味增,再撒上葱花就能出锅。
每一道菜看起来都挺简单的,但是真动起手来,竟然也意外地耗时间。
等到热腾腾的味增汤在锅里翻滚的时候,门铃刚好被按响。
*
我忙擦擦手,围裙也没来得及摘,就跑到了门口。
诸伏景光已经换回了田中的样子,这让我稍微有点意外,毕竟现在时间还早,有希子会这么早过来吗?
这也太敬业了吧!
我稍微有点狐疑地看着他。
他怔了一下,然后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板你在怀疑这个吗?”
我没说话,因为按照原作设定,能这么易容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工藤有希子,一个是贝尔摩德,还有一个就是怪盗基德……哦,怪盗基德应该算是两个,毕竟黑羽盗一大概也还活着但不重要,因为那两个黑羽跟我都没交集。
“嗯,这么说的话确实需要解释一下呢。今天早上有希子夫人的确没有来过,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哦,稍微费了一点时间,不过看起来效果倒是还不错。”
“老板要确认一下吗?”
*
站在我面前的的确是诸伏景光本人没有错,经过上次温泉旅馆的事之后,他深刻意识到如果不能做到自己掌握变装的技巧,今后恐怕还是会遇到同样的困境,而且搞不好会把身边的其他人或者有希子也卷进麻烦里,于是他就稍微努力了一下。
虽然不能做到像有希子那样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换脸,但是掩盖基本面部特征,或者进行特定的变装倒是能做到了。
“有希子夫人说,我在临摹这个方面意外地有才能呢。”
该说不愧是他吗。
居然还可以掌握这种技能。
真不愧是他,毕竟他也是公安派出去卧底潜入搜查官,必然有过人的天赋,有出色的才能,有无限的可能性。
现在这些才能和可能性都有了发挥的空间,真是太好了。
*
短暂的插曲过后,我才又想起今天准备的早餐来,我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把手背在身后,炫耀似的跟他说:
“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早上吃什么。”
“这样说的话我就更期待了呢。”他说:“是什么特别的料理吗?”
不,不是什么特别的料理,而是日本家庭里最常见的简单小菜。
把餐盘端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我说你别那么惊讶嘛,不管哪国的料理,做饭这种事原理上都是相通的,我会做这个也不奇怪吧?努努力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搞牛排和披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