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他们，她也想好好活着。
宫羽汐忽然拉住一言不发的谢玄，小声问:“谢谢，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谢玄难得愣了愣:“我……”
他没想过这件事，当然，不是没想过“会不会伤心”，而是没想过“宫羽汐会死”。
氛围奇怪。
宫千瞥了谢玄一眼:“……”
虽然不知道宫羽汐何出此言，但他心想，你小子为了别让她伤心，最好说会。
谢玄却垂眸，道:“不会。”
宫千想口吐芬芳:“……”
宫羽汐却松了一口气，心想那真是太好了，然而正要说话时，谢玄却又开了口。
他望着她，笃定道:“我不会让你死。”
宫羽汐恍了恍:“……”
这样的承诺对她来说，是无价之宝。
此时不远处，凌云渡和裴顾等人也终于摆脱了青川设下的陷阱，匆忙赶了过来，围在她身边，神色关切。
“小师妹！”
“你还好吗……”
宫羽汐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谢玄不放。
光若明若暗，四处都是茫茫海水。
宫羽汐做了一个梦。
她沉入无边无际的海底之中，就快溺死，临死前所有人的脸都一一浮现，最后晃过眼前的，却是谢谢。
他神色一如既往，拉住她道:“不是都教你游泳了吗？怎么还不上来。”
是吗？
宫羽汐愣了愣，奋力上游，竟真的爬了上去，然而一上岸，她却发现他满身血迹，面色如纸。
谢谢！
宫羽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着急地拽着他的手。
他虚弱地笑了笑:“谁让你这么笨，连游泳都学不会，害得我受伤……”
宫羽汐泪流满面:“我一定好好学游泳！”
激动地立下这个誓言后，她猛然醒了过来，恍惚地摸了摸脸，湿漉漉一片。
“你醒了。”
而一旁，谢玄安然无恙，正垂眸望来，眼中浮出些许安心。
他关切问道:“你睡了三天，还好吗？”
“谢谢！”
宫羽汐恍然如梦，一把抱住了他，伤心欲绝哭诉:“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游泳，你不要死好不好？”
谢玄侧了侧脸，感受着脖间的温热，恍了恍:“……”
这家伙，是做噩梦了？
他故作嫌弃地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敛眸道:“……我还没死，别哭得像哭丧似的。”
“……真的？”
宫羽汐不太相信，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直将谢玄摸得道心都有些乱了。
“可是你身上有血！！”
宫羽汐指着谢玄的衣摆，那上面血迹斑斑，略显潦草与凌乱。
谢玄镇定道:“这是海妖的血。”
宫羽汐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海腥味，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噩梦了。
闻着这股血腥味和海腥味，能不做噩梦吗？
宫羽汐小小皱下眉头，瞥谢玄:“谢谢，这么多天，你也不换身衣服，好不爱干净哦。”
“……”
谢玄眉间跳了一下，忍耐着将宫羽汐揍一顿的冲动，缓缓抬起了右手。
宫羽汐就发现，自己的左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她顿了顿，这才发现不是谢谢不想换衣服，而是自己昏睡的这三天，一直都这样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而他，也就这样一直守在她旁边。
宫羽汐一阵心虚。
她飞快地撒开谢玄的手，余光瞥见他的手腕青了一圈，还试图撇清关系:“那个……也是海妖弄的吗？”
谢玄似笑非笑:“你说呢？”
宫羽汐九十度弯腰:“十分抱歉！”
“汐汐！”
碧落院外，宫千等人得知宫羽汐醒了，匆匆走了进来。
谢玄当即离开:“我去换身衣裳。”
要不是宫羽汐拽着他，他在砍宫羽汐手和砍宫羽汐手之间权衡了一会儿，觉得哪个都不太合适，他早就脱身了。
他走后，宫千等人涌了进来。
“汐汐，你醒了！”
宫千奔到宫羽汐旁边，左看右看，心疼道:“瞧这小脸，都瘦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宫羽汐摇摇头，将被绑的事告诉了众人，只不过，她隐藏了十方海岛的事，只说青川想偷学分山定海术。
“原来如此……”
凌云渡神色沉肃，道:“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失职，才让小师妹受苦了。”
萧竹声也顿了顿，愧疚:“若是我没带你去音楼，便也不会有这一桩事。”
姬野没说话，默默塞了颗丹药。
宫羽汐点点头:“没错，都是你们的错，跟我识人不清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顿时:“……”
这话虽然难听，但听着罪恶感倒是轻了点。
裴顾在一旁沉默许久，语气轻轻，若有若指道:“下次别随意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不管是其他宗门的弟子，还是什么乐师……你这样，会给人添麻烦。”
宫羽汐小声反驳:“……没给你添麻烦呀。”
凌云渡摇了摇头，温声:“小师妹，我们为了找你，掉进了海妖的陷阱，裴师弟为了尽快脱身，折断了腕骨，如今还在养伤呢。”
宫羽汐:“……”
裴顾……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裴顾侧目不语。
宋语桃及时打破沉默，握住宫羽汐的手，心疼道:“姐姐，要是能让你少受些苦，别说断一根腕骨了，断十根我也愿意。”
当然了，此话并非虚言，那日假若裴顾不能帮他们脱困，她就算暴露底牌，也会出手的。
宋语桃看着宫羽汐，眼中真切。
她不想让光熄灭。
宫羽汐十分受用，由衷道:“小桃，还是你讲话好听。”
……
众人看望了宫羽汐一番便走了，宫千独自留了下来，问宫羽汐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羽汐这才把十方海岛的事说了。
宫千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闻言，叩了叩指节，沉吟道:“……我知道了，此事你不用担心，大荒域会有人处理的。”
宫羽汐点点头:“……”
也不知道青川怎么样了，那天谢玄给他的一剑很重，估摸着他这会比自己还难受吧。
不过，他活该。
宫千看了看宫羽汐，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道:“对了，这一次你得好好谢谢那个青竹派的谢玉。他为了救你，引天雷入体，又守了你三天三夜，这番恩情，实在是有些重了。”
宫羽汐愣了愣，心中深深动容起来。
谢谢……
“不过……”
宫千故作无意，试探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呃……”
宫羽汐也想不明白，犹豫说:“因为他心地善良？”
宫千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有待商榷。”
夜色如水，明月高悬，碧落院中有蝉藏于葱郁树木之中，在安静的夜里轻轻鸣叫。
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因为想到谢玄，宫羽汐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久久都难以入睡，睁着眼听蝉鸣。
好吵啊——
这么吵怎么睡嘛。
“……”
宫羽汐当机立断，翻身起床。
不睡了。
翻窗去找谢谢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坏话
（少域主坏死了，你说是吧，谢谢？）
避玄宗依山傍水, 是钟灵韵秀之地，其弟子舍后的山上，还有一泓温泉，最适宜修养身心。
夜深了, 温泉旁无人。
谢玄来了此处, 踏入泉水之中, 运行心决时，借温热的灵泉温养被雷电灼伤的经脉。
这副身体, 似乎也不是无坚不摧。
谢玄阖眸，静心吸纳天地灵气, 脑海中浮现出宫羽汐的影子，心中默想，或者, 他还需要更强一些。
……
宫羽汐跑到弟子舍的时没看见谢玄，随意揪了个困意连天的小弟子发问，小弟子迷迷糊糊说谢玄似乎去后山的温泉了。
温泉啊？
宫羽汐心中一跳, 去那种地方，可是要脱衣服的。自己突然过去, 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会不会不太好？
不过……
这么晚了，谁还泡温泉？
宫羽汐很快自我调解过来，踏上了前去后山的道路。
她甚至想, 就算看见了什么……
也不亏嘛。
然而，当宫羽汐真的抵达后山，透过丛丛芳草, 远远便眼力极好地瞧见了那池子里的谢玄, 将春光一览眼底时, 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全看见了！
宫羽汐顿在原地，觉得头脑发热，飘飘忽忽，不禁滚了滚喉咙。
而谢玄也飞快察觉她的到来，神色瞬沉，水花溅起之际，已经火速套好了衣裳，三两步跨到她身前。
宫羽汐动也不敢动:“……”
谢玄神色红白交错:“……”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直到水雾氤氲，迷蒙了双眼，而宫羽汐还时不时往谢玄身下瞟时，谢玄终于忍无可忍，压低声音:“……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担心你嘛……”
宫羽汐口不择言，迷迷糊糊:“这么晚了……你身材真好，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你虚弱没法照顾自己，但你身材确实不错，啊不不不，我没有非分之想的，我就是想说……”
“……你身材真不错。”
宫羽汐放弃了狡辩，坦白了内心。
谢玄:“……”
他该说谢谢吗？
说实话，谢玄并不觉得被人看见了有什么，但这个人是宫羽汐，那一刻，他简直心乱如麻，躁动不已。
气氛若有若无地暧昧着。
好尴尬——
得说点什么才行。
宫羽汐余光瞥见温泉，慌不择路道:“对，对了！这里正好有个温泉，你教我游泳吧？”
谢玄顿了顿，语气虚浮:“……你确定？”
气氛仿佛更暧昧了。
宫羽汐觉得自己在自寻死路，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道:“……确定。”
她换了身避水的衣服，说做就做。
谢玄自然也不好退却，只能立在一旁，眼观鼻口观心，教她要领:“深呼吸，闭气，再慢慢将气吐出来……”
宫羽汐照做，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
“呸呸呸！”
“呵……”
谢玄忍俊不禁，笑她:“你渴了可以直说，没必要喝这个水。”
“……”
宫羽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生一计，吸了一大口气，潜入了温泉底。
谢玄只当她在玩闹，并未在意。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池面依旧一派平静，宫羽汐还是没有浮上来。
她不会把自己玩死吧？
照她那个智商，真是有可能的。
谢玄心中一跳，沉声:“宫羽汐，上来。”
一泉幽静，无人应答。
“……”
谢玄神色一变，心中已经慌了，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的，立即跳入泉中，伸手去捞宫羽汐，才摸了两下，宫羽汐就窜了上来，溅了他一身水。
宫羽汐得意洋洋:“哈哈哈哈你上当啦！”
谢玄:“……”
他的衣服不防水，薄薄的夏衫此刻贴在肌肤上，露出若隐若现的优美曲线。
宫羽汐咕噜一下:“呃……”
犹豫了一会儿，她选择死性不改:“你身材真好。”
谢玄微微一笑，毫不犹豫，按着她的脑袋就往池子里按。
宫羽汐:“救救！咕噜咕噜……”
……
夜深了，张楚玉却没有睡。
白天的时候，他就知道宫羽汐醒了，但他没有前去看望，无他，就是纯粹怕被打。
谁让琴音是龙虎山带来的。
张楚玉不容易地叹了一口气，打算趁着夜色悄摸摸去看看宫羽汐怎么样了。
然而才走到一半，就听见弟子舍后山隐隐传来宫羽汐的声音，似乎是在喊救救。
张楚玉心中一紧，难道琴音又卷土重来了？
他想也不想，冲到了后山去，却隔着树林瞧见宫羽汐和青竹派那个谢玉一起在温泉里嬉戏打闹。谢玉按着宫羽汐的脑袋，举止亲昵，宫羽汐则紧紧扒着他的手，动作依赖。
张楚玉瞪大了眼睛:天呐！
这两个人，竟然在一起洗澡！
张楚玉神色变了又变，死死地捂住嘴巴，力求不发出一丝声音，思绪混乱地退了下去。
好大的瓜啊。
千灯会结束，各宗门本该打道回府，但因宫羽汐被绑，众人又在避玄宗停留了一段时间。为表谢意，宫千特意在上清殿设宴，宴请各宗门弟子。
“施主，可还无恙？”
无若等人见到宫羽汐，围了上来。
此次失踪，宫千对外只称是海妖作乱，想偷学避玄宗秘术，并未将十方海岛的事透露出去。
众人对宫羽汐关切问候:“听闻那海妖令你溺水，扎你十指，还放你的血……如此酷刑，你都没将本门法术透露半个字，如此气节，实在令人佩服。”
一片追捧声中，宫羽汐不免心虚:“……嗯，也许吧。”
只有她知道，她哪里是有气节呀，她只是纯粹说不出来罢了。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
此时，谢玄忽然眉间一皱，打了个喷嚏。
宫羽汐关心不已:“是感染风寒了吗？都怪我，害得你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法换。”
谢玄神色微顿，含糊其辞:“……嗯，也许吧。”
另一边，张楚玉紧紧地盯着这两人，眼中满是震撼，险些没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
宫羽汐察觉他的目光，瞥他:“张楚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楚玉清醒几分，有意无意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女人的心变得可真快，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这个，没过几天，又跟另一个好上了。”
宫羽汐没听懂，就说:“……神经病。”
张楚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宫羽汐:“神经病。”
张楚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