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没有怪过您。”
“少爷……”
顾长明望着裴顾深沉目色，心中一惊，道:“那古夜也不是什么好人，您切莫与他共谋啊。”
“是啊。”
众人纷纷道:“只要您能活着，我们什么也不求。”
历经了多年的折磨与伤痛，顾长明等人早被磨失了心性，那些年顾家的意气风发，也早就没了。
他们只觉得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
裴顾扶着众人，轻声道:“你们放心，我会谨慎行事。待会大荒域的赤金卫会送你们到避玄宗，你们且在那里休养，剩下的就交给我。”
……
安顿好了顾家旧部，裴顾便离开了云城，前往城郊外的十里亭与宫羽汐一行人回合。
远远的，他就瞧见宫羽汐拉着宋语桃，一起与谢玄在亭中对弈。
“下这里吧？”
“不，这里不行……”
宫羽汐前几日在谢玄手中输了个满盘皆输，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后，她果断拉来了宋语桃当外援。
“这里不行吗？”
当着谢玄的面，宫羽汐跟宋语桃凑在一起，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
“短时间能扳回一局，但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谢玄云淡风轻地端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二人商量如何击败自己。
棋艺这边，宋语桃确实比宫羽汐强多了，不过尚且稚嫩，还是比不过手握重权多年的谢玄。
宫羽汐有些急了:“桃桃，行不行。”
这一局她可是赌了一百枚灵石呢。
“……”
宋语桃似盈玉娇花的脸此刻满是凝重，杀气快溢出十里开外，沉声:“让我再想想。”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宫羽汐看清了局势，心中一惊，是时候做点什么，来拯救那即将失去的一百枚灵石了。
她朝谢玄眨眨眼，矫揉造作:“谢谢，你让我们一个子嘛。”
谢玄斜她:“做梦。”
宋语桃也轻叹一声:“小师姐，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让我们呢？”
宫羽汐清声道:“因为他暗恋我呀。”
闻言，空中凝固一瞬。
原本在仙鹤旁放哨的凌云渡顿时不放了，在亭外练剑的萧竹声收剑了，就连正采集药草的姬野也停顿了手中动作。
谢玄看着身边挤过来的三个男人，神色一凝，手中落子也歪了一下。
好机会！
宋语桃双眸一亮，势如破竹地落下一子:“有了！”
宫羽汐一把捧过宋语桃的小脸蛋，摇啊摇:“耶，桃桃你好棒！我分你十枚灵石！”
宋语桃被她摇得飘飘忽忽，嘴角弯弯:“不用了。”
谢玄:“……”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凌云渡三人还满脸审视地看着谢玄，从今日清晨，小师妹就一直说谢玄暗恋她，必然是昨夜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谢玄忍无可忍:“我没有暗恋她。”
凌云渡:“事出必有因。”
萧竹声:“空穴不来风。”
姬野:“无，无风不起浪。”
谢玄:“……”
他面无表情地拨出一截寒光凛凛的剑身，也吐出五个字:“杀人不见血。”
凌云渡三人:“算了。”
就在此时，谢玄发现不远处赶来的裴顾，目色轻掠，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裴顾微不可闻地点点头，心中翻涌。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跟宫羽汐轻松平常下棋的人，竟然是那般心机深沉。在短短时间里，就将东洲域的一举一动都算在手中，并定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对策。
裴顾想起昨日夜里，北琅山脉中。惊雷翻涌，紫光灼目，谢玄银瞳似雪，宛若降生在人世的神袛，气势万千。
“我乃大荒域少域主谢玄，顾家之子裴顾，我有一计，可令你大仇得报，寻回旧部。”
……
离开云霄殿后，乘着仙鹤一路北上，不出四五日，宫羽汐一行人便如期抵达了皇城。
一入皇城，但见宫阙楼宇层出不穷，连绵不断，青石为路，赤木当柱，宽阔大道上气质出尘的仙士们来来往往，一派太平安康，繁荣昌盛景色。
比起云霄殿的金碧辉煌，皇城多了些古雅的贵气。
“我小时候来过皇城。”
宫羽汐一入皇城，便兴奋地拉着宋语桃四处游逛:“这家糖水铺子可好吃了，我们尝尝，就用刚刚赢的一百枚灵石买单。”
“谢谢姐姐。”
宋语桃甜声道:“姐姐真好。”
裴顾提醒:“这里人多，你们不要走散了。”
“你这么操心的话……”
宫羽汐毫不客气地指挥道:“就来给我们拎东西吧，正好看着点我们。
裴顾:“？”
宫羽汐拉着宋语桃东买西买，堆起的东西快把裴顾淹没了，裴顾暗暗咬牙，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悔。
“这是……”
宫羽汐在珍宝阁瞧见一只捣药杵，顺手买下，扔给了姬野，“三师兄，这个给你。”
姬野神色一惊，小声:“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为什么不要？”
宫羽汐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没有吗？小穷鬼。”
“……”
姬野怔了怔，脑中自动过滤了小穷鬼三字，只觉得心中浮起一股暖意，感动不已。
小师妹好贴心。
宫羽汐又拾起一支宫花，随意地插在发间，问凌云渡:“大师兄，好看么？嗯？”
凌云渡眼瞳一紧:“小师妹，这宫花是成对买的，你能不能……”
“买一对。”
“我要一支宫花，对，就要一支。”
宫羽汐转身，已经结好了账，回头看见欲言又止的凌云渡，还明知故问:“怎么了，大师兄？”
凌云渡艰难别开目光:“……没什么。”
另一边，一位千金小姐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萧竹声，娇声问:“请问公子可是修仙之人？”
萧竹声眉梢轻挑，道:“正是，小姐是否也是同道之人？”
千金小姐摇了摇头，失落道:“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哪能像仙士修得道法，永葆青春呢。”
“小姐此言差矣。”
萧竹声轻声一笑，语气清朗:“我们修仙之人不过侥幸得了缘法，才逃过岁月消磨。其实似小姐这般天生丽质，根本无需修炼，岁月自舍不得下手。”
千金小姐被逗得直笑，眼里已经满是爱慕。
“……”
宫羽汐瞧见这一幕，忽然问宋语桃:“你看没看过一种叫做变脸的戏法？”
宋语桃好奇:“我听过，皇城里有吗？”
宫羽汐深深一笑:“有啊。”
说完冲到萧竹声身边，拉他的衣袖，大声道——
“爹，你在这干什么？”
萧竹声瞬间变脸:“？？？”
作者有话说：
感恩(≧?≦)
第40章 算命
（我跟你说，我要惹怒少域主。）
珍宝阁中, 宫羽汐说给宋语桃表演一下变脸，冲过去喊了萧竹声一声爹，萧竹声就真的变了脸色。
“宫、羽、汐！”
萧竹声咬牙切齿，幽幽地盯着她:“你乱喊什么？”
没看见他和佳人相谈正欢吗？
佳人此刻已是满脸惊疑, 美目来回扫视着萧竹声, 哪里还有半分爱慕的影子。
萧竹声连忙解释:“这是我的小师妹, 她平日里比较顽劣，见笑。”
宫羽汐委屈巴巴:“爹,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爹，你怎么不认我？难道有了后娘, 你就不疼我了吗？”
“不可能！”
萧竹声力求还自己一个清白:“宫羽汐，你多大我多大，我怎么可能是你爹？”
“可是……”
佳人犹豫地指了指萧竹声, 道:“仙士刚才说，修仙之人得了缘法，是可以驻颜的。”
他看着和她一般大, 指不定几百岁了呢。
宫羽汐趁机道:“后娘。”
佳人胸口起伏，被这一声后娘击倒, 狠狠剜了萧竹声一眼, 便羞愤地离开了。
一旁，见证了这一场戏的宋语桃忍无可忍，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顾瞥了她一眼:“……”
宋语桃是他亲自带回避玄宗的, 裴顾在宫羽汐身上栽过跟头，便力求不让宋语桃长歪。
他教她为人处世，她也十分端正。
可是如今看来, 在宫羽汐的熏陶下, 宋语桃似乎还是长歪了。
“咳。”
宋语桃似乎也意识到了失礼之处, 连忙正色道:“对不起……”才说了几个字，又憋不住笑了。
“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裴顾:“……”
算了。
这一边，宫羽汐被萧竹声全世界追杀，着急忙慌地躲到谢玄身边，惊呼道:“谢谢！救救我，二师兄要打我！”
萧竹声盯着谢玄，心中一顿:“……”
这个人要是存心护着宫羽汐，他可真没把握能揍她一顿。
他威胁:“今日这个事你别管。”
然而，谢玄干脆利落给萧竹声让了位置，拂袖道:“请。”
宫羽汐:？？？
最终，宫羽汐被萧竹声痛扁一顿，并且在威逼利诱下，请众人去了皇城最贵的酒楼吃饭。
“钱，我的钱！”
宫羽汐坐在窗边叹气，抖擞着空空荡荡的乾坤袋，神色幽怨。
众人在一旁吃得很香。
“多吃点。”
“不错，小师妹难得请客。”
宫羽汐:“……”
虽然要死了，但是钱没了也还是会心痛呢。
她乏味地撅了撅嘴，闲得无事，撑着脑袋看窗外的繁华街道。忽见一颗菩提树下有个算命摊，摊主披着一身灰色道袍，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摊边支了根幡旗，略显潦草地写着四个字——
翠果算命。
宫羽汐眯起眼睛，哪有算命摊叫翠果算命的？好土啊。
正在此时，一位瘦弱的，灵气微薄的青年走到摊前，犹犹豫豫，还是掏出了三枚灵石，找摊主算了一卦。
摊主收了钱，摇了六爻卦，一番掐算后，斗笠下的嘴角一笑，说:“恭喜你，此乃大吉之象。料想你不出几日便有大气运，不仅喜得佳人，且平步青云。”
青年喜不自禁，连鞠了好几个躬，高兴地走了。
“……”
宫羽汐看得有些入迷。
人在过得不好的时候，就会格外迷信鬼神。
萧竹声也看见了，不在意道:“那青年不过炼气期，模样也平平，哪能有大气运，摊主不过是捡着好话说，赚些钱罢了。”
“也有这个可能啊……”
宫羽汐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起身离开:“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她下了楼，沿着街道七拐八拐，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菩提树下，坐在了翠果算命摊前。
宫羽汐神色坚定:“我要算命。”
“呵呵……”
摊主的脸藏在斗笠下，看不太清，只听得其语气悠悠，笑道:“好啊。”
她抬袖，清瘦手腕摇起了六爻卦，铜钱声不断作响，六次过后，卦象终于落定。
宫羽汐语气紧张:“怎么样？”
摊主拉低斗笠，藏住大半张脸，唇畔微启:“你必有一死。”
此话一落，当下宛若有重山如雷霆万钧般压下，如同天道牢笼，镇住七魂六魄，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
宫羽汐脸色沉凝，怔忡许久。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渐渐传来人世的喧嚣，她才回过神，沉默地瞥了摊主一眼。
摊主嘴角微弯，正要道:“如……”
“退钱。”
宫羽汐却朝她伸出了手，直直地盯着她:“这么不吉利的卦，我不接受，退钱。”
“这……”
摊主嘴角的笑意微顿，下一瞬，已经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好了家当，拔腿就跑。
“不好意思，我收摊了。”
宫羽汐惊然起身:“喂！”
“小姑娘。”
摊主蓦然回首，宽大道袍在风中猎猎，吹落之时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你有幸勘破天机，殊不知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此劫虽逃，他劫却难免……我且祝你福星高照，涅槃重生罢！”
说罢，消失在人海中。
“……”
宫羽汐在风中站定一会儿，神色凝重地回去了。
“小师妹。”
酒楼中，众人见宫羽汐眉间乌黑，目色肃沉，心中不免好奇，问道:“你算得什么卦？”
“我算的卦，是大凶。”
宫羽汐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撑着脑袋唉声叹气，眉宇间尽是忧郁。
众人一惊，忙问:“那卦师如何解的卦？”
宫羽汐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纠结道:“她说……”
众人侧耳倾听:“说什么？”
宫羽汐:“她说我今日不宜破财，若是为你们结账的话，你们都会倒大霉啊。”
众人:……滚。
只有谢玄眉间微皱，轻轻看了她一眼。
……
入了皇城，一行人来到域殿外的访客间，递过避玄宗的宗帖，登记姓名，择定房舍。在仙门大比期间，各宗门都得住在域殿里。
当然，众人住的都是外殿。
只有域主和少域主，才能住在内殿。
凌云渡等人正忙着登记。
“……”
谢玄抬头望着域殿的城墙，心中微叹，自己终于要恢复少域主的身份，也该跟宫羽汐分道扬镳了。
他要知会她一声。
若不好好道别，恐怕她又会满世界找他吧。
谢玄转身，却见宫羽汐此刻正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人群，袖手紧攥。
不远处，方才那位在翠果算命摊算过命的青年，此刻正被紫云阁的修士围绕。紫云阁乃星域的第一大宗门，此次大荒域仙门大比，各域派出域中翘楚前来观看，这紫云阁便是星域派出的人。
此刻，紫云阁的小公主扶着青年的手，满目欢喜:“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青年红了脸，轻声道:“不过绵薄之力。”
“你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我就要被那疯狗咬啦。”
小公主语气娇俏:“你叫什么名字？师从哪家仙门？可要来我紫云阁修炼，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