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再将由白醋、白糖和米醋调成的糖醋汁倒入锅中,汁水熬至半稠起泡,翻炒后肉片颜色变得更加深,泛着诱人的色泽。
“大功告成!”温衔青拍了拍手,笑着将肉片盛出锅,撒上香菜装盘。
她将这菜端到院里时,连枝已搭好了桌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衔青将这菜端上了桌,又被这股扑鼻的香味激得吞了吞口水。
“好香啊!”连枝双目放光道,“这是什么菜?”
温衔青眨了眨眼,压低声线,故作神秘:“独家秘方,锅包肉。”
北顺是书中的架空朝代,这里人人都以追求事业为目标,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可以说是美食荒漠,因此也难怪连枝反应这么大。
“这回你不用再啃那酥饼了吧。”温衔青打趣道。
“不了不了。”连枝匆忙摇了摇头,锅包肉入口酸甜,外焦里嫩,她方才夹了一筷子,如今说话都是含糊的。
温衔青看着那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无奈地笑了笑,算算时间米饭应当蒸好,便进屋去盛饭了。
再次端碗出来时,却发现这狭小的院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站在院中梅树下,肩头落了积雪和飞花,少年高束长发,身姿清俊,眉目如画,着了一身红白衣袍,当真应了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那人遥遥唤了一句:“阿青。”
温衔青看了他一眼,也没应声,只把刚盛好的饭碗端到桌上,对着连枝道:“把锅包肉的汤汁浇进去,会更好吃。”
连枝举着筷愣愣地点头,然后掩着嘴轻声道:“小姐,楚将军来了,要不要添口饭碗?”
温衔青还没来得及回答,楚淮序便走到她面前,看了看盘中还剩着大半的肉,笑着问道:“阿青不招待招待我这个客人么?”
“不好意思呀。”温衔青弯了弯好看的眉眼,一脸无辜道:“今日的饭只备了两人份量,已经没剩下了。”
楚淮序其人,在原文中的戏份并不多,只知道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北顺当朝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因平定长天门之乱风光盛极一时,也是个传奇人物。
但旁的事情,作为穿书过来的温衔青,也并不了解太多。
而刚刚,她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金手指对着此人头一次失了灵。
揣测不到面前那人的心思,温衔青总觉着心中有些不安定,下意识地便拒绝了他留下用饭的请求。
只是楚淮序并不恼,他径自在桌前坐下,然后支着下颌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没这个口福了……”
温衔青默默翻了个白眼,感叹到:这位少年真是生不逢时啊,否则奥斯卡影帝还不得颁给你?
夜色沉沉,星河流转,清辉月光洒于雪地上,如同银河万千。
楚淮序缓缓道:“近日里大都皆在传,陆千霖在新婚第二日便休了你。”
“嗯。”温衔青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扒拉了一口饭,随意接了句:“然后呢?”
这件事被传开本就是意料之中,指不定还会被谁添油加醋一番,说她温衔青无才无德,才得不到夫君的垂青。
棘手的倒是她那爹娘,此次定觉得拂了面子,如今温衔青跑到别处,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这些时日里怕是明里暗里都在寻她。
“所以你是我爹娘派的说客么?”温衔青掀了掀眼睫,这话说得并不算客气,但她的语气却是温和的。
楚淮序好脾气地回看着她,一双眼眸深邃得叫人很容易溺进去,他却又装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幽怨道:“阿青怎么能这般想我?”
他这般模样,倒是惹得温衔青不敢正眼去看他,心下竟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惭愧。
怎么说楚淮序也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她的确不应当如此怀疑那人。
“我近日恰巧在梁州办事,”楚淮序道,“方才在集市碰上连枝,她同我说了你刚到梁州,我便想着来看看你。”
温衔青放下筷子,用指尖弹了弹连枝的额头,气鼓鼓道:“好啊,我道他是怎么找上门的,原来是你先泄了密!”
连枝吃痛地捂着前额,委屈道:“我以为楚将军可以知道此事,没想太多就说了……”
楚淮序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有些忍俊不禁,他道:“不过阿青,你来这梁州,所为何事?”
温衔青只道自己在这人面前是没有什么秘密了,索性也不再隐瞒,便回:“我想开个饭馆,大都的房价太贵买不起,便只能从此地着手了。”
没办法,谁叫她是离家出走,手头上资金有限呢,不过就算是回了那个“家”,处境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长剑被置在桌上,楚淮序抚着剑鞘,笑着道:“原是差钱。”
说罢,在温衔青和连枝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放到桌上时由于沉重,还发出了明显的磕碰声。
是金主大大!
温衔青目瞪口呆。
“咳咳。”她清咳两声,忙变了个态度,脸上的笑让一旁的连枝都有些看不下去。
“那啥小姐。”连枝放在桌下的手暗暗地戳了戳温衔青,低声道:“你笑得好可怕啊。”
废话,这钱都送上门了,谁还能冷着张脸,无动于衷?
反正温衔青不能。
她站起身来,走到楚淮序身后,出其不意地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揉捏起来。
“!”楚淮序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他本是武将,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温衔青的手骨捏碎,惹得她蹙紧了眉,却又挣脱不开那人的桎梏。
好在楚淮序很快反应过来,松手后指节捏过的地方在温衔青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红痕。
“没事吧小姐?”连枝见状,丢了碗筷便小跑着过来,牵着温衔青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才面色不虞地冲楚淮序道:“小姐只是想给你揉肩,你这是做什么!”
“算了,连枝。”温衔青蹙着眉,捂着右手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是我不好,不该去招惹他的。”
“我要休息了,”她接着道,“连枝,送一下客。”
这逐客令下得很明显了,再加上方才楚淮序确是伤了那人,他实在理亏,不得不顺着温衔青的意思,离开了宅子,也没让人送。
谁料那人前脚刚走,温衔青便同没事人一样,笑得明艳。
连枝不解问道:“小姐……你刚才不是还……”
“格局放大!”温衔青捧起桌上的钱囊,回道,“被掐一下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咱们有钱了!”
几日后,梁州芸山镇,“无谱食肆”的牌匾顺利揭幕。
第3章 开店
梁州本就偏僻,芸山镇则更加算得上穷乡僻壤,新店开业,几乎能把整个芸山镇的镇民都吸引过来。
多亏了楚淮序的经费赞助,温衔青不仅开了这店,还能将排场做大些,她在门口放了炮,撒了花,还挂上了一些丝绸缎带,于是更加引人注目了。
只是人是乌泱泱地挤在了食肆门口,却没人真正进来用餐。
芸山镇民排外的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据说是祖上曾在大都游历时遇害,故而后辈皆对外人有了敌意。
“这老板看着面生,不像是镇上人,”有一人在门口左右打量着,同另一人道,“你见过此人么?”
被问话的那人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看这身穿着,倒是华贵得很,怕不是大都来的吧。”
“大都?那这店我可不敢吃,更何况这食肆取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无谱二字又是何意?”
“诶你看这儿。”开口的这人指着食肆门前贴着的一张纸,念道,“本店无菜谱,来客莫点餐……”
“嘿。”另一人乐呵,“没有菜谱还吃什么,走走走,别看了。”
人声逐渐淡去,这日又降温,外头天寒地冻,店内倒是生上炭火,减了些寒气。
温衔青百无聊赖地坐在炭盆边搓着冰冷的手,对着空无一人的饭馆发愁:“一上午过去了,一个客人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我们便可关门大吉了。”
“小姐,”连枝蹲下身子,抱着膝,抬眼看向温衔青,弱声道:“虽说您现在做菜的确很好吃,可孤身在外总归如同飘蓬,若是实在不行,我们不如还是回府吧……”
回去?
且不论自己“被休”擅自离都的行径就免不了一顿家法,更遑论日后受尽白眼欺凌的日子,温衔青选择梁州,一来是为了房价,二来便是为了远离大都,与那一家子人划清界限。
大雪纷飞,这会子工夫又起了风,这个冬日很是难捱,若是离了火炉和大氅,还真不知如何度过。
没有客人,温衔青正清闲着,而就在此刻,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在这寒冬腊月里也衣不蔽体,又瘦骨嶙峋,像是已经许久未饱腹了。
温衔青看着那人冻得青白的唇,忙站起身子,迎上去搀住他。
“大哥,你这是……”
闻言,那人张了张口,方要说些什么,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下……咳咳……”
“行了你先别说话。”温衔青有些看不下去,她招呼连枝照看一下这人,便自己去了后厨。
寒气逼体,适饮姜汤。
温衔青取了块生姜切片,放入锅中同水一起煮沸,最后又放了些红糖入内,待到一股浓烈的姜味扑鼻时,便可出锅呈上。
只是那人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要糟糕,连枝见温衔青出来了,忙唤道:“小姐!他的额头好烫!”
“喂他喝了。”温衔青把碗递给连枝,蹙着眉头看着那人的面色。
连枝点了点头,将姜汤一勺一勺送入那人口中,碗很快便见了底,那人的身子几乎是同时回了暖,原本模糊的意识顿时清明了。
过了片刻,连枝再去触他的前额时,惊觉那高烧都退了完全。
“小姐,”连枝惊道,“您这姜汤竟有如此奇效!”
莫说是连枝,就连温衔青自己都被震惊到了,难道这是穿书获得的隐藏金手指?
这样一来,对于这食肆的生意更是如虎添翼,尽管到现在为止,面前的男人还是第一位光临这小店的。
“多谢这位小娘子,在下谢玄知,常州人。”男子支起身子,对着温衔青行了一礼,“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必将涌泉相报。”
原是常州人,怪不得没这芸山镇人刻板的思想,在饥寒交迫下选择进了这家生意惨淡的小店。
温衔青摆了摆手,道:“不必行此大礼,说起来,也许还是我得感谢你。”
谢玄知:“?”
“小店新开张,你可是我的第一位幸运顾客。”温衔青刚得知了自己的隐藏金手指,心下高兴,连带着语气都欢快了不少,“为表示对你积极捧场的谢意,本单便不收你一分银两!”
谢玄知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破了许多道口子的衣衫,在心底里默默想道:其实……我也付不起啊……
食肆外,原本散开了的人群又开始聚集成一团。
只因几刻前,有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妇女从一辆气派的马车上走下来,昂首挺胸皆流露着富态和贵气,晃动的鎏金发簪彰显着此人显赫的身份。
芸山镇民哪见过这等场面,他们因着排外的思想,有些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出远门,也未曾见过市井繁华和达官贵人。
而此刻,他们眼中的“富人”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便抬步走了进去。
“温衔青!你个败家子!”那妇女方踏过门槛,便和变了一人似的,对着温衔青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平日里尽做些惹事生非,败坏名声的事,如今还跑到这鬼地方来开什么劳什子的饭馆,你是嫌还不够丢人么!”
温衔青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抬眼看向来人。
哦,原是原主这便宜娘找上门来了。
这便宜娘名叫沈慕荷,温衔青虽为长女,但却是庶出,当年她的生母怀着孕时,被这沈慕荷趁机下药,生下温衔青便撒手人寰,从此在这府上,温衔青便再没有了依靠,空有长女这样尊贵的身份,私下里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不过她离开大都有段时日了,凭着府中势力,沈慕荷能找过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人上来便咋咋呼呼,属实令人生厌。
“娘,这千里迢迢的,您怎么来了。”如今明面上还不能得罪她,温衔青忍着心下的厌烦,装作乖顺地唤了一句,然后同一旁胆战心惊的连枝道,“连枝,去厨房给娘盛一碗姜汤,再从柜里取几颗红枣。”
那姑娘已经有些被吓傻了,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在手脚仍然是麻利的,片刻便依言将汤端了出来。
温衔青将红枣放入姜汤中,递给面前面色不虞的沈慕荷,恭敬道:“外头天冷,姜汤驱寒,娘请慢用。”
这红枣经了她的手,再投入汤中,便算是与之前那碗姜汤不同了,如果温衔青没有料想错,那么待那便宜娘喝下这碗姜汤后,便应当能见到效果。
沈慕荷面色稍霁,她对这温衔青软弱的性子可谓是了如指掌,因此也丝毫不怀疑面前这碗姜汤是否被动了手脚,只觉此刻身上确实有些冷,便接过那汤尝了一口。
入口甜辣适口,与市面上的纯姜汤不同,它将红糖与生姜的味道完美中和,叫人忍不住还想再喝上几碗。
“温衔青,我告诉你。”沈慕荷搁下碗,沉声道,“这门婚事由不得你做主,立马同我回府,赶明儿便上陆府赔礼道歉,必须让陆千霖回心转意,撤回休书!”
“还赔礼道歉呢,那是不是还要负荆请罪啊?”温衔青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嗤笑道。
分明是那陆千霖不守夫纲在先,这一家子人竟还要她上门赔罪,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怎么,不乐意?”那沈慕荷这会儿倒是看出了温衔青的不情愿,脸色冷得像是凝了冰,“好啊好啊,这么长时日,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出来……”
倏然,话音停了。
“夫人,您怎么了?”一直跟在她身侧的侍女张皇地上前搀扶。
沈慕荷不知怎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口,似是还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却捂着腹部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食肆。
她脚步仓促,来时有多显摆此刻便有多尴尬,这副狼狈相如今全叫食肆门前的一众贫民看了去,沈慕荷越发觉得失了面子,却因腹痛难忍分不出旁的心思。
“茅厕,”她低喘一口气,压着声音问身畔的侍女,“何处有茅厕!”
这侍女哪里能知道,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开口求助这围观的数十人。
有人指了路,但等到沈慕荷一众人朝着那方向匆匆离开后,这人便道:“你们看,那贵人进了这店,出来便这副模样,怕不是这里头的食物不干净。”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这下子说什么也是无人愿意光顾了。
然而片刻过后,众目睽睽之下,谢玄知却从里头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