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一沉,不懂为何楚虞反复无常,明明她刚刚还一脸厌恶,怎么又转了性子,难道是故意试探自己?
白氏瞬间故作欣喜,笑道:“大姑娘这么想真是懂事,那我就让人给你和三姑娘裁剪裙子,那日起早些,咱们早点赴宴,宴会上你更要提点两个妹妹,莫让她们失了礼数,你也要谨言慎行,不得随心所欲。”
她虽一脸慈祥,可话里话外都是规矩,谨慎,本分,这都是自己最不喜被人说教的,看来她真的是说一套做一套。
“都听母亲的!那日我定会教导妹妹,不敢逾矩。还请母亲快快给我和三妹妹裁衣,莫耽误了时间。”她柔柔一笑,得意离去。
白氏怔在原地,不懂楚虞打的主意,一昧想着是她故意要和自己作对,气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良久才不情不愿道:“去我房里,各取两匹料子送到她们院子!”
.......
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氏还倒贴了几匹布,她一连几日都冷着脸,直到赴宴那日,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装出慈眉善目模样。
一早,她稍稍满意地打量珠光宝气的楚宝珍,心想这次宝贝女儿一定能脱颖而出,这次为了压住另外两人的风头,她背地里又给楚宝珍添了许多首饰,花了大价钱。
可天不如人愿,待楚虞和楚瑶露面时,她瞬间心灰意冷。
楚虞没有穿她送去的料子,不知从哪买了更精致华丽的裙子穿在身上,裙边都是用金线压边,步伐摇曳时,金色的光若隐若现,再配上她今日的妆容和首饰,不得不承认,十分扎眼。
白氏:“…....”
她面色惨白地瞪着楚虞,不甘心女儿的风头就这样被她抢走,恨不得当场扒了她这层衣服,免得她赴宴招摇。
“出发吧,初次登门可别误了时辰。”楚瑶抚着耳坠上的红珊瑚耳坠,悠悠笑道,随后拉着楚瑶出了门,留给白氏母女俩一个华丽嚣张的背影。
“有钱真好,什么都能买到!乞丐也能打扮成翩翩公子。”楚宝珍扯着帕子,低头望着自己的裙子,十分哀怨,“母亲,大姐姐穿成那样,哪有我的事,我还不如不去。”
“一点气都沉不住!能成什么气候!她去就去吧,若是席面上跌了跟头,沾了酒渍,看她怎么招摇。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扒了那层皮!”
闻言,楚宝珍转悲为喜,神采奕奕地拉着白氏出了门。
…....
此次设宴的乃是梧州有名的簪缨世家,辅佐三位帝王的秦太师,今年是他七十寿辰,又是他荣休之日,便广邀亲朋好友,上下同乐,开斋施粥,十分盛大。
繁华的长街上,数辆显赫华贵的马车一同驶向同一个方向,到了秦家府邸前,便看到四周挤满了车驾,光鲜亮丽的官眷夫人小姐有说有笑下了马车。
从众位女眷的气势和交谈中明显看出她们地位和身份,身后从者如云,如众星捧月般定是出身高贵,高高在上,而身份平平的女眷,则四处打量,频频点头赔笑。
头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身边又无熟悉之人,白氏几人不免有些紧张,她驻足凝视片刻,也学着其他官眷夫人的神情,领几个女儿进了门。
秦府设下的寿宴规模颇大,从前厅一直绵延到南北两个院子,中间的舞台上乐声不断,将气氛渲染得无比热闹。
秦夫人领着几个儿媳和管事在院前接待,尽显主人家的礼数和周到。
白氏带着三个女儿酝酿许久走上前恭贺,才说了几句却被身后之人挤至一旁,她瞬间面色黯下,讪笑着走入席中。
南北两院的席面,分别安排的是官眷夫人和未出阁的千金入座,既能让官眷们交友畅谈,也能让千金小姐们自在随意。
白氏挑个了不起眼的案桌入座后,担心地望着楚虞三人走入隔壁。
她转念一想,一群黄毛丫头在里面能有什么交集,还是自己在这多认识几个夫人重要。
楚虞带着两个妹妹走入里面的院子,入眼便看到争奇斗艳的少女们有说有笑地坐在案桌前,她们几人入座后,明显感受到数道灼热的目光扫来。
楚宝珍心里紧张,可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依旧表现得落落大方,迎上她人的目光。
楚瑶则胆怯地低下头,身子朝楚虞挨过去,恨不得将脑袋埋在桌下。
“这几位妹妹好面生,之前从未见过。”
左侧的一位紫衣少女微笑着询问,闻言,众人都投去目光。
楚虞抬眸望去,这少女衣着贵重,首饰精致,身姿挺拔,又坐在首位,想必身份非贵即重。
“这位姐姐,家父是四品少詹事,前不久从松州升迁而来,我名叫楚虞,这两位是我的妹妹楚瑶,楚宝珍。”
楚虞落落大方地朝她解释,众人神情各异,微妙地议论起来。
“原来是外乡人,怪不得未见过。”
“松州在哪?是不是很远?”
“她父亲官职才四品,穿戴倒是看不出….....”
“…......”
各种各样的议论悄然钻入姐妹几人耳朵,楚虞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形,此刻倒是面色淡然地拿起酒杯,自顾自地饮酒作乐,顺便安慰羞涩的楚瑶。
楚宝珍则面色苍白地低下头,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头。本以为今日她的对手是自己的亲姐姐,没想到却是梧州这些高门贵女,仗着家世和身份,竟毫不遮掩地将她们当作谈资。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来,何必自取其辱。
这些女子,就知道踩低拜高,也是肤浅得很。
“咳咳――”听到周围议论了许久,刚刚的紫衣少女才佯装不悦地咳了咳,训斥道,“大家的爹爹都是同朝为官,那我们也要互相友爱,这几位妹妹虽然来自外地,多多往来便熟悉了。”
楚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要想仗义执言早就开口,何必等到她们姐妹几人被非议得下不来台才出手。
“我叫傅雅如,家父是忠国公,姑母是三皇子的生母嘉贵妃,母亲是淮南王之女,往后咱们多多来往,我也能带你早日了解梧州。”
楚虞:“….....”
她这个自我介绍真是不容易,挂了一大堆名号,也不累得慌。转念一想,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世又如此显赫,也难怪她如何张扬,若是自己,怕是比她还要N瑟。
想着,楚虞的恼怒散去一半,只友好地朝她笑笑。
而周围的其他少女,则争先夺后地夸赞起来。
“傅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傅姐姐不愧是国公之女,有大家风范!”
“傅姐姐真是我辈楷模。”
听着千篇一律的夸赞之词,傅雅如娇羞地捂唇而笑,十分享受。
楚虞和楚宝珍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皆无奈地耸肩。
第56章 偷听
不谙世事的少女们, 聚在一起,时而谈论时下最流行的首饰,时而八卦世家的各位公子, 围绕着吃喝玩乐帅哥美女拉开一个又一个话题。
楚虞支着脑袋发呆,自己作为松州时尚先锋, 对于她们的话题自己也是很有心得, 可惜她一个字也插不进去,只能闷闷饮酒。
百无聊赖时, 一位扮装不俗的婢子匆匆跑来,跪在傅雅如面前欣喜道:“秦公子正领着其他公子在后院垂钓呢!”
“后院?”
傅雅如面色一喜,透着少女的娇羞,楚虞一眼便瞧出了这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和当初自己听到表哥归家的表情一模一样。
周围少女也纷纷提议:“咱们一起瞧瞧吧,也看看他们如何垂钓。”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顿时院子里安静不少,耳边也没了嗡嗡声。
几人百无聊赖地互相对视, 楚宝珍悠悠开口:“不如咱们也去瞧瞧,总比傻傻地坐在这要好。”
楚虞赞同地点点头,她屁股都坐麻了,出去走走也好,顺便八卦一下那傅雅如的意中人什么样。
姐妹三人出了门,一路沿着长廊闲逛, 顺便欣赏太师府的风景, 对比她们住的楚府,不由得怅然若失。
到底是百年世家, 不仅有钱有势, 品味也不俗, 一个园子都逛了许久,不像她们楚府,半个时辰就能逛完。
几人将园子逛遍,渐渐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声,还有女子的玩笑声,叽叽喳喳的,一听人数便不少。
楚虞姐妹三人跟了过去,走了不多久,就看到前方的水榭旁,几名少年拿着鱼竿垂钓,身后围着傅雅若等一干娇俏的少女。
身处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有的少年春心荡漾,早已不管鱼竿飘向何处,侧身和少女们聊得不亦乐乎,少有的几位无动于衷,一心只盯着池面的波纹。
楚虞支着下巴呢喃:“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多戏班子同时开唱,这鱼还能上钩吗?”
“应该不能吧。”楚宝珍盯着那几位认真垂钓的少年,瞥见他们剑眉紧锁,神色凝重,似乎很是不悦。
“钓鱼已经够无趣了,还傻站着看人钓鱼,更无趣!”楚虞双手抱胸感慨道,“要不咱们去别处逛逛,这太师府还是很有看头的。”
“大姐姐难道不想看那个傅雅如看上的公子是谁?不好奇吗?走了咱们就看不到了!”楚宝珍盯着不远处,意犹未尽。
“那你们慢慢欣赏,看到乐子记得回去告诉我,我性子急,可没有耐心等。”楚虞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楚瑶本想一同跟去,却被楚宝珍拦下,连哄带劝道,“别跑,陪我一起看热闹!”
.......
歌舞看久了,赴宴的客人也开始三三两两结伴踱步,醒酒的同时交流各自的八卦和心事。
楚虞沿着长廊闲逛,走了半晌渐渐感到双腿乏力,身子倦态,开始打起了哈欠。
准备找个地方偷懒,她扫视一圈,走向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靠着粗壮的红色漆柱闭眼打盹。
这柱子粗,周围又安静,应该没有人来打扰。
她信誓旦旦地闭上眼,开始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事不与愿为,四周安静了片刻就莫名传来阵阵私语声,细细簌簌时而高声时而低语,令人难以忽视。
楚虞不悦地睁开眼,往四周扫去,想看看是哪位打扰了她的清净。
她哈了口气,循着声音的方向轻轻迈出步子。
“子游哥哥,你是不是躲着我呀,刚刚你钓鱼钓得好好的,怎么就甩下鱼竿走了呢?”
少女娇羞的声音带着讨好,甜腻腻地让人不忍苛责。
楚虞听出了八卦的气息,心莫名跳得飞快,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背后的假山旁,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那不是傅雅如吗?她一脸含羞带笑望着面前的男子,双手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尽显天真,完全看出不久前的傲娇模样。
楚虞轻轻掩住了唇角的笑容,双眼冒泡,听得更加认真。
“傅姑娘,我并未躲着你,只是有琐事在身,还请你自便。”说话之人语气淡淡,带着丝丝疏离。
这冷漠的语气,和数次拒绝她的大表哥简直一毛一样呀!
“啧啧啧”作为过来人的楚虞连连摇头,看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傅雅如要芳心错付了。
“子游哥哥,今日是你的祖父寿辰,其他琐事难道不能放一边吗?你总是很忙,上次我邀你参加诗会,你也拒绝了,今日便陪陪我吧。”
傅雅如嗔怪道,带着丝丝卑微。
原来是秦太师的孙子,门第上倒是和傅雅如十分般配,楚虞莫名想起了自己和表哥,也是门当户对,还亲上加亲,可是呢!唉。
“男女授受不亲,让别人陪你吧。”秦子游不动神色地抽开袖子,侧身退至一旁,正好让楚虞看清他的容貌。
面目清隽,五官深邃,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一见便是满腹经纶出自言情书网的子弟。
这样的男子最受豆蔻少女的欢迎了,虽然她心里觉得还是大表哥那样身强力壮气宇轩昂的将军最有气概。
“子游哥哥――你别这样――”傅雅如一脸沮丧,哀怨的声音让人不忍。
楚虞想起了往日自己的一厢情愿,也略有心酸,恨不得这个秦子游此刻和她说开,免得傅雅如将错就错一条道走到黑,那时才是真的伤心痛苦。
“阿嚏!”忽然假山旁不知从哪传来打喷嚏的声音,楚虞被吓了一跳,失声喊出声,还未回过神就被背后伸出的一双手牢牢捂住口鼻,耳边传来叮嘱:“别动。”
为时已晚,纠缠不休的傅雅如和秦子游停止拉扯,双双朝假山的方向看过来。
楚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敢再挣扎,生怕发出声音被发现。
“是不是有人在偷听。”傅雅如又气又怕,一副想上前又胆怯的唯唯诺诺模样,一旁的秦子游将她往后拽了拽,吩咐道,“你先回去避避,我看一下是谁在哪!”
什么意思?他要过来吗?
楚虞心里一怔,正不知如何是好,准备悄悄探个脑袋瞧瞧,余光正好瞥见秦子游走来的身影。
不好!
她心急如焚,就听到身后一人悄声道:“我数到一二三,一起跑!”
虽然这人不认识,可眼下两人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楚虞连连点头,待身后之人数到三,楚虞紧张不已地跟着他往后跑去,一路上因为胆怯跌跌撞撞,没想到这人竟抓紧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偏僻的小道跑去。
耳边的风呼啸不已,楚虞跑得腿脚绵软,一个脚崴朝前扑过去。
“小心!”
预料中与地面的亲密接触未至,一个轻盈,便发现自己被人打横抱起,那人轻而易举地抱着自己往前跑,楚虞失神地抬起脑袋打量他。
不知为何,刚刚一路上总觉得他的气息十分熟悉,好像相识已久,待站稳后她将男子的容貌收入眼中,楚虞愕然出声:“苏…....苏公子?”
这人不是袁姐姐的心上人苏慈吗?他怎么也来了太师府。
到了偏僻的安全处,孟元明将她放下,见她依旧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己,幽幽开口道:“太师府与安南王府有来往,今日我是随王爷一起入府贺寿的。”
原来如此,楚虞回过神,蓦然露出恼意,叉腰不满道:“苏公子!你好好的藏在假山里干嘛?还打喷嚏!就不能忍忍吗?若是被人发现我与你一起躲在假山里面偷听,别人还以为我与你在此私会呢!”
听见私会二字,孟元明耳朵尖微微泛起红意,沉默片刻微微笑道:“我只想找个清净地偷懒,谁知你鬼鬼祟祟跑来,我本想提醒你,可见你偷听得很是认真便不忍心,至于打喷嚏…....这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控制不住。不过你放心,我们两溜得快,保证没有人发现。”
原来是自己打扰了他的清梦,楚虞努努嘴,勉强向他道歉:“谁也不知道你会跑到那里偷懒,你跑得这么远,你们王爷找不到你怎么办?”
“无碍,这样的场合,我们王爷正喝得尽兴呢,怕是用不着我,况且他也知道我的性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听他漫不经心的语气,看得出安南王对他很是纵容,就像自己纵容碧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