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眉心一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的：“套、套二吧。”
他也端起杯子来，用喝水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末了，又用极不自然的语调说：“我去实习的话，估计也是早出晚归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可是……”明月眼珠一转，轻笑出声，“如果真要一起的话，那可指不定是谁打扰谁了哟。”
第11章
在初中实习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前面的几个星期主要是听课，实习的后半段，明月在指导老师的要求下去试着讲了几堂课。
明月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喜欢讲课，只是感觉还挺新奇的。
她想起好几年前，自己还在读初中时，偶尔班里也会来实习生。
也许是因为年纪差不多，那时的他们，都很喜欢实习老师，总爱故意找些自己会的问题，假装不会，然后跑去办公室里问老师，其实就是想和老师搭上话。
现在，明月自己成了实习老师，她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一双双清澈又天真的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时光的魔力。
实习期间，明月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中午去食堂吃饭了，吃了几年的大学食堂，这下总算能换换新口味了。
此外嘛，她还交到了新朋友。
跟她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实习生，是一个性子安静的女生，虽然话不多，但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们有时候会一起去食堂打饭，办公室里没老师在的时候，还会凑在一起聊天，当然了，大多数时间都是明月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对方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
六月初，溪北师范大学就发了明确的通知，今年暑假确实不能留校，期末考试结束后，所有学生必须按时离校。
明月也不再心存幻想了，果断启用了备用计划——和顾林一起在理工大的居民区租房。
两人联系了中介，准备找可以短租的套二。
课余时间，顾林先去看了一拨房，筛出几套满意的，再带着明月进行第二轮的挑选。
学校里的小区建成有些年份了，房子都不是太新，但却干净整洁，再加上是在校园里边，治安也有保障。
他们最后选定了一套位于五楼的房子。
房子采光不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主卧有阳台，家具设施也齐全，租金是一千五每月，现在的租客是一位博士研究生，因为毕业，马上就要搬走了，时间刚好也合适。
楼下有几树三角梅，正值花期，紫红色的小花爬了满墙，开出一树花瀑。
六月中旬，两人跟房东签下了租房合同，顾林也顺利通过了一家证券公司的面试，成为了财务实习生，实习工资是每个月三千，双休，平时也不用加班。
蝉声阵阵，盛夏来临，大三的下学期也已经接近尾声。
明月的集中实习是在六月底结束，之后的一个星期就是忙着交实习材料和实习汇报各种杂事，以及见缝插针的复习。
因为这学期一直在实习，学院也没有排课，所以明月不需要期末考试。
而此时的顾林，倒是正在为期末考试头疼。十多门专业课和公共课加在一起，即使平时上课也很少偷懒，临到期末，也是倍感压力。
明月也就不去打扰他了，让他专心复习。
之前趁618购物节优惠下单买的考研资料也陆续寄到了驿站，明月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取完的快递正好可以放到车筐里。
她骑着车，把东西带到出租房里，再顺便打扫一下卫生，用新买的多肉和相框装饰一下屋子。
等期末考试结束，明月又叫上顾林，一点一点把要用到的东西从宿舍搬到出租房里。
七月初，两人正式搬了家，开启了他们共度的第一个暑假。
当天搬完行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们点了炸鸡、可乐和披萨，作为在出租房里的第一餐，吃饱喝足，累瘫的两人躺在客厅沙发上睡起了午觉。
顾林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客厅没开灯，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明月的睡颜。
平时既闹腾又咋呼的女孩，睡着了，就显得恬静乖巧了。
她的脑袋枕在胳膊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了一片阴影。
离得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香水，但闻久了，又觉得不太像。
夜风徐徐，撩动着窗帘，像在人的心上挠痒。
顾林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她的睫毛，见她没动，觉得好玩儿，就又碰了几下。
睡在身边的人没醒，但却不太乐意被人打扰，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两声，又翻过身去，继续睡。
顾林勾唇笑了笑，不再闹明月，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起来，穿好拖鞋，去收拾吃完外卖剩的垃圾。
天全黑时，明月才睡醒。
她慢腾腾地爬上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几点了呀？”
“快八点了。”顾林放下手机，去开了灯，问她，“要吃点东西吗？”
“不吃了吧，我还不饿。”明月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去洗了把脸。
清醒了不少，明月走到窗边，刚一拉开窗帘，风就吹了进来。
炎炎夏日里，难得有凉风。
她回头去叫顾林：“趁外面凉快，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还没完整地逛过你们学校呢。”
“好。”
两人换了鞋子下楼。
居民区里很热闹，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有摇着蒲扇在树下乘凉的老人，隐隐还能闻到楼上楼下饭菜的香味。
因为之前来过几次，明月已经熟悉了居民区、教学楼和食堂之间的各条路线，这次顾林就带明月去了图书馆，给她指了自习室的具体位置，然后又穿过广场和商业街，去了学术报告厅跟实验楼，还在几个宿舍区里绕了一圈。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在经过的小摊上吃了两碗杨梅冰汤圆。
一路上气氛都很好，两个人挽着手，有说有笑的。
直到到家之后，关上房门，氛围就开始变得微妙了。
虽说两人谈恋爱已经大半年了，但之前却从来没有一起住过，这突然搬到一起，多少都还有些不适应。
明月甚至开始后悔跟顾林一起租房的这个决定，但是她怎么能认怂呢。
她淡定地换了拖鞋，往屋里走，头也没回地问身后的顾林：“你要用洗手间吗？”
“不用。”
“那我先去洗澡了？”
“好。”
短暂的对话结束，明月火速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主卧空间更大，还有阳台，顾林就把这个房间让给了她住。
等她拿好换洗衣服从房间出来时，顾林已经不在客厅了。
不在就好。明月直奔洗手间，利落地开门关门。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明月敷了一张面膜，又把头发吹干，这才悄悄拉开洗手间的门，探出脑袋来。
视线在客厅扫过一圈，还是没见到顾林的人影。
明月回房间把刚刚顺手洗了的贴身衣物晾好，再次走出房间，这回倒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端着玻璃杯喝水的顾林。
她下意识地低头整理了一下睡衣，确定扣子都扣好之后，才开口：“我洗好了。”
顾林的眼睛盯着电视机的背景墙，像是在发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话。
她又问了：“你要去吗？”
“嗯。”他这才有了反应，点了点头，端着杯子从明月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地进了他的房间。
今晚两人的对话少得可怜。
就连一向话痨的明月都找不到话说了。
明月又回了自己房间，她找了个小本子出来，开始列第二天的学习任务，列完，又开始收拾书包，对应的书本和资料给装进去。
床头柜上放着古代汉语的笔记，明月翻开看了两页，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进去。
已经十一点多，也不知道顾林睡了没有。
顾林的房间跟她的是挨着的，明月把头贴在墙壁上，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消息，等了一会儿，也没人回复。
“咦？难道这么早就睡了吗？”
明月很好奇顾林在干什么，决定出去看看。
刚打开房门，沙发上的顾林就应声看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杯子，看样子是在喝水。
又在喝水。
明月发现，顾林好像一晚上都在喝水。
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愣在了原地，还是顾林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要喝水吗？”
明月不渴，可是，不渴她出来干嘛呢？似乎也没有比口渴更合适的理由了，于是，她只好说她渴了。
顾林放下杯子：“我去给你倒水。”
然后，两人就都坐在沙发上喝水，一时无言。
静了静，顾林起身回了房间。
明月正纳闷，见顾林又坐了回来，手里好像多了个东西。
“校园卡还没给你。”他说，“食堂吃饭和进图书馆，都是刷这张卡。”
“哦。”明月接过，拿在手里翻看着。
校园卡上印着顾林的照片，那应该是他复读的时候照的，后来作为录取照片，被印在了校园卡上。
照片里的他，留着寸头，看着比现在青涩了许多。
哦，这样说也不对，现在的他也很青涩，比她还容易害羞。
“不早了，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早起学习。”顾林说着，就准备回房间。
明月忽然就起了想逗顾林的心思。
“你就回自己房间睡吗？”她叫住他，冲着他勾勾手指：“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顾林脚步一顿，反应过来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闪进了他的房间，
明月在客厅笑弯了腰，追上去敲门：“你的腹肌我还没摸呢。”
“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摸吗？”
“怎么这就躲起来了呀。”
房间里的顾林，靠在门板上。
他开始觉得，提议和明月一起住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明月在准备考研，他倒好，自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暑假的考验。
第12章
天气越发热了，阳光刺眼，走在路上，全身都被热气裹挟着，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想要寻几丝清凉，也就只有躲进空调房里了。
明月和顾林都早出晚归。
忙碌的日子里，夹杂着些零碎的甜蜜。
两人每天早晨七点起床，一起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个早饭，然后一个人赶去学习，另一个人就赶去上班。
暑期留校复习的考研人很多，学校的教学楼全部开放，提供给学生自习。比起图书馆，明月还是更喜欢去教室里学习。
她在八楼的一间教室里占了个靠窗的位置，放空时，一转头就能看见楼下的绿树以及远处与云天相接的高楼。
明月上午下午的时间基本上都坐在位子上看书、看网课和刷题，午饭和晚饭就拿着顾林的饭卡去学校里的食堂吃，午休也不回出租房了，实在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半个小时。
傍晚热气消退，明月会到楼顶的天台上背书，背累了，正好抬眼就能望见天边的落日。
等她晚上十点回去时，顾林已经洗漱完换了衣服。
客厅桌上会摆着他给她带回来的小零食，有时候是鸭架，有时候是杨梅冰汤圆，有时候是剥完壳的新鲜荔枝或是切成小块的西瓜。
一整天下来，累到不行，可复盘时，却又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记住，明月斜靠在沙发上，笑着跟顾林吐苦水，她说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
每天早出晚归，却还碌碌无为。
顾林还是不会说哄人的话，他只能换其他方式来哄明月，下班回来时买上一枝向日葵或是一盆小多肉，再或者，悄悄下单她在购物车里囤了很久的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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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还在不断地攀升，时光总是怪得很，就像这个暑假——
它好像很短很短，短到让人来不及好好拥有一场相聚，来不及痛痛快快地玩耍，来不及赶完作业，来不及背熟要考的知识点。
可它又好像很长很长，长到让人看不清未来，长到让人害怕和绝望，长到让人放弃自己的愿望。
刚开始，明月坐的那间教室差不多都坐满了人，每个人的座位上都堆满了复习资料，大家的专业不同，目标院校不同，桌上摆着的各种资料书也不同。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翻书声、写字声、喝水声，以及时不时的叹气声。大家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跟谁说话，但却都怀抱着同一个愿望，那就是上岸。
可是，过了没多久，教室里的人就慢慢少了。
今天有一个人不来，明天有三个人不来，后天又有几个座位上的书被搬走了。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中，原本坐满人的教室就多出了好几排空位置。
放弃考研的人越来越多，明月座位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的，她也开始陷入了疲惫和自我怀疑。
明月本就不是什么自律的人，这样枯燥且辛苦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她就受不了了。
最开始的那阵新鲜劲过去了，人就变得懒散了。明月早上起不来，只想睡懒觉，好不容易起了床去自习，在教室里学习时，总是学不到五分钟就想玩手机，而且，一玩就不想停下来。
等回过神来时，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被浪费完了，之后的时间就开始自责，一边自责着，一边又继续浪费时间，浑浑噩噩地学着，好像很累，又好像什么都没学到。
这天，明月又起不来床了。
因为是星期六，顾林也没上班。之前明月倒是跟他说过，如果她再赖床，就用尽各种方法叫醒她，可这会儿她真没起床，顾林又纠结着，是该马上叫她起来，还是让她再睡一会。
顾林换了衣服，准备下楼买了早饭回来再去敲明月的门。
等他回来时，明月已经起来了。
起是起了，但又没完全起，明月洗漱好，又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犯困。
听到开门声，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过来，嘟囔了句：“你怎么不叫我啊……”
说完，偏过头去，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把打包回来的早餐放到桌上，走过去：“本来想让你多睡会儿的。”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语调缓慢，闷声闷气地说：“你不能这样放纵我的。”
“照我说，你啊，就应该天不亮就冲进我的房间，端一盆冷水泼醒我……”
顾林脚步顿了顿，忍住笑意走到沙发前，挨着她坐下。
明月还闭着眼，继续跟他说着异想天开的玩笑话：“然后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让我滚去教室学习，背不完不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