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越呵呵一笑:“是臣。”
第2章 初遇宋语桃
（姐姐，我和你一起）
“难道垃圾就不配拥有爱吗？”
荒废的海岛上，宫羽汐独坐海边，正为垃圾抱不平时，就瞧见一缕缕血漂浮在海水中，从那深不可测的洞穴中不停地流出来。
“我去。”
宫羽汐惊坐而起，胡乱地乐观起来:“这不会是裴顾的血吧？”
她犹豫了片刻，拧着眉瞅了一会那黢黑的洞穴，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万一呢。
血是从东南角一个偏僻的小洞中流出来的，跳过几座礁石，便来到了洞前。洞左侧有一条狭小的路，宫羽汐掏出萤灯，驱散黑暗，一边摸索着石壁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咚——
脚边踢到一个海螺，洞中传来瘆人回声。
“阿弥陀佛。”
宫羽汐虔诚道:“元始天尊在上，我这一生行善积德，没做过坏事的。”
说完，继续往前走。
萤灯照得三丈光，随着深入洞心，依稀可见海流中的血迹越发浓稠，腥味也越发刺鼻。
如果这是裴顾的血，宫羽汐已经可以开始烧香了。
深处传来一缕光，似乎是到了洞的尽头。光渐亮，灼灼金芒一下刺痛了宫羽汐的双眼，重获光明时，洞中瞬间开阔起来。
那身长十丈，形若黄蛇，目若火焰，双侧长着不规整鱼翼的海妖，正卧在金山银山上，喉咙间传来愤怒的嘶吼。它扇动鱼翼，玉珠金杯顿时飞溅，噼里啪啦地撞击在石壁上。
在这庞然大物前，一个白衣染血的小姑娘正静默而立，那单薄的身影，仿佛柔弱得不堪一击。
察觉到了宫羽汐的到来，她立即回头扫视，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猜忌。
宫羽汐顺势看清了她的脸。
啊，是宋语桃啊。
对了，裴顾似乎就是从这一次海岛之行中，捡到了宋语桃，将其带到避玄宗照顾的。
说实话，宫羽汐对宋语桃没什么感觉。
她以前一心一意扑在裴顾身上，对别人总是淡淡的，而且虽然裴顾对宋语桃很好，但宋语桃面面俱到，除了对师兄们甜，对宫羽汐也很甜，总是“师姐师姐”地叫。
宫羽汐从她身上挑不出什么错。
此刻的宋语桃才十三四岁模样，一身白衣衬得斑斑血迹越发鲜明，她脸色苍白，身如薄纸，一动不动地立在狂暴的海妖身前。
一看就是被欺负了。
“妖孽！”
宫羽汐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哪怕这只海妖似乎已是金丹期，不是她这小小筑基能打得过的。
横刀劈下，势如破竹，谁知海妖行动竟如此迟缓，凛凛刀光毫无阻碍地落至它的头颅前，干净利落地将其斩断。
宫羽汐一刀劈死了海妖。
她有些惊讶，怎么那么容易？虽然她力大无穷，刀法也好，但只有筑基后期啊。
难道说……我变强了？
宫羽汐忽然有些自得。
宋语桃的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惊讶。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是谁？
海妖的头颅滚落在地，口齿间还呜呜咽咽，十分不甘:“我不服……我不服！我蛰伏在这荒岛上，控制了近海的天气，要挟村民们每年送一个童女。今年正好是第七个，吃了她，我的病就能好了……”
那双猩红的眼紧紧瞪着宋语桃，满是狰狞。强烈的不甘竟驱使着这海妖的断头往前滚动两下，正好落在宋语桃脚边。
宋语桃掌心紧握着一根月白色锦带，丝毫不惧，脸上恨意隐约可见。
海妖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你，你竟然……”
然而，还未待它有下一步动作，宫羽汐已经怒火中烧，提刀送它彻底归了西，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真是太恶心了，你还吃人？吃*吧你，赶紧去死！”
以前她没追过来，不知道宋语桃身世竟如此悲惨。
宋语桃看得愣了愣:“……”
倒不是被这血肉横飞的场面吓着了，而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骂人骂得这么脏的。
但说实话，听着还有些爽。
“小师妹！”
就在此时，听到动静的凌云渡等人也赶了过来，他们从另一条路而来，所以比宫羽汐慢了不少。一见这血腥场面，顿时冲了过来。
这些人大抵是前来除妖的仙门弟子。
宋语桃飞速回神，摇摇欲坠，拽住宫羽汐红云似的衣袖，我见犹怜地倒了下来。
“喂！”
宫羽汐扶住宋语桃，顺便将她的事告知给师兄们听。
“原来如此。”凌云渡让姬野给宋语桃喂了一颗回气丹，道:“这姑娘倒是可怜。”
裴顾则是走到海妖的尸身残骸前，俯身查看，忽然间，他拔剑刺破海妖的妖丹，似是发现了什么，眉间越发凝重，甚至染上一丝恨意。
凌云渡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没什么。”
裴顾恢复平静神色，瞧了眼宫羽汐，言语间些许质疑:“你说你一刀了结了这海妖？不可能，你只有筑基后期，即便拼死一博，也只能全身而退，绝对赢不了。”
凌云渡三人也若有所思，这个问题，他们也发现了。
而宋语桃躺在宫羽汐怀中，闻言，眼眸微动，似扇睫毛一颤。
她正欲说话，宫羽汐已经抢先一步，哼道:“你怎知我赢不了，你又怎知我的实力如何，难道你平日里什么也不做，专门盯着我吗？”
闻言，凌云渡三人神情停滞一瞬，随后有点礼貌但不多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就连装睡的宋语桃也一顿:“……”
话还能这么说？
裴顾:“……”
他神色隐忍，微微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无需每日瞧，看一眼就知道了。”
宫羽汐:“就你能！”
“……你们是谁？”
就在此时，宋语桃悠悠“转醒”，望向宫羽汐，眼眸忽亮，嗓音清甜道:“姐姐！刚刚是你救了我吗？”
“呃。”
宫羽汐对裴顾气焰十足，乍见宋语桃这样的甜妹，倒有些谦虚了:“……也许是吧。”
“姐姐救命之恩，语桃无以为报。”
宋语桃摇晃起身，眼含泪花，就要给宫羽汐磕头。裴顾长剑微动，横宫羽汐身前，拦住了宋语桃，淡淡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这些礼就免了。”
萧竹声立即笑了笑:“裴师弟，你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语桃姑娘，倒是十分照顾啊。”
凌云渡立即瞥了他一眼。
胡说什么呢，没看见宫羽汐还在这吗。
姬野已经默默远离宫羽汐。
潜意识里，大家都以为宫羽汐会生气，然而宫羽汐只是沉默，静静地看着裴顾而已。
裴顾总是这样。
明明他们青梅竹马，多年情谊，可在裴顾心里，自己根本就比不上才见了一面的宋语桃。
以前她还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才明白，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的设定，命中早已注定的事。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换不来裴顾的真心的。
宫羽汐叹了一口气，只是说:“算啦，回去吧。”
凌云渡三人神色微变：完了，她直接气傻了。
收拾了海妖的残骸，众人便沿着洞壁出去，到了海边，准备乘船离开。不过问题又来了，裴顾找的那只船实在是甚小，只能坐下五个人。
裴顾当机立断:“我带这姑娘先走，早些为她寻个医师瞧瞧。”
凌云渡等人也无话可说。
虽是留下来断后这种苦活，但裴顾已经开口，宫羽汐大概率会同意，而他们自然也得留下来陪她。
然而，宫羽汐拒绝了:“不行。”
宋语桃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短短时间里，她已将这些人的秉性摸了大概。宫羽汐喜欢裴顾，如今裴顾要带自己先走，那宫羽汐难免会生气，甚至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宫羽汐会把自己丢在这海岛上吗？
然而下一刻，宫羽汐牵起了她的手，踏上了船，微微扬眉，道:“我和三位师兄带这小姑娘先走，裴顾你一个人留下来断后吧。”
宋语桃:“……”
她怔怔些许，感受着掌心的温热。
听闻此话，凌云渡三人心中啧啧称奇，脚却是抹了油般，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船，“小师妹高见。”
唯有裴顾，先是一顿，又是反问:“为什么？”
宫羽汐理所当然地笑了笑:“因为裴顾你最厉害啊，你看呢，你已经是金丹了。而我才小小筑基，留下断后，万一被哪里的海妖吃掉了怎么办啊。”
“呵。”
裴顾轻轻呵了一声，道:“若是怕被吃掉，就把磨嘴皮子的功夫放在修炼上。”
话虽如此，却抱着佩剑留在了原地，侧目望向别处，不再跟宫羽汐争辩，显然是同意留下来断后了。
有的时候，他还是十分靠谱的。
凌云渡三人略一思索，懂了。
小师妹这不还是吃醋吗，只不过是把气撒在裴顾身上了。那也行，只要别撒在他们身上就好。
扬起风帆，船便往来时的路驶去。
宋语桃握着宫羽汐的手，总算回过神来，小声道:“姐姐，留裴公子一个人在这不好吧？”
宫羽汐垂眸瞥她一眼。
十三四岁的宋语桃，娇小玲珑，一双桃花眼似雾非雾，这般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谁忍心苛责。
凭什么自己就得是恶毒女配啊？
她也想人见人爱啊！
宫羽汐气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地撒开了宋语桃的手:“你心疼他，就留下来陪他好了，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味却有点怪。
怪酸的。
凌云渡三人衬度一番，怎么听着小师妹像个被宋语桃抛弃了的怨妇，而裴顾就像那小三似的？
宋语桃也是一顿:“……”
她哪里还敢再提裴顾，主动牵起了宫羽汐的手，祈求道:“姐姐不要丢下我，我陪姐姐一起。”
宫羽汐:“哼，算你有眼力。”
独自留在海岛上吹风的裴顾目睹了这一切:“……”
第3章 黑白不分
（我什么都听你的）
乘着船回了海岸，又用了传送符将船送到海岛上，将裴顾也接了过来后，众人便一起回到了渭水村。见宋语桃一身血衣，便打算先带她回家中换身衣裳。
宋语桃的家在渭水村外三里远的桃花林里。
小院落堆着三尺石墙，远远便见满满的风雨花冒出了墙角，迈过石阶，一座略显简陋的小石房就坐落在这僻静的山野中，门口的竹帘破了些许，正随风微动。
门庭冷落，家徒四壁。
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在心里无言地叹了口气，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这般清贫的家境，怪不得村民们会如此肆意欺压宋语桃，把她当作祭品送给海妖，她也实在是可怜。
宋语桃坦荡地笑了笑，打破沉默:“我自幼便是孤儿，收留我的姐姐一年前也不在了……”
“这样啊。”
宫羽汐最先动作，一边说话一边推开院门:“那你真可怜。”
众人:“……”
这么直白是不是有些没礼貌了。
咣当——
那木头搭建起来的小破门在宫羽汐的轻轻一推下瞬间倒塌。
宫羽汐顿了顿:“不是我，是这门太破了，对吧宋语桃？”
众人:“……”
还能更没礼貌一点吗？
不过这一来二去，沉重的氛围倒如同云开雾散般，消逝了不少。
宋语桃忍俊不禁:“嗯。”
萧竹声笑道:“我说小师妹，就算是扇破门，也是人家的家门，你不得赔偿赔偿？”
宫羽汐俯身盯着宋语桃，一双眼瞳黑白分明:“要我赔吗？”
宋语桃笑意更甚，摇了摇头:“不要。”
“你看！”
宫羽汐仿佛瞬间占领了高地，得意地看着萧竹声:“人家说不要我赔，二师兄你不是自诩最懂女人心吗？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你确定她不是被你胁迫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自诩自己最懂女人心了？再说了，她也不算女人吧。”
萧竹声三连否定。
十三四岁，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然而，宫羽汐惊讶地看着宋语桃:“什么？！你是男的吗？
宋语桃:“？”
萧竹声眉间一抽:“宫羽汐，你认真的吗。”
为了吵架能吵赢，竟装疯卖傻到这个地步，脏，实在是太脏了。
“咳咳。”
凌云渡忍着笑意劝说:“二位，你们就不要吵了吧？”
萧竹声:“师兄，你笑什么？姬野，你也笑？裴顾，你总不能这般失礼吧？”
裴顾:“……我不是笑你。”
宫羽汐:“你怎么能笑宋语桃啊？”
裴顾:“……”
有没有可能，我在笑你？
一时间，小小的破院中气氛轻快。
“仙人们？”
就在此时，听闻海妖已除的村民们聚了过来，寻到众人，一连作揖道:“仙人，听说海妖已经被你们灭了，仙人大恩大德，我们渭水村永生难忘，定会给仙人日夜祈福，供奉香火……”
村民们围了上来，对着几人又跪又拜。
“啊！你怎么还活着？！”
人群中，有位老人瞧见了宋语桃，立即叫道:“你没被海妖吃掉吗？！”
村民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她怎么浑身是血……”“我就说她是妖物，几年前我亲眼看见这里有怪物出没，肯定是她招来的！”“自从她姐死了以后，她就越来越邪门了……”
“她没死，那海妖不会又活过来吧？”
愚昧的村民们对着宋语桃指指点点，眼神既嫌恶又害怕，甚至请宫羽汐他们将她送回海岛。
“仙人们，这么不详的人留在村里，害了我们怎么办？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
流言如剑，眼神似刀，一下下地落下来，冰冷刺骨地侵蚀着全身的血液。宋语桃似乎是见惯了，只是微微笑了笑，笑里淡淡脆弱与无奈，以及难以言喻的讽刺。
多么丑陋又无知的嘴脸啊。
回来前，她还异想天开地觉得能从这些人脸上看到愧疚，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傻得不行。
姐姐，这就是你守护的故土吗？
宋语桃握紧手中的月白色缎带，这是姐姐留下的遗物，纵使她浑身是血，这跟缎带也依旧一尘不染。但如今，却要弄脏了。
凌云渡见势不妙，正要为宋语桃说几句话，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