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宫羽汐神色一紧,自己又把门推烂了?不……一定是这门太破了!不过,三师兄是个炼丹师,家底应该很丰厚,怎么院门这么破?
炼丹房中,门窗紧闭,灯色昏暗。姬野眉间紧锁地坐在地上,布着淡淡血丝的双眼正紧紧盯着丹书,瞥了眼炼丹炉下的丹渣,喃喃自语:
“步骤一分没错,怎么失败了?”
他抬手摸了摸丹炉,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说,是这丹炉品阶太低,无法承载四品丹药的灵力?”
可是,一座品阶高的丹鼎至少需要七千枚灵石,自己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千枚灵石。
正愁眉苦脸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声。
谁会来找他?
姬野心中惊讶,起身推开炼丹房的门。在昏暗的小房间待久了,乍见到明媚的日光,他的眼睛被刺得险些睁不开。
等看清来人时,姬野更惊讶了。
“小,小师妹?”
“哟,三师兄。”
宫羽汐正拎着破烂的篱笆门,试图将它安回去,然而刚一使劲,门瞬间稀碎了。
有些尴尬。
宫羽汐有一瞬间的心虚:“我……”
“是这门年久失修了。”
姬野却已经先一步揽过了责任,解释道:“它本就快坏了,我正打算换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宫羽汐瞬间心安理得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直起了腰,笑哈哈:“我就说嘛。”
“小师妹……”
姬野神色犹豫,语气低低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平日里,宫羽汐从不来百草居,跟孤僻又一心沉迷炼丹的姬野也没什么话聊。
我来找死。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宫羽汐不假思索就道:“我来学炼丹术。”
“……”
话落,两人沉默了。
显然,宫羽汐没有炼丹的天分。
姬野想了想,转身走进炼丹房,宫羽汐趁机跟了过去。只见他从一堆杂乱的丹书药草中掏出一枚三品丹药,递了过来。
宫羽汐接过来,惊讶地赞叹道:“三师兄,你都能炼出三品丹药了?隔壁丹宗那个老炼丹师去年才炼出三品呢!你牛啊!”
“是,是吗……”
姬野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扬起微小的弧度,“小师妹,你赶紧将这丹药给裴师弟吧。”
宫羽汐转身就走:“好……”
等等,哪里不对?!
宫羽汐蓦然扭头,蹙眉道:“好奇怪,这么好的丹药,凭什么给他?”
姬野神色渐渐变得困惑起来:“?”
以前,宫羽汐就常常来打劫丹药给裴顾,他都习以为常了,还以为今天也是这样,难道不是?
宫羽汐也想起来了:“……”
实在是恶毒啊我。
她把丹药扔到了姬野怀中,故意面露不屑,冷哼道:“我不要,你速速教我炼丹术,以我的天资,想必不日就能炼出四品丹药,到时候哪里还稀罕你这三品丹药。”
“……是吗?”
姬野竟有些被这股自信折服了。
他尽力去忽略小师妹是个粗矿的刀师这一点,也忽略她力大无穷大大咧咧这一点,真的试图教起她炼丹术。
“首先,我们要引出心火,点燃丹炉。”
宫羽汐凝聚灵气,于指尖引出一缕心火,心火丝毫不受控制,疯狂乱窜,噗地一下将一旁的地板烧了。
“没,没关系。”
姬野扑灭了火,强装镇定道:“心火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你要凝聚心神。对,就是这样,现在将它甩入丹炉中。”
宫羽汐嗖地一甩,心火像道闪电一样窜进了丹炉里,嘭的一声炸开,炉壁上瞬间出现一道裂缝。
姬野的神色也有些破裂,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现在,把这株药草放进去……等等,不是那个,那是火蛇草!会爆……”
嘭!
为时已晚。
火蛇草爆发出炽热的火光与强烈的冲击,瞬间将炉盖掀飞,甚至直冲云霄,将房顶炸出了个洞。
满屋碎屑乱飞。
姬野赶在最后一刻护住了宫羽汐,等四周安静下来,抬眸一望,已经是满屋狼籍。
他回首,静静瞧着宫羽汐:“……”
没想到这药草这么猛,宫羽汐望着头顶的洞,心虚极了,不过,为了那无色无味的毒丹,她得立起来。
宫羽汐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极力暗示:“三师兄,你不会生气了吧?听说你会炼毒药,你不会想用它毒死我吧?”
姬野听得,却是一愣。
他垂眸,望向小师妹,见她笑容勉强,语气奇怪,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了?
姬野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小师妹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拉着自己的衣角,追问:“三师兄,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讨厌我?”
其实,他只是自卑罢了。
姬野回过神,连忙道:“小师妹,我不怪你,这丹炉本就旧了,就算你不来,也会坏的。”
他怎么还不生气!
宫羽汐都有些生气了,质问道:“三师兄,你好歹也是个三品炼丹师,怎么这么穷?”
姬野有些局促,解释说:“小师妹,炼一颗丹药需要上好的丹炉,纯粹的药草,三四日的功夫。中途若是灵力不足,还要补气丹。而且,为了预防失败,往往得备上两三份药草。”
培养一个炼丹师,投入是巨大的。所以,那些年轻又优异的炼丹师,往往出身大家族。
姬野目色低垂,轻声:“我出身不高,也无族人支持,全部身家都用来学习炼丹术了。”
宫羽汐:“……”
她真是罪该万死。
“你这么穷……”
宫羽汐咳了咳,从袖子里摸出乾坤袋的钱,扔给了姬野,“这么穷怎么不跟我说,我有钱啊。”
姬野愣了愣,连忙说:“我怎能……”
“拿着吧,谁让我有钱呢。”
宫羽汐却凶巴巴地打断了他,戳着他的脑袋:“不过,你收了我的钱,以后就要给我当牛做马。日后发达了,炼丹赚的钱也要分我三成,知道吗?”
姬野怔怔然,心中思绪纷飞。
小师妹虽语气凶狠,但实在没有半分恶意,是个纸老虎罢了。她如此心口不一,难道是察觉了自己的窘境,以此来帮自己?
姬野想了又想,还是慎重地收下了乾坤袋,正色道:“好。”
宫羽汐却忽然惊呼:“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姬野连忙拉了拉袖子,躲闪道:“没什么,只是刚刚被炉子的碎片划了一道,伤得并不深。”
宫羽汐不禁有些愧疚。
怎么搞的,自己本来想寻死的,结果差点杀人了。
见她神色愧疚,姬野不自然地安慰:“没,没事的,这伤熬个几日就好了。小时候家里的兄长们欺负我,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什么?”
宫羽汐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这么傻,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就还他十巴掌,那样他就再也不敢打你了,知道吗?”
姬野恍然地望着宫羽汐,沉默几许。
从娘亲去世以后,这些年,这样为他说话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宫羽汐却会错了意,见他直直望着自己,讪讪道:“当然了,我除外。我要是打你,你可不能打我。”
姬野动容一笑,“其实要是有临海畔的青珠草,这伤很快就能好,我去待会去摘一颗,你放心吧。”
宫羽汐思索一瞬,却说:“我去摘吧。”
姬野起身阻拦:“这样不好……”
宫羽汐一把给他按了回去,眨眼道:“没啥不好的。”
那一下,姬野的肩骨差点被按裂,手上的伤也更疼了。等他回过神时,宫羽汐已经窜到了院子外。
“……”
屋顶被炸出了洞,金色日光泻落,驱散阴沉,将原本昏暗的小房间映得敞亮。
一只蝴蝶翩翩飞来。
姬野渡着光,仰望那一小片蓝天,喃喃自语:“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的春光了……”
而此刻,临海畔旁,谢玄腰间佩着凛冽长剑,目色冷若冰霜,望着手中的鳞片。
虽然在避玄宗里没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沿着临海畔四处搜寻,总能发现一些可疑之处。譬如这枚晶蓝色的鳞片,便是海族大妖化身时遗留之物。
他容色沉凝,宛若俯瞰众生的杀神。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临海畔
(天上掉馅饼了)
出了姬野的门,到了临海畔,宫羽汐的小心思就暴露了。
“哈哈哈哈哈。”
宫羽汐仰天长笑:“我嘴上说着找药草,实际上啥也不做,让三师兄白感动一场。”
这样一来,他肯定记恨自己,说不定就来投毒了呢。
宫羽汐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看起了海景。
潮汐起落,海平面汹涌起伏,表面上一派和谐的场面,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远方的天际异兽的呜鸣声隐隐响起,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藏匿在潮湿的空气中。
临海畔,山壁下。
谢玄居高临下地持剑,不怒自威,与那剑下的海族说道:“十方海岛位于十三域的最南边,地界不稳,灵气动荡,异兽四起,加之人类的侵占,你们的生存环境大抵十分恶劣。”
“呵呵。”
剑下的海族正是十方海岛的大使者,亦是十方少主最得力的手下,海洺。
他如今被谢玄重创,逃脱不得。
海洺啐了一口,嘲讽道:“你们人类最是虚伪,分明是作恶多端的刽子手,却装成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些年,东洲域时不时派人前来十方海岛,暗地里侵占土地,抢夺珍宝,抓捕鲛人……种种罪行,令海族们越发困窘与艰难。
谢玄神色未变,道:“据我所知,大荒域未曾对十方海岛行过作恶之事。”
“可是。”
他话锋一转,剑光越发冷冽:“你们却要入侵大荒域。”
“……你胡说!”
海洺心中一惊,强装镇定道:“信口雌黄的小儿,你这般污蔑我等,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
谢玄目色平静,口里说的话却令海洺不寒而栗:“若我是十方海岛的海主,为了保全家乡,也会入侵大荒域。”
毕竟大荒域离十方海岛最近,实力比起其他十二域也最弱。
海洺颤颤然,一时百感交集。
谢玄又道:“不过,十方海岛势微,纵使大荒域位于十三域倒一,也不是十方海岛单枪匹马可以拿下的。所以……你们的盟友是谁?”
“……”
海洺沉默不语。
谢玄太聪明了,将十方海岛的心思猜得半分不差。在他面前说得多,错得便多,但只要咬死牙关不开口,任凭他心七窍玲珑,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
这倒是个硬骨头。
不过,再硬的骨头,也有软肋。
谢玄眉间微挑,垂眸望着长剑,轻轻道:“你不说,我便去问别人了。”
海洺皱了皱眉,目色狐疑。
谢玄缓缓道:“我听说十方海岛的少主青川心性纯良,热爱子民。若他也在大荒域中,得知使者被困,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会闯一闯吧。”
“你……”
海洺闻言,当即心神大动,气血翻涌。
不错,他此行正是追随少主而来,不曾想被谢玄寻到了踪迹……若是为此拖累了少主,如何对得起少主,又有什么颜面回十方海岛?
海洺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讽刺一笑:“你真可笑。”
话音刚落,立即引爆了元身。无数水刃疾射而出,宛若霜刀雪剑,蕴藏着金丹期自毁的巨大威力,悉数奔向近在咫尺的谢玄。谢玄反应极快,斩去数道水刃,却还是被刺了一道,正中腹部。
他垂眸,见渗出的血染上黑色。
有毒,却不致命。
“真是直白的忠心。”
谢玄似笑非笑地止了血,不待伤口愈合,也未解毒,便提剑循着海洺的气息追了过去。海洺虽然自爆,但金丹却逃走了,要是不及时收回,恐怕它还会再生。
然而,未走出两步,他的视线却模糊起来。
这毒会使人昏迷。
谢玄神色发冷,想刺自己一剑以保持清醒,却还是晚了一步,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宫羽汐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吹着海风,哼着小曲,想象着自己双手空空回去时三师兄那扭曲的表情,不禁笑得更美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株海草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掉在了她脸上。
“呃。”
宫羽汐拾起脸上的海草,生气道:“谁乱扔垃圾啊?!”
然而,四周空荡荡的。
并且,手上的这株海草结着一颗颗圆润的草珠,长得跟三师兄要的那青珠草一模一样。
紧接着,天空中飞来许多黑点,无数海底的珍宝灵草如同下雨般,簌簌地掉落下来。
其实这是刚刚海洺自爆时掉落的东西。
但是,宫羽汐不知道。
面对此情此景,她愣了愣,拎着手里的青珠草迟疑地立着,小脑袋瓜却飞转,很快便得出一个结论——
“我靠,天上掉馅饼啦。”
那还愣着干嘛,捡起来!
宫羽汐欢快至极,利索地掏出乾坤袋,俯身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馅饼”,不知不觉间,乾坤袋越来越满,她也越捡越远。
“发财了……”
宫羽汐正捡得起劲时,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礁石旁有一缕衣角,隐约有些熟悉。
她跑过去,瞧见了昏迷不醒的谢玄。
“谢谢!”
宫羽汐惊了惊,丢下乾坤袋,扶起谢玄,摇动他的身体,试图把他叫醒:“谢谢,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谢玄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了过来。
他被摇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吐出了一口瘀血,视线终于变得清晰。
眼前之人满脸忧色,丽眉轻凝,一双水润杏眸动也不动地望来,耀眼得有些过分。
宫羽汐问:“谢谢,你怎么受伤了?”
“是你……”
谢玄回过神来,正琢磨着怎么编个理由,宫羽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不会被匪修抢了吧?”
“……对。”
谢玄想也不想,接过话来:“我本想来临海畔走一走,却遇到一众匪修,与他们斗了十几个回合后受了伤,他们也逃了。”
“原来如此。”
宫羽汐忽然想到什么,小心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