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如顿时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楚虞再次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傅雅如卷土重来又想让她换屋子,正黑着脸开门,却见沈笑盈盈地望着她。
“表哥,你终于来了!”楚虞激动地跳起来。
“让你久等了,今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表哥都买给你!”
“那可不行,今日我得尽地主之谊!”
楚虞笑道,眼神不经意瞥见不远处傅雅如正双眼灼灼地盯着自己,她立刻面色一沉,快步上前冷声道:“都说了不换屋子,你怎么还在这?”
“没有没有,我没有打算和你换屋子了。”傅雅如面色一红,声音也软了几分,羞涩地望着沈道,“我就是想和恩公说声谢谢。”
“恩公?”楚虞震惊地望着沈,表哥何时和她扯上关系了,还是什么恩公?怎么回事?
沈尴尬地咳了咳,三言两语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楚虞,楚虞正暗暗感叹着孽缘,余光却瞥见傅雅如面色娇羞地偷瞄沈,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一丝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两人不会要上演什么英雄救美芳心暗许的戏码吧!
这傅雅如前阵子还对秦太师的长孙秦少游魂牵梦绕,别这么快又打上表哥的主意。
“我表哥一向乐于助人,这点小忙就不用你特意来感谢了,姑娘回去吧,别又摔了。”楚虞打断傅雅如炙热的目光,转身将沈拉进屋内,“表哥,快进屋吧,饭菜都要冷了。”,说完,她啪地阖上门,瞬间挡住外面那道含情脉脉的目光。
傅雅如意犹未尽地望着那道紧紧阖上的门,怅然若失。
一旁的楚宝珍将她微妙的表情收入眼底,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和自己想象的那般,天不随人愿,傅雅如转身朝她命令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这屋子里的两人是何来头,嗯…....谨慎些,别让人知道是我让你去的。”
楚宝珍面色黯然地低下头,几次想张口都忍住了。
“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屋里的那两人我认识,一人是我的长姐,一人是我长姐的娘家表哥。”她无奈地开口,逐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鞍前马后侍候傅雅如的功劳即将功亏一篑。
“你长姐?”傅雅如瞪大双眼诧异道,“那你们两人刚刚怎么像是不认识一般?”,随后又想起楚宝珍往日在自己面前吐槽过家中两位难以相处的姐妹,言语中多有不屑和厌恶,想必几人感情并不好。
傅雅如双眸一闪,挑起一抹和善的笑容,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们毕竟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不如这样吧,过几日我正好在府里开宴,你将你的姐姐请来…......”
呵呵,楚宝珍在心里冷哼,这个花痴,以为打得主意自己不知道吗?
“好,那我和姐姐说一下,但是姐姐一向独来独往随心所欲,也不知道她愿不愿去。”楚宝珍并不愿意楚虞赴宴,她有强烈的预感,一旦楚虞来了,自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那这些日子自己为奴为婢哄她开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想了想,提议道:“那日要请秦少游公子一同赴宴吗?”
傅雅如追逐秦少游许久,总不会说放下就放下吧。
“不用了。他一向不喜欢这些诗会酒会的,就不用麻烦他了。”傅雅如神色淡淡,再也没有往日的狂热,似乎贴多了冷脸,终于幡然醒悟了。
楚宝珍面色一沉,双眼浮现绝望,心中崩溃,又听到身后之人絮絮叨叨地叮嘱:“记得一定让你的长姐过来,她非来不可,无论你用什么法子!”
第79章 争吵
楚宝珍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 心里厌恶傅雅如交代给她的这桩差事,恨不得就此与她撕破脸,可又不甘心这段日子的忍气吞声, 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信任,也确实认识了许多勋贵家的女眷, 还与她们说得上话, 若是就这么放弃,自己又要打回原形, 变成默默无闻的小门户女眷。
她无法将气撒在傅雅如身上,转念一想,将一切归咎于楚虞的狗屎运!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她表哥碰巧来看她,就阴差阳错让傅雅如看中了,连带着楚虞也得到了她的青睐。
真是气人!
楚宝珍越想越气,袖子一挥,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推翻在地, 吓坏了屋里伺候的两个婢子,两人皆跪倒在地默默收拾着碎瓷片,大气也不敢出。
出了气,她的情绪逐渐平复,此刻正听到外面OO@@的声音,她连忙走出院子, 便看到楚虞和身边的婢子有说有笑地走进隔壁的院子, 她咬唇犹豫许久,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楚虞和沈多日未见, 兄妹两的关系比往日更加亲近, 又因为相处时日短暂, 两人更加珍惜片刻的见面,因此沈也更宠着这位表妹,不仅言语夸赞,还带着她逛遍了梧州,像他母亲一般,不顾楚虞的拒绝,抢着给她买了许多女子的玩意首饰,希望能用俗气的银钱带给唯一的表妹短暂的快乐。
所以楚虞今日出门,不仅白吃了一顿酒菜,还收获了一大堆礼物,连带着碧珠都跟着沾光。
主仆两人正乐呵呵地待在屋子里整理战利品,完全没有注意到轻微的敲门声,直到楚宝珍忍不住气,直接冲进屋内大声喊着“大姐姐!”,楚虞这才回眸望着她,一脸疑惑,“你有事吗?”
楚宝珍瞥了一眼她屋里堆得大包小包的锦盒,心里一阵吃味,恨恨转过头:“我有事和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楚虞一边拆着锦盒一边满不在乎地应着。
楚宝珍欲言又止,随后走到她面前拦住她乱动的双手,严肃道:“今日咱们在明月楼遇见的那位女子,她是忠国公的女儿,后日她在府中开宴,想邀你同行。”
“啊?我不想去,我与她也没有什么来往,去干嘛?”
和意料中一样,楚宝珍既松了口气,可又十分为难,傅雅如刁蛮任性惯了,若是没有帮她办成此事,怕是她会在宴席上给自己冷脸看。
“大姐姐,你闷在家里也是无聊,不如与我同去吧。傅雅如身份贵重,还是别轻易得罪她为好。”
“最近有表哥陪我,我一点都不无聊,难道傅雅如还能强人所难?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赴她的宴。”楚虞漫不经心地擦拭锦盒中的首饰,对于她和傅雅如打得主意心如明镜,便故意不答应,暗戳戳地欣赏楚宝珍着急的模样。
“大姐姐!”楚宝珍恳求地望着她,颤声道,“你知道傅雅如的为人,若是你不答应,她…....她不会放过我的。”
“笑话!她还能打你一顿关入大牢?大不了你们两人撕破脸不来往而已,恐怕是你舍不得她的身份给你带来的好处,想拿我当你的踏板去讨好她。”
她一针见血戳破了楚宝珍虚伪的面孔,毫不留情地嘲讽她贪慕虚荣,听得她羞愧得几乎要晕倒,眼泪也刷刷直流,恨不得一头钻入地下,守好最后几分薄面。
“你哭什么?我也没有说错啊........”楚虞见她颤抖着身子默默流泪,像是雨中的叶子一碰就倒,看着倒是有些可怜,楚虞咬唇沉默,怀疑自己刚刚的一番话说得有些过了,便软了声音叹道,“你别哭了,我去总行了吧,不过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去的。”
“好,多谢大姐姐。”楚宝珍低声道谢,默默用袖子擦干眼泪,随后低着头离去,留下楚虞和碧珠面面相觑。
走出门外的楚宝珍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便大吼大叫地赶走屋里的婢子,随后像是发疯一般砸碎了所有的花瓶瓷器,杯碗盏碟,直到筋疲力尽才扑到床上嚎啕大哭。
…....
接下来的这两日,楚虞听说楚宝珍转了性子,闷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一日三餐都让人送到院子里,甚至惊动了白氏,接连跑来几次看她。
楚虞不由地陷入沉思,记忆中的楚宝珍没有这般脆弱啊,从小两人针锋相对的次数数不胜数,她这是怎么了?
还是自己的话伤她自尊,让她受了打击?
不至于吧。
怀着几分忐忑,几分愧疚和几分诧异,终于等到傅雅如设宴那日,楚虞一早便在马车前等候,终于看到了几日未露面的楚宝珍,她面色较往日略显萎靡,即使在脂粉的加持下也看出眼下重重的乌青,像是被霜打过得茄子,一碰就倒。
看来她不是装得。
楚虞嘟囔着,随后主动上前打招呼:“你用膳了吗?我带了点心路上吃,不如上我的马车吧。”
“不用了,我想睡一会,不打扰大姐姐了。”楚宝珍怏怏不乐地摇摇头,随后钻入身后的马车消失不见,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竟让楚虞生出一丝愧疚,还有几分不甘。
“我也没说错,她倒是先委屈上了,难不成还让自己赔礼道歉?哼!我招谁惹谁了?”她气得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钻入马车,越想越生气,一脚踹上车里的矮凳,发出哎呦的痛呼声。
两人一路阴沉着脸,不像欢天喜地去赴宴,倒像是奔丧,还是死者欠了她们很多钱的丧。
不多久马车到了国公府,两人依次下了马车,两人双双默契地不看对方,互相都憋着一股无名之火,像是被用刀子架着脖子过来满脸不情愿,与前来赴宴寻乐的少女们格格不入。
眼拙的傅雅如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不对劲,一看到楚虞露面,便从人群中挤开,笑容和善地走向楚虞面前拉着她的手,亲密得像是多年挚友:“楚姑娘,原来你是宝珍的姐姐,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上次的事是我逾矩了,你别生气,今日来我这,你就当自己家一般,千万不要拘束。”
楚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难以适应她如此亲密的态度,毕竟几日前她还对自己盛气凌人,态度傲慢,眼下就一口一个妹妹,厉害,实在厉害。
楚虞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臂,想要与她保持距离,可傅雅如就像蛇一般,一见她要走就缠上去。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烈女怕缠郎,眼下好像也挺适用的。若不是自己对她有敌视,怕是真的要被她骗了去。
傅雅如连拖带拽地将楚虞拖到自己的主座前,其他受邀的少女则投去嫉妒和羡慕的眼神,她们当中都是追随了傅雅如许久才能混到前排位置,也不知楚虞什么来头,能让傅雅如如此相待。
“这位置不是我的,我坐后面去就好。”
“那哪行呢,今日你是我的贵客,就该与我同座,我替你斟酒….....”傅雅如一手勾着她的手腕,一手替她斟酒,小嘴也叨叨地说着许多亲密的话,让楚虞招架不住,一连灌了几杯。
坐在角落的楚宝珍愤愤不平地望着两人亲密举动,袖中的帕子几乎要扯碎,她嫉妒地瞪了许久,艰难地低下头黯然神伤,伤心地自斟自饮。
她为傅雅如鞍前马后这么久,没想到被安排的位置也只是角落,大姐姐什么也没有做,就能与她同坐在首座,傅雅如还亲自招待她。
凭什么?
傅雅如很快地透露了她是为何。
酒过三巡,歌舞也看得乏味,席面上的少女们也纷纷二三成群,开始结伴四处散步,楚虞本想混进人群离开,却被傅雅如牵扯得纹丝不动,她见四周人少,不禁面色一红说出了小心思。
“楚妹妹,前两日你表哥救了我,我告知家中父兄后,他们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能将他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所以我打算在明月酒楼备一桌薄酒,向你表哥道谢,届时你也一起来呀。”
楚虞挑眉一笑,绕了一大圈,傅雅如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可是我表哥此次来梧州是有军务在身,只是顺道来看我,过不了几日就要启程北上了,怕是没有时间了。”她斜眼打量傅雅如失落的神色,继续道,“我表哥家在柳州,日后没有军务想必也不会来这。”
傅雅如越听心越凉,连微笑都在勉强。
她暗暗感叹自己倒霉,头个看中的秦子游油盐不进,自己死缠烂打,投其所好使出了种种法子,都得不到他一丝欣赏,如今正遇到一个一表人才的救命恩人,没想到竟是个外乡人,根本没有时日与自己相处。
她想找个如意郎君,怎么就那么难!
傅雅如失落片刻,又打起了精神朝楚虞微笑:“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向你表哥说声道谢,免得日后他离开梧州,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打定主意先会一会这位救命恩人,若是他真的德才兼备,距离也不是问题,只要她喜欢,爹爹和兄长也会将她喜欢的人调到梧州。
楚虞依旧委婉地替沈拒绝,可傅雅如脸色说变就变,登时泪眼汪汪地摇着她的胳膊时而撒娇时而哀求,楚虞被缠得头疼,只能委婉地说试一试,闻言,她立刻喜笑颜开,楚虞扯了扯嘴角,神色无奈,找了个借口离开,得逞了的傅雅如并未挽留,一脸你随意吧。
“哼,真是被宠坏了,喜形于色,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楚虞嘟囔一声,走出院子。
傅雅如目的达成,正悠哉地饮着美酒,小半壶下肚后,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出门吹吹风,余光却瞥见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的楚宝珍,今日她穿得素净,又一直不吭声,丝毫没有存在感。
“宝珍,今日的点心你可还喜欢,是父亲新寻的厨子。”她尴尬地笑了笑,没话找话聊。
“多谢,我很喜欢。”楚宝珍勉强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傅雅如这才想起今日好像一直没有搭理她,安排的位置也有些不妥当,想起今日楚虞能来多亏了她,不免心里有些愧疚。她思索片刻,拔下头上的一根玉簪插入楚宝珍发间,温柔道:“今日人多,怠慢你了,不过我一直当你是自己人,过几日我带你去我们家的猎场散散心,可有趣了。”
她像是哄孩子似的,三言两语描绘美好蓝图,楚宝珍知道她是给自己台阶下,也笑着点点头:“姐姐何必与我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傅雅如满意地点点头,打着酒嗝离开。
第80章 孽缘
楚虞甩掉了傅雅如, 特意寻了个幽静的假山处醒酒,许是刚刚喝了不少,她此刻面颊酡红, 身子发热,脑袋也有些晕眩, 正靠在假山旁, 拿着帕子扇风。
这傅雅如怎么朝三暮四的,前不久还对秦子游心猿意马, 一下子就看上表哥了,说变心就变心,比翻脸还快。
楚虞呢喃着,言语中早已没有往日对沈的爱慕,如今她真的只当沈是表哥,即使知道傅雅如的爱慕,也没有往日的忌妒。
强扭的瓜不甜,她用了数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楚虞沉思着, 脑海浮现一张娴静的面孔,是袁姐姐。若不是因为有她,自己依旧执迷不悟,继续对表哥死缠烂打。
自己好想她呀,为什么就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了呢。
她失落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低着头走出假山, 蓦然听到一阵私语, 抬眸一看,竟是安南王, 他正和苏慈低声私语着!
真是冤家路窄!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 否则他一定会想起被自己放鸽子逃跑的羞辱, 此外,她收了安南王表妹的一笔银子,答应过她离安南王远些,虽然银子还差一半,可做人要讲究诚信。
楚虞猫着步子转身,暗暗祈祷两人别看到自己,鬼鬼祟祟地走了许久,正以为自己安全了,蓦然肩上一重,回头看去正是安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