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快撑不住时,腰间悬挂的五枚黑签忽然有了反应,一枚缠住她的手腕勒出丝丝血痕,余下四枚化作细长的丝线将她紧紧缠绕,带着她远离水底。
破水而出的一瞬间,她倏然清醒过来,竟能张口呼吸,整个人湿漉漉地歪在岸边的石头上狼狈地喘//息。
十二月的天气太过寒冷,她浑身湿透,冷得直哆嗦,却无法使用灵力取暖,很快便冻得脸色苍白。
手腕上被勒出血痕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但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
五枚黑签只会杀人或者救人,却无法为她取暖,它们试图化作黑色的披风笼罩在她身上,始终无济于事,只能焦躁狂乱地飞来飞去。
曲秋橙脑子有点混沌,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别的东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能够撑在石头上还不倒下全是黑签在托着她。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生命力的流逝,却无法阻止,眼睫毛潮湿冰冷,她连眨眼都觉得累。
五枚黑签慢慢安静下来,贴着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没力气、也没办法和它们说话,眨眼都太累,只能虚睁开眼睛看着它们,尝试用眼神安抚它们。
它们看不见,五枚黑签不断拉长变宽,薄薄的一层黑色沿着她的下颌一圈圈将她紧密包裹,黑玉微凉的触感贴着她逐渐变冷的肌肤一路向下,撑开她的衣裳,密不透风地裹住她的身体。
黯淡的月光下,少女湿透的长裙与内衫被诡异古怪的黑色物体缓缓撑裂,地上散落着潮湿的衣衫与毛团。
曲秋橙微微睁圆眼睛,甚至连汗毛都无法竖起,黑签与她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脚趾都包得风雨不透,她隐约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热意从它们身上传递过来。
每一个地方都有它们的存在。
她有些难受地蜷起脚趾,微燥的热意烘得她浑身发烫,身体里残留的寒意被强势驱散,只余下陌生的暖意紧紧包裹着她。
她被包成了一个黑色的茧。
手腕上的黑色雪花越来越烫,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两分钟前冰冷的死亡气息彻底被熟悉的暖意覆盖,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黑色的丝线缠绕着她的身体。
她是被脸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冻醒的,睡眼惺忪地撑开眼皮望着眼前的人,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梅香唤醒她的记忆。
她轻轻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殷折雪的脸色异常恐怖,却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滴水不漏地敛起,不想让她看见他半分骇人的模样,月光下的眼睛猩红一片,暴露了他压抑的全部心绪。
曲秋橙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的黑眼睛变红了,这说明他此时正处于盛怒中。
但他脱下黑袍覆在她身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将她横抱而起的动作更是温柔得堪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弄坏。
地上散落的潮湿衣衫被最后一枚黑签勾起,塞进他的芥子囊中,连一个毛团也没落下。
他停下脚步,垂眸注视她良久,最后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双唇冰冷,她的额头却是烫的。
“曲秋橙。”他拥抱她的手指死死收紧,泛白的指节微微痉挛。
他亲吻她颤抖的睫毛,濡湿的脸颊,最后是微张的唇瓣,哑声道:“把缚灵珠渡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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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重组06
◎缚灵珠的限制已经解开了——◎
殷折雪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极为淡漠, 打从他睁开眼睛、有意识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生来便是六岁孩童的模样,所见的第一人是余无海, 第二人是桑墨书。
那时的余无海还是黑发黑眼,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桑墨书和他差不多。
殷折雪不记得睁开眼睛前发生的所有事, 也不在乎面前这两个人是谁, 体内蠢蠢欲动的磅礴修为将余无海和桑墨书打飞数十丈远。
他无法控制自己,六岁孩童的身体更无法承受这般高深的修为, 纤瘦的手臂和双腿被体内流淌的修为撑裂开蛛网般的血痕, 从脚背到胸腹,再到脖子和脸颊。
他面无表情地从水里站起来, 任由身体上的血痕越来越多, 汩汩流下的血把灵泉水染红, 他弯下腰, 对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脸看了很久。
最后是桑墨书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骂骂咧咧地在他脖子上刻下黑色的渠雪咒,他的修为被拔//出一半,化作六枚黑色的玉签。
然后他用这六枚黑签又把桑墨书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桑墨书骂他是个白眼狼, 不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就算了,居然还敢打她。
殷折雪面无表情地听着她骂他,他不在乎自己是谁, 更不在乎别人又是谁, 谁让他不开心他就揍谁。
桑墨书说:“你以前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正道之人联手将你剿灭, 但你命大遇见了我们, 于是勉强活了下来,只是记记忆全失。”
殷折雪毫无反应。
桑墨书加重语气又说:“他们挖了你的灵种,分割了你的灵种碎片,你不想报仇?”
报仇不报仇什么的,反正他已经忘了。
殷折雪嫌她烦,头一低重新把自己埋进水里,听不见烦人的声音他心里舒服多了。
桑墨书似乎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见他不打算出去搞事情,便也歇下试探他的心思。
殷折雪在灵泉里泡了很久,泡到身体的伤痕全部恢复,周围的鸟鸣也越来越多,他最开始还能饶有兴趣地听鸟鸣,后来就越来越无聊。
于是他从灵泉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正好,花草摇曳,他穿着过分宽大的黑衣赤脚走在青石小道上,有一只蚂蚁爬上他的脚背,他撩起衣摆低头看了会儿,在蚂蚁爬到他小腿时,他伸出手弄死了那只蚂蚁。
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放下衣摆继续往前走,他并不熟悉这里,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哪里,远远的便瞧见桑墨书坐在秋千上,余无海在为她推秋千。
殷折雪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看见余无海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桑墨书的。
他更加疑惑了。
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好奇。
这点好奇促使他看完了书海阁里所有的存书。
他能够理解书上所说的任何内容,唯独无法理解的是“感情”。
殷折雪没有感情,他可以波澜不惊地捏死一只鸟,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割开一个人的喉咙,然而他依旧无法理解何谓“感情”。
见过的“感情”越多,他便愈发想要弄明白“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它能让人不顾生死,也能让人露出那般狂热痴迷的表情,丑态毕露。
他一面感到无趣,一面又忍不住为此而探究。
他开始好奇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或许只要把记忆找回来他就能明白什么叫做“感情”。
于是余无海为他占了天机书。
殷折雪开始寻找“苏轻挽”和“顾影风”,可即便找到了他们,他仍旧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直到那晚他将“苏轻挽”推进无风潭,黑签环绕在他身侧,他站在崖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仰面坠落,神色冷漠,仿佛只是捏死一只爬到他脚上的蚂蚁。
他有些厌烦了。
可当他走出无风潭,看着“苏轻挽”抛下顾影风独自一人离开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坐在石头上,手指摆弄着腰间的黑签,垂眸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想知道“苏轻挽”还会不会回来。
她回来了,却又没完全回来。
回来的是曲秋橙。
殷折雪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不是“苏轻挽”,她看似胆小如鼠,实则胆大包天,狡猾而又愚蠢,天真而又弱小。
她穿着一身明艳的橙色闯到他身前隔断他望向楼下的目光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预感,他能从她这里找到多年疑问的答案。
他确实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答案就是“曲秋橙”。
可他险些失去她,明明他已经将半身修为送给她,她却还是因为那该死的缚灵珠而遭遇生命危险。
-
天依旧黑着,远处的乌云将今晚的月光短暂地拦截。
浮仙舟的窗啪嗒一声阖上,窗台边的花枝被震得微微一颤,巍巍地抖落几滴露水,留下一滩被氤湿的斑驳痕迹。
曲秋橙柔若无骨地伏在殷折雪怀里,脸颊深深埋在他熨烫的颈窝,从头至尾毫无反抗的力气,眼尾渗出的泪水混着汗水慢慢濡湿他的颈。
她说不出话,甚至连哼都哼不出来,哪怕身体与胸腔早已惊涛骇浪,她却只能用失神的目光来诉说。
明艳的橙色被藏进芥子囊的角落,黑色的茧慢慢蜕落,余下大片大片柔软的白皙,男人的手指掐过每一处白皙,留下深深的红色印记。
他像是在发泄怒意,又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不让最后一层理智崩裂,始终不曾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
曲秋橙心里有点崩溃,他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干什么非得这么吊着她。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要站起来狠狠骂他,然后把他摁住亲自动手,可惜她动不了,只有他先动,把缚灵珠渡过去之后她才能“报酬雪恨”。
天际的乌云散开,月光倾泻而入。
他忽然掰过她的脸,掌心湿润滚烫,额头抵着她的,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深深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排斥与反抗。
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找到令他烦躁许久的情绪,反而只看见她郁闷控诉的眼神,胸腔急促跳动,哑着声音道:“不愿意?”
她费力地眨眨眼,没有不愿意。
他又问:“不舒服?”
她说不出话,又羞又恼,这种事问她她怎么会知道?舒不舒服不是得等做了才知道吗?而且这得看他的技术吧,跟她没关系啊!
她气死了,用眼神愤怒地瞪他,如果她可以动,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咬他。
“即便你不愿,我也要做。”
缚灵珠留在她体内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只要渡给他,她便不必再经历这种事。
殷折雪看了她片刻,忽然很低地喊了声:“橙橙。”
她心口一跳,潮湿的睫毛颤颤地抬起,乌云又一次挡住月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开始转移阵地。
轰然一声,她大脑一片空白,哪怕闭着眼睛,睫毛也在不停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也随之一起发颤。
这一刻她竟然短暂地突破缚灵珠的限制,难以忍受地呜一声,又低又黏,他动作顿住,随后低下头,伏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喊:“橙橙,曲秋橙……”
动作却越来越熟稔,压抑的侵略感毫不掩饰,悉数向她传递。
过了不知多久,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喘口气,却又感觉到某种截然不同的触感,顿时睁大眼睛。
月光突破层层叠叠的乌云重新涌入人间,热情地拂过花瓣上的露水,枝头休憩的鸟儿被唤醒,抖着翅膀发出破碎柔弱的鸣叫,纤细的花枝随之震颤,抖落更多的露水。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滴落的露水,河畔的小流静谧无声,浮仙舟今日也无事发生。
……
顾影风回来的路上被容非愁拦住,他一边焦急地跟他解释占星域那边发生的事,一边催他赶紧去找曲秋橙。
容非愁满脸淡定:“你曲师姐已经回去了。”
顾影风:“???”
容非愁:“殷折雪把她抱回去的,你现在最好跟我一块儿在这假装赏月,不然待会儿你会连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影风:“……”
有这么严重吗?
他有点不放心,但容非愁说这话时如此认真,他不得不信,三番两次确认曲秋橙此时无碍,他才勉强坐下来。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他体内抽出,脊背都在颤抖,他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跑出来了?
……
曲秋橙发现缚灵珠的限制消失时正好在紧要关头,她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本想张口骂人,结果声音出了口才发现更像某种催化剂。
“殷折雪!”
发烫的眼泪从眼尾滚了出来,尾音忽然变成无力的嗔。
这个时候喊他的名字无疑是对他的催化。
直到第一次草草结束,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感觉整个人又被高高抬起。
“殷折雪!”她有点怕了,慌不择路地喊,“结束了结束了,缚灵珠的限制解开了,也已经渡过去了,你可以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狭长眼尾却忍耐得微抽,猩红的瞳色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炙热旺盛。
曲秋橙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后脊发麻,刚缓过来的一口气顿时又不轻不重地堵在胸口。
殷折雪看着她的眼睛,压着声说:“这个时候你以为我还想着该如何渡缚灵珠?”
曲秋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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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重组07
◎骗子,你根本没亲到。◎
曲秋橙断断续续睡了一夜, 不知是不是缚灵珠转移到殷折雪身体的副作用,夜半迷蒙中她竟被迫共享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那是少年时期的殷折雪。
三百年前四洲局势不明,各大洲混乱不堪, 东洲三城互相扯头发,西洲灵族独揽大局,北洲更乱, 几乎没有领头者, 唯独南洲不同。
南洲各宗门以樱棠渡为首,只因那时的樱棠渡横空出世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少主殷雪厄。
每十年一次的四洲大比, 年仅十六的殷雪厄轻松拔得头筹。
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海祸与兽乱, 他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抹平,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够修炼成仙, 那么殷雪厄定然会是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