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短暂交锋，竟然不分胜负。
“好了。”
齐怀真松了一口气，及时阻止二人:“都是仙家同门，就点到为止，各让一步罢了。”
齐瑾还不服:“父亲……”
他马上就能将此人拿下了！
齐怀真暗暗看了他一眼，传音:我已看清这裴顾的路数，回去指点你一二，你自能在仙门大比赢下他，搓掉他的锐气。
在这里赢有什么用？
千家仙门看不见，就不知道云霄殿的厉害了。
齐瑾便不再说话，幽怨地看了宫羽汐一眼，便与齐怀真一起告辞了。
“……”
待云霄殿的人走了以后，藏在暗处的东洲域域主古夜也收回监视的目光，准备离开。
方才在北琅山脉时，齐怀真没发现隐匿气息的裴顾，他却是看见了。
古夜放心不下，悄然跟来了云霄殿。
这裴顾实力确实不错，只是没什么势力，又尚且年轻，虽不知他为何潜入北琅山脉，但也没什么好忌惮的，过两日派人杀了就是。
古夜叹息:……
看来此次仙门大比，还是得跟云霄殿共谋啊。
他正要走时，却听得一声惊呼——
“裴顾！你流血了！”
庭院中，凌云渡等人收拾了一番，心想云霄殿来了一次，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便回去休息了。
各回各房时，宫羽汐却瞧见裴顾掌心有血，跟在他身后，捧起他的手。
“……没什么。”
廊灯下，裴顾神色微恍，本想收回手，却又眷恋着此刻的温情，没有动。
宫羽汐蹙眉，清眸雾气蒙蒙:“你为什么让着齐瑾啊？”
裴顾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
宫羽汐擦了擦裴顾掌心的血，鸦羽似的睫毛垂落，有些心疼:“你平日用的明明是左手剑，刚刚却用了右手。”
裴顾清然一笑:“……”
她知道啊。
宫羽汐抬眸:“你笑什么？”
虽然笑得怪好看的。
“没什么。”
裴顾收回笑意，淡淡道:“我笑你原来也不笨，怎么不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收敛一二的道理。”
“还有。”
他补充:“这段时间别给我惹麻烦。”
仙门大比在即，裴顾已经摸清了云霄殿的意图，地牢里的顾家人还等着他，他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宫羽汐。
宫羽汐不知道。
她唰地一下放开裴顾的手，只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跨着脸走了。
“哼，我知道了。”
裴顾:“……”
他没有去追，因为不远处的回廊下，谢玄正好在宫羽汐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我哪有惹麻烦呀……”
宫羽汐一边嘟囔一边回房，冷不丁在拐角处撞见了谢玄。他抱着袖，一身清冽地倚靠在门边，见她来，深眸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倘若宫羽汐细细看一看，是能瞧出他面色有几分不霁的。
但她从来不会看脸色。
“谢谢！”
宫羽汐瞧见谢玄，就像瞧见了亲人，一顿诉苦:“……我不知道那是灵宠，一脚踩死，这能是我的错吗？裴顾还说我笨，我有吗？我真的给他添麻烦了？”
谢玄却敛眸:“是你的错。”
宫羽汐顿了顿:“……”
谢玄直起身，气势逼人:“你也笨。”
宫羽汐眼中动摇:“……”
谢玄俯身，语气难辨:“你还给裴顾添麻烦了。”
宫羽汐彻底心碎，泫然欲泣:“我……”
“这些。”
谢玄却话锋一转，侧过脸，若无其事:“都是裴顾的想法。”
宫羽汐:“啊？”
谢玄不去看她，只望着空中一轮明月，深深道:“我不会怪你，也不说你笨，更不会嫌你麻烦，你懂了吗？”
宫羽汐似懂非懂，抓住他的衣袖:“我懂了，我以后……只给你添麻烦？”
谢玄一顿:“……”
他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左右也差不了多少。
谢玄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
宫羽汐渐渐扬起笑容:“嘿嘿。”
……
古夜并没有离开云霄殿。
本来，他对裴顾已经失去了兴趣，但宫羽汐那一声叫，引得他又多看了裴顾两眼，就这两眼，让他看出浓浓兴趣来。
这小子，心机很深啊。
等宫羽汐走后，古夜依旧藏在暗中，盯着裴顾的一举一动。
却见裴顾长指微捻，掐出一个诀，掌心的伤口瞬间愈合了。
而那诀光华涟涟，闪烁着七颗小星子。
古夜屏息凝神:顾家的七星变！
裴顾止了血，幽幽地望了长空一眼，语气满是恨意:“云霄殿杀我顾家满门，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罢，关起了房门。
古夜心中动摇:“……”
这小子真是顾家血脉？若是如此，与他合作，说不定比与云霄殿合作要好。一来齐怀真狼子野心，这些年行事越发不谨慎了，二来云霄殿势大，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异心，到时不好掌控。
不过，裴顾也有可能在演戏。
古夜生性多疑，想了想，悄然潜入宫羽汐的房中。
他看出来了，裴顾这小子对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若他真是顾家血脉，那这小姑娘身上该有顾家的法宝。
就算不是，也能引来裴顾，到那时再试探一二。
人在情急之下，往往会忘记伪装。
古夜等宫羽汐睡着，潜入房中。
他弹出一缕暗气，射向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宫羽汐。刹那间，金光迸发，将暗气弹飞。
那是……
古夜看着宫羽汐身上的云纹锦衣，心中惊叹。顾家当年的当家主母裴云裳出自炼器大宗，其宗门最擅长炼制的，便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云纹锦衣。
自顾家覆灭，这云纹锦衣也不再流传了。
他心中确定了，裴顾并不是在演戏。
毕竟，自己过来是临时起意，裴顾一个久居大荒域的人，又怎能摸准他的秉性，特意给宫羽汐披上云纹锦衣呢？
若是谢玄那人，倒还有些可能。
自己在他手上可是吃过不少亏。
古夜满意地笑了笑，身影波动，消失在夜色里，这下，能找到比云霄殿更好的合作者了。
谢玄，你等着吧。
“……”
谢玄从暗处走了出来。
东洲域的这只老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疑，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谢玄缓缓行到宫羽汐床前，垂眸一瞧，月色下，她长睫垂落，呼吸浅浅，似是做了美梦，嘴角微翘。
他看得出了神:“……”
不知怎么，今日看见她在廊下捧着裴顾手关怀问候时，他心里仿佛翻滚着一股郁气，久久不能消散。
他难以抑制，故意对她说了那些话。
如今回想，那番话出自自己口中，实在是不应该，好在她心性单纯，没听出什么来。
“……”
谢玄不敢往深处想，轻轻拾起宫羽汐身上的云纹锦衣。
宫羽汐一翻身，缓缓睁开双眼。
谢玄:“？”
刚刚那么大阵仗你不醒。
“是你啊……”
宫羽汐迷迷糊糊看了谢玄一眼，不以为意，语气几分沙哑:“有什么事……”
她忽然清醒，惊坐起身:“谢谢！！”
宫羽汐使劲揉揉眼睛，一双水润清眸中盛满了点点惊讶，来来回回扫视着谢玄，仿佛在问——
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谢玄心中一紧:“我……”
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好呢。
宫羽汐却凝神望着他，看了又看，沉默很久，道:“原来你真的暗恋我。”
谢玄神色微惊:“什么？”
“你小子别装了。”
宫羽汐得意扬眉，嘴角弯弯:“我早就看出你对我不一般了，说吧，什么时候迷恋上我的？哎，你可别反驳，毕竟你不暗恋我的话，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
谢玄只觉得有口难言，深深闭上眼。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给东洲域域主下套的吧。
谢玄斟酌再三，道:“我来散步……”
宫羽汐促狭地推推他:“得了，这种理由我几年前翻裴顾墙的时候就用过了。”
谢玄咬牙切齿:“……是吗。”
他思量一瞬，又问:“你翻裴顾墙做什么？”
宫羽汐:“你很在意吗？”
谢玄闭上了嘴:“……”
宫羽汐难得占了上风，尾巴快翘上天去，叉腰:“喜欢我就直说，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谢玄心中跳动，隐忍道:“我不喜欢。”
“是吗……”
宫羽汐闻言叹了口气，正色道:“那样也好，毕竟你我之间是没结果的。”
谢玄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宫羽汐凑到他跟前:“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喜欢我嘛不然你干嘛问为什么！”
“……”
谢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知自己今天就算是呼吸，也会被某人说成是对她的爱慕之举，索性放弃了争辩。
他问宫羽汐:“你困吗？”
宫羽汐摇摇头:“不困呀，你都跟我告白了，我一点都不困。”
她恨不得炫耀一整晚。
“……”
谢玄抬掌，轻轻击在她的睡穴上，她双眼一闭，缓缓倒下。
他扶住她倒下的身子。
“我困了。”
跟笨蛋讲道理，有时候也是很累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入皇城
（你会变脸吗？）
在云霄殿的第三天。
云霄殿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齐怀真一大早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没再来找宫羽汐等人的麻烦。
凌云渡打探回来，道:“听说是丢了几个人，如此也好, 我们正好趁机离开。”
众人都同意。
云霄殿居心叵测, 他们自然不可能与其一起同行, 本还想寻个理由，正好齐怀真有事脱不开身, 这下连理由也不必找了。
直接开溜。
临近离开时，裴顾却忽然道:“我有东西忘在云霄殿了, 你们先走，我会追上。”
“裴顾！”
宫羽汐打了个哈欠，叫住他。
昨夜不知怎么了, 跟谢谢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到现在还很困。
裴顾一顿，回首问:“什么事？”
宫羽汐敛起神色, 微笑:“别给我们添麻烦哦。”
裴顾:“……”
这个记仇的。
他报之微笑，道:“你以为我跟谁一样, 天天给人添麻烦。”
“嗬, 我添麻烦又怎样？”
宫羽汐得意地叉腰，朝谢玄眨眼睛:“有人暗恋我，会给我兜底, 对吧谢谢？”
众人仿佛闻到了吃瓜的气息。
谢玄:“……”
他能再拍晕她一次吗？
“……”
裴顾眼中微暗，但碍于有事，没跟宫羽汐过多计较, 匆匆离开。
他拐了个弯, 却并未回云霄殿, 而是在人群中穿梭，走到了云城中的一间茶楼里。
二楼的雅间，古夜正静心等待。
“你来了。”
古夜瞧见裴顾，递过来一盏茶，幽幽笑道:“我该叫你裴小少爷，还是顾小少爷呢？”
裴顾敛眸，将手中的密信扔到古夜案前，淡淡道:“域主位高权重，裴某一介蜉蝣，怎担得起域主这一声称呼。”
密信上，正是古夜邀裴顾一见的字迹。
古夜面不改色，叹道:“我就算位高权重，也万万料想不到，当年顾家的遗脉竟藏着这般深，不仅突破金丹期，还敢在云霄殿眼皮底下走动，可畏啊。”
裴顾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见了他们，还会这样说吗？”
古夜打了个响指，几个暗卫便将顾家的人们送了出来。
他们形销骨立，面容枯黄，乍见到裴顾，皆是一怔，久久回不过神来。
别人可能认不出，但顾家人不会认错。
这是小少爷！
为首的顾长明死死地咬着嘴角，心中激动，小少爷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只是他们不能与小少爷相认啊。
裴顾神色震动，久久不言。
双方僵持不动。
古夜啧了一声，道:“真是好深厚的主仆之情啊，明知彼此身份，也不肯相认吗？”
顾长明低下头，喉咙滚动:“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是吗？”
古夜悠悠一叹:“那真是可惜了，本以为你们都是顾家人，为了投诚，我才特意派人救你们出来，既然不是，那便送回地塔去吧。”
“等等！”
裴顾仿佛终于忍无可忍，护住顾长明等人，沉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古夜终于笑了:“我想跟你谈一场合作，这些人算是我的诚意，事成之后，我还可让你大仇得报。”
裴顾戒备道:“域主可不像是那等快意恩仇之人。”
“自然不是。”
古夜笑了笑，遣散众人，低声道:“地塔里我和齐怀真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我需要你在仙门大比上，帮我一个忙……”
裴顾听罢，沉默许久，似在挣扎:“我需要考虑一下。”
古夜听了这话，反倒放下心来。
此事毕竟不是小事，若是裴顾答应得太快，反倒令人怀疑。
“不急。”
古夜摆摆手，甩给裴顾一枚传音简，道:“什么时候想好了，找我就是。至于那些顾家人你都带走吧，云霄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论成不成，都是我的诚意。”
“……”
待古夜走后，裴顾扶起顾家众人。
“小少爷！”
顾长明颤抖着握住裴顾的手，涕泪交加:“这么多年不见，您都长得这般大了，与家主是何等的相似……”
想起当年顾家的风光，众人默默啜泣。
“对不起。”
裴顾深深朝顾家人行了个大礼，哑声:“是我来晚了，让你们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
“少爷折煞我等也！”
顾长明等人纷纷扶起裴顾，“能再见到少爷，我们已经死而无憾了。”
“少爷没有错！错的是齐怀真那狗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