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狗血文的早逝白月光——濯雪一汀【完结】
时间:2023-07-28 17:14:12

  拥兵自重、以图谋逆,这些能压死人的罪名,依旧在帝王心中,冠在了朔州头上。
  是不是她的死,能再护朔州最后一次?
  女子瞧了眼亲手写的离别书,一字一痛,笔力透背,无不在告知沈邺她的悔意,临死才知深爱之人实为陛下,以沈邺怪异的脾性,纵然不信也会时不时想起,从而宽宥她身边的人。
  她本就时日不多,苟且而活只会徒增痛苦。
  太子从兰若寺消失,而浮州温二久久不归,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恐朔州牵连其中,引火上身,若能以这条命换就沈邺的愧与痛,以此保全王府,才不枉一死。
  身披红衣的女子,服下一枚丹药,这药是她二十多年前备下的,为的是有朝一日,她再不愿同沈邺虚以为蛇时以此结束性命。
  无痛、无伤,甚至还带着一丝甜。
  女子消瘦的身子缓缓倒下,脸上却露出了骄傲的笑意。
  仿佛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
  一生至此终。
  再无皇宫中的淑妃,只是朔州王府的程雪辞。
  ......
  雪落的愈发的大了,雪花像鹅毛一样飘落,从屋子里头往外看,只能瞧见一片白茫茫。
  夜色深涌,禁宫内寂静的令人心悸。
  江遇宛明明极累,却睡的很不踏实,心脏绞痛,她一双手攥紧了锦被,指骨用力到泛白,也难以驱散心头的躁意。
  心腾腾腾跳个不停,压的她呼吸不稳,江遇宛使劲拧了一把手腕,仍觉不够,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气来的莫名,一晃眼瞧见了烧的正旺的火盆,她迷迷瞪瞪的走过去,连鞋子都忘了穿。
  江遇宛下意识的想要通过伤痛,去平息心头那股说不出的烦躁。
  她的手伸到一半,被系统呵斥了一声:“宿主,你没事吧?”
  愣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外头乱了起来,宫娥们匆匆套上外衣从厢房跑出来,厚厚的雪层上覆上脚印。
  有人喊了声:“淑妃娘娘薨了――”
  尾音哀哀,一众宫娥、太监的抽泣声隔了一墙,传到了她的耳畔。
  浅薄的夜色中,江遇宛一个恍惚,停在半空中的手落下,手腕侧边霎时被灼伤,她却似毫无痛觉般,痴痴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系统急喊:“鞋......宿主,你没穿鞋!”
  江遇宛恍若未觉,她好像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推开殿门,穿过回廊,她脚下飞快,看也没看那些跪在庭院中的宫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正殿,把姨母喊醒,让她惩治这些乱说话的宫人......
  姨母怎么可能会死,明明入夜时姨母还同自己说了那么久的话。
  她手腕上烧伤的伤口经风一吹,慢慢溢出血来,洒在少女纷飞的白衣寝衣上,因膝盖久跪导致步伐有些踉跄,就这样磕磕绊绊的往前跑。
  她没有穿鞋,揽在长长的衣摆下虽看不出来,钻心的凉却顺着脚心爬进了她的心里。
  淑妃往日里温厚,碧霄宫中的宫人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此刻都低着头,默默哀悼,竟无人瞧见少女清瘦的身影。
  她终于到了正殿门口,却是大监守在外头,不必多想,便知陛下已经进去了。
  江遇宛开始恐惧,身体一下一下发起了寒颤,她扶着门框往里头张望。
  她瞧见一张白布,下头隐约露出一点红色衣襟,她的眼泪霎时汹涌,抬步走了进去。
  无人拦她,她很快蹲下身,掀开了那张白布。
  沈邺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她的举动,他手里攥着一张纸,那张纸上有些地方还有未干涸的泪珠。
  那是淑妃临死前的不舍泪。
  沈邺如是以为。
  她终于意识到谁才是值得她信赖的人,可她死了,再也无福消受帝王的恩泽,才在信上写道:“幡然悔悟,已是为时过晚。陛下勿念,妾于黄泉,祈念陛下万寿无疾。”
  沈邺顺着少女的动作,瞧见一张极白的美人面,她眉眼静谧,似乎只是睡着了。
  少女惊惧之下,昏了过去。
  ......
  沉寂下来的皇宫一瞬喧吵起来,牢狱这边的狱卒躲起懒来,有的出去瞧热闹去了,有的倒头便睡了过去。
  月色寒凉,从珠窗里一格一格照进来,映在室中人冷沉的面容上。
  他手中攥着一张手帕,上头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少年却瞧得入迷,爱怜的抚上去。
  武帝这些年来沉迷于道法,吃了许多丹药,毒入肺腑,据北襄传来的消息,武帝已是时日不多了。
  金华宫外已悄无声息全换成了他的人,只等他回肇庆后发起宫变,到时荣登九五,龙袍加身,才配得上她。
  他原也是打算亲眼见她及笄礼后,便由岑木留此假扮他,一朝驾金銮,登龙庭。南昭外忧内患,他再以重兵胁之,光明正大娶她。
  落水是一桩意外,他被关进了水牢,倒也无关紧要,他依然有法子李代桃僵。
  可她连夜入宫请婚,又以郡主身份换他从水牢里出来,又为了这桩婚事跪了一个时辰,以她那副柔弱的身子,怕是要好生病一场的。
  路无殊犹豫了,这个关头若走,虽有假扮他的岑木留下,不至使她成为上京笑柄,可这一走,许要一个多月,岑木称病久居寒霜殿,她会否以为他不愿见她,从而心生忧疾?
  可发动宫变,此时正是绝佳时机。
  若是错过......只怕他的境遇要更为危难。
  也就是此刻,绪风一路洒了迷香,如入无人之境般隐在栅栏后。
  “打探到了吗?”路无殊揉了揉眉心。
  绪风将江遇宛与淑妃的对话一字一句转述给他听,路无殊听到那句“我只觉得心疼。”时,他缓缓皱了皱眉,又渐渐松开。
  他的眼尾漫起薄薄一层红,漆黑的眼珠变得通红,几点鹅毛般的白雪顺着珠窗飘进来,落在他的发丝上。
  绪风静了一静,又道:“淑妃死了,外头现在乱得很,岑木正在外头候着,殿下趁此逃了罢。”
  少年却猛然抬起了头,猩红的眸分外骇人:“你说谁死了?”
  绪风在这样凛冽的目光中垂了垂眼,想起来淑妃是江遇宛的姨母,硬着头皮道:“......淑妃。”
  少年神色不明,眸间汹涌霎然褪下,他的眼前缓缓出现了一个纤弱的身影。
  她衣衫单薄,未簪发髻,鸦青色的头发散在肩上,瘦弱的肩颈一颤一颤,似乎在哭,半晌,她抬起了头。
  正是泣不成声的江遇宛,她遥遥望过来,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红肿着,对着他道:“路无殊,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少年薄唇紧抿,恍惚回过了神,声音宛若凛冬的寒霜:“再等等。”
  “不可再等了!”绪风听此,顾不得心中的三分惧意,跪地劝道,“武帝若是驾崩,恐会令秦王捷足先登啊!到时您再举兵,名不正言不顺啊!殿下三思啊!”
  路无殊无视跪在地上的绪风,冷嗤了声:“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
  “孤原本就是要篡位。”
  绪风噎了下,对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无语了一瞬。
  半晌,想到北襄局势风谲云诡,迫不得已又道:“只怕会折损金华宫外的将士啊。”
  路无殊顿了顿,不耐道:“让木三给武帝喂些续命的药,看紧武帝身边的人。”
  木三是木字暗卫影中的女暗卫,亦是路无殊安插在武帝身边的眼线,她隐在道观一行人中,如今颇受武帝信服。
  如此先保住武帝性命,秦王、包括大皇子魏王,没有名头发兵,又惧于在史书上留下叛贼的千古骂名,更不知路无殊暗地里韬光养晦,金华宫处处是他的眼线,两人纵然心急,却会按兵不动。
  那么也能给路无殊,留更多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绪风只好噤声。
  与此同时,他隐约意识到,殿下之所以不愿走――
  是为了那个叫作江遇宛的女子。
第72章 几近虔诚
  ◎“你身上香香的。”◎
  天和二十二年, 十月三十日,淑妃程氏薨。
  当夜,天和帝沉痛落泪, 宣众妃嫔跪在殿中直至天明。
  翌日,天和帝素服举哀,冯太傅宣读遗诰, 追封淑妃程氏为端懿皇后, 葬入帝陵。群臣发哀临哭,入殿奠基, 极尽哀思。
  眼瞧淑妃尸身的江遇宛昏过去后, 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白术一身缟素,哭红了眼, 见江遇宛醒来, 她擦了擦眼泪, 连忙命守在一旁的小宫娥将药再热热, 转过身瞧见少女呆滞的双眸, 白术不禁又掉下了眼泪。
  “诸位嫔妃、皇子公主守了一夜,王公亲眷、众臣家眷寅时后便入了宫,这会儿都在碧霄宫跪灵。”白术将不言不语的少女扶了起来, 瞥见她满面的泪水后, 动作放轻了几分。
  “您也需得换身衣服,去为娘娘守最后一程啊。”
  少女眼睫之间,水珠轻颤, 犹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白术, 她是我的亲人, 我的亲人没了......”
  白术将她搂在怀中, 轻轻安抚。
  ......
  国丧天下知, 很快,端懿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到了朔州。
  有百姓好奇道:“皇后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位又是谁?”
  旁边的人一脸讳莫如深:“正是从我们朔州出去的淑妃娘娘,陛下爱之,破例追封为了皇后,与先前的昭宁皇后并尊。”
  那人的面色霎时变了变,双手合拳往江都王府的方向行礼:“闻说娘娘多年前为了朔州才进的宫,后头得了陛下的宠,不知给我们朔州带来了多少好处啊!”
  朔州百姓自发捐钱为端懿皇后立了一座庙,但思及前事,为防陛下之疑心,只将寺庙对外说是姻缘庙,后世不知其中缘故,只当端懿皇后和天和帝鹣鲽情深,倒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金像上的端懿皇后着红衣、簪钗环,俨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红粉新娘,也算误打误撞圆了一桩她生前的未了事。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而此时的江都王府正是一团糟,老王妃得知消息哭晕了过去,管事儿的福嬷嬷令人快马加鞭去青殷,将尚在城外军营、消息塞闭的王爷请了回来。
  青殷僻远,此一去一回最少也得两日。
  ......
  碧霄宫内,皆在跪灵,一日两哭,有女眷不过哭了两场声音便哑了些许。
  皇子么,现下整个皇宫中也仅一位,又是个桀骜难驯的,生母昭宁皇后死时,都不见得跪了几日,此时亦去了百官那头。
  因而除却皇妃外,现下领头的正是嫡公主玉真、庶公主永嘉,一众女眷跪在她们后头,皆是安安静静、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江遇宛即便是淑妃的亲外甥女,但被褫夺了郡主封号后,也只得跪在身份高的贵女后头。
  旁人伤心是不得已做出的样子,哪里会对个非亲非故的人存上几分情谊,都是该吃吃、该喝喝,要哭的时候都得捏把胳膊,才能逼出来泪水来。
  唯有江遇宛,自醒来到入夜,一个字儿也没说,更是滴水未进,此刻脸色惨白的要命,唯有一双眼珠子漆黑幽沉,说不准在想些什么。
  白术不敢劝,她身边的贵女们却是不屑去劝,原因无他,江四娘子亲上御前求与质子合婚一事,众人皆知。
  惋惜归惋惜,可这等出身世家,玉容花貌的江家小娘子却要嫁与孤僻冷漠、人人欺之的敌国质子,往后哪儿还有前程可言,更没甚人前去攀交,恨不能退避三舍才好。
  后半夜,大多数女眷都去了侧殿厢房歇息,江遇宛仍然搭着眼睫跪在蒲团上,并不说话。
  月色入户,皎洁的光映在她安静的面庞上,她忽然问系统:“原书的淑妃怎么死的?”
  系统回:“自杀。”
  这会子她蹙起了眉,系统猜出几分她内疚的原因。
  想必以为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她一心救路无殊,甚至半夜劳烦了尚在病中的淑妃,可实则淑妃不是因病而死,即便是病死的,那病亦怪罪不到江遇宛头上,她的病是心病。
  系统劝道:“书中她的结局便是如此,而昨夜,她亦是自杀的,宿主不必自责。”
  想想也知,若是江遇宛跳城楼时,她的姨母还活着,以淑妃护短的性子,必定不会眼瞧着皇后和宋文含将她带到城楼去。
  一切都在告诉她,淑妃的死早在很多年前,便有了预兆。
  “你该设法增加生命值,而不是自怨自艾,逝者已矣,生者更应该好好活下去。”系统沉默了半天,苦口婆心劝道。
  江遇宛抬袖擦了下泪,半晌,提着半哑的嗓子道:“白术,扶我起来,我想......更衣。”
  她这样说,白术却明白她是想如厕,欣慰于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久跪的人猛然站起身子,眼前冒着金星子,遑论还是一天一夜未进食的人,江遇宛揉了揉眼睛,歇了一会儿,才往外头走去。
  ......
  她从净室出来,思忖着碧霄宫乃至碧霄宫附近的宫殿都住满了人,而她昏迷了大半晌,此刻亦不觉困倦,只出了殿门转进了御花园中。
  御花园中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正是一片好景致,可惜进去的人却没有观景的兴致。
  江遇宛的神思不太清晰,穿的又单薄,坐在冻穿了的池子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术欲言又止半晌,被她一个凌厉的眼风飘过,便将话头全止在了心中。
  恍惚之时,白术还在想,以前的四娘子很安静温柔的,从来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好像什么也走不进她心里面。
  不知什么时候,四娘子竟会露出同质子殿下一样的眼神,极淡又极}人。
  一刻钟后,白术被冻的瑟缩,再瞧江遇宛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正苦恼着怎么开口呢,一件黑色的大氅从她身侧掠过,被披在了少女的身上。
  路无殊坐在了少女旁边,看她微微红肿的乌眸,抬手碰上那层绯红的眼皮,叹了下:“眼睛疼不疼?”
  江遇宛抿了抿唇,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眨巴着眼看他,一串一串的眼泪落下来。
  路无殊慌了神,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少年的声音有些暗哑:“别哭。”
  “我心疼。”
  江遇宛闻言环臂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依偎在他的怀中哀哀哭泣,抽抽噎噎道:“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白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索性后退了许多步,躲在密丛后头避风,同时也免得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总之他们俩有了婚约,只要不是太出格,倒也没什么大事。
  白术嘴角抽了抽。
  罢了,亲都亲过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无论看见什么,都不会觉得稀奇。
  另一边,那两个人缠绵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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