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她真的对叔叔有男女间的心思,那也不该对她这个亲戚有敌意。
闫嗔想了半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没被这种事情缠过,生平第一次,因为这种事心生烦躁。
第六感毕竟是第六感,若是因次生出了错觉让自己误会了人家,闫嗔觉得有点不好。
可这种事,她也不好直接问叔叔本人。
她收回飘在窗外的视线,看向后视镜,语带试探:“那个曲小姐...和靳洲,”她不确定李旭知不知道自己和靳洲的关系,干脆直说了:“就是我叔叔,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大概她的问题太过出人意料,李旭眼底闪过意外,但很快又被他掩掉。
“抱歉闫小姐,靳先生的私事,我并不清楚。”
闫嗔这才恍然想起他是岑颂秘书的身份。
也对,清不清楚,他都不能说。
“我也是随口问问,李秘书不用记心上。”
之后,车厢里陷入沉默,一直到李旭把车开到溪侨公馆门口。
道闸杆识别出车牌的登记记录,自动抬杆放行。
闫嗔不由好奇:“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登记啊?”她知道的,这个小区对进出车辆管理的很严。
李旭笑了笑:“这是岑总的车。”
所以呢?
闫嗔眼眸微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是的,闫小姐。”
叔叔住这个小区,那个曲小姐也住这里,岑颂竟然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李秘书,岑颂和我叔叔是不是也是高中同学?”
李旭点头:“岑总和靳先生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同学。”
闫嗔眉棱一挑:“那个曲小姐呢?”
“曲小姐是高中转到了岑总所在的学校。”
闫嗔再一次被他的答案怔愣住。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李旭下车给闫嗔开了后座的车门后,又去后备箱取出一个纸袋。
“闫小姐,岑总交代我,要把烧鹅给您加热处理好。”
闫嗔低头看了眼:“可我今天晚上不太想吃油腻的东西。”
李旭低头看了眼,面露难色:“这......”
“既然是真空包装的,应该也可以放一段时间,”闫嗔也不想他为难:“这样吧,等我想吃了,再给你打电话。”
她都这么说了,李旭也不好说什么:“那行,在岑总回来之前,闫小姐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闫嗔朝他颔首:“麻烦李秘书了。”
毕竟没完成任务,目送闫嗔开门进了别墅,李旭给岑颂打了一个电话。
以为岑颂会不高兴,结果却听电话那头笑了声:“行吧,正好我明天也回去了。”
那晚,闫嗔很早就躺上了床。
睡得早,醒的也早,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还漆黑着。闫嗔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着看一眼时间,结果却见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隐隐就猜到了是谁的短信,点开,果然不出所料。
只不过,短信就短短两字:【晚安。】
那之后,闫嗔再也没睡着,目光空空地看着天花板,从凌晨三点一直看到天边泛白。
以至于第二天上午到办公室没多久,她就频繁打了好几个哈欠。
办公室除了闫嗔,就只有于思凡。
眼皮正沉沉往下耷拉着,一声“闫老师”让闫嗔猛地一掀眼皮。
于思凡已经站在了她办公桌旁,手里还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谢谢。”闫嗔伸手接过。
“昨晚没睡好吗?”于思凡问。
“也不算,”闫嗔囊了囊鼻子:“就是睡得太早了。”
于思凡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下课,要不要出去走走?”
想着正好解解困,闫嗔就答应了。
结果刚走到楼下,就遇见了吴蜜。
“闫老师,于老师。”
于思凡被她这一声主动的招呼听得愣住。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吴蜜先是看一眼闫嗔,然后又看向于思凡。
“没去哪,”闫嗔说:“办公室里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
吴蜜露着和平时不一样的笑:“那你们聊,我先上去。”
随着她从旁边走过,于思凡茫然又疑惑地扭头追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闫嗔看出她表情的不对劲。
于思凡眉心拢着,声音里都透着不可思议:“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的。”
闫嗔看得出吴蜜对于思凡的排挤,不过她不好说什么,闫嗔拍拍她肩膀:“别管她,我们去后面的小花园看看。”
闫嗔上课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只不过平时她都是把手机放在包里,今天倒是疏忽大意,手机忘在了桌子上。
吴蜜回到办公室,撇嘴朝她座位冷眼的时候,目光刚好落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
她双脚随着目光一起顿住,好奇心的驱使下,吴蜜慢慢走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刚要抬起来,她又戒备地往门后看了眼。
手指点到屏幕,看见屏保是一张向日葵的照片时,她眼里闪过一瞬的失落。
就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手机突然的震动让渐暗的屏幕骤亮,也让吴蜜心里一个激灵。停留在手机上方的手指蓦地一蜷。
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岑颂】二字,吴蜜冷嗤一声,几乎想都没想,她就挂断了电话。
烧鹅不吃,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如今又直接将他的电话挂断。
岑颂看着手机屏幕,眉心褶痕一点点收拢。
很多时候,男人也有所谓的‘第六感’。
低垂的视线飘转几圈后,岑颂嘴角蓦地一提。
酒店一楼休息区,靳洲已经在沙发里等了一会儿了。
身旁的助理弯腰,小声提醒:“靳先生,岑总来了。”
靳洲抬头看过去一眼,随即起身。
和靳洲多年好友的关系,已经不需要见面寒暄又或者礼貌握手。从部队回来到接手岑氏三年,岑颂也不是万事诸顺,遇到和经过的各种难事,他都是一人面对和解决。
但眼下这场硬仗,除了需要老爷子那边的配合外,还少不了他这个在京市举足轻重的兄弟出手相助。
岑颂手压靳洲的肩膀,短短二字:“辛苦。”
靳洲把手里的文件袋递到他手里:“跟我还客气什么。”
岑颂低头看了眼,笑出一声:“回头小姑娘要是问我六个亿的生意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该说办妥了?”
“六个亿?”靳洲呵出一声不与他计较的笑音:“你们岑氏的股票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助理将耳边手机收回,“靳先生,方总、江董都到了。”
闻言,靳洲朝酒店外稍一偏脸,难得拖起尾音:“走吧,岑总。”
一顿‘早茶’,从九点吃到了十一点。
和靳洲一起将两位老总送出酒楼,岑颂目送两辆黑色低调的轿车驶离。
靳洲侧头看他一眼,如他之前一样,掌心压在他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老爷子那边,可能需要你好好周旋一下了。”
岑颂锋利的下颚线微扬,清冽的嗓音却沉下:“除非他想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岑氏先他进了棺材。”
拥挤的十字路口,行人交织,白天的香港,高耸入云的钢铁大楼没了霓虹点缀,更显刚毅。
靳洲所住的酒店顶层,紧闭的会议室房门一直到下午三点才从里面打开。
助理正收拾着会议桌上的材料,手机里又有电话进来。
简单两句后,助理捂住话筒,走到靳洲身后,小声问:“靳先生,Gote先生那边问视频会议提前十五分钟可不可以?”
靳洲看向对面的岑颂:“Gote下午要飞澳大利亚,会议提前十五分钟没问题吧?”
岑颂眉棱轻挑,抬手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助理这才用英文和对方确认:“可以,靳先生在会议室,可以随时开始。”
*
夏天昼长夜短,五点多的天,太阳晒在没有遮挡的皮肤上,还很灼人。
闫嗔从学校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溪侨公馆,想着周六就要搬到悦玺墅,她便想着去周边逛逛。
只是没想到悦玺墅占地面积这么大,围着小区外墙走不到半圈,她的脚腕就有点受不了了。
小区西围墙有一片人工湖,湖面的粼粼波光,一眼看去,竟还有些刺眼。
闫嗔拂起长及脚踝的裙摆,在草坪边一块矮石上坐下,湖边及膝的水草里,探出一只白头鸟儿,小心翼翼看一眼不远处的人,似乎是没感觉到危险,又低头啄食。
闫嗔手肘压膝,单手托腮地看着湖面出神。
昼虽长,可太阳一旦西落,天色暗得也快。
西陲的余晖渐渐在天边映出一片俏生橘红,被闫嗔压在怀里的帆布包里传来了震动的触感。
拿出来一看,是岑颂发来的短信,没有文字,是一张登机牌照片,上面显示着登机时间是八点二十。
也就是说,等飞机落地京市就半夜了。
目光落到他上一条的晚安短信,闫嗔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总不回短信有点说不过去,她便回过去一条:【注意安全。】
岑颂在她那里是典型的得了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人,见她回了短信,立马就打了电话过来。
闫嗔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犹豫接他的电话,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闫嗔就会不受控地想到那个女人。
可闫嗔还是接了,只是一开口,她声线就压的有些疏冷。
“什么事?”
岑颂笑了声,依旧那副懒调儿:“非得有事才能找你?”
闫嗔一时无言,干脆不吱声。
可岑颂却在等她的回答,一段沉默后,岑颂终于没忍住:“我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他声音里没了闲散的笑意,能听出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闫嗔依旧没有说话,可却在心里一点点地回味他刚刚说话时用的语调。
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
“闫嗔――”
“没有。”闫嗔打断了他的再次试探。
这次,换岑颂沉默。
直到闫嗔说:“天不早了,我先回溪侨公馆了。”
岑颂这才忽地皱眉:“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回去也没事,就在外面溜了会儿。”她没给岑颂再开口的机会:“那我先挂了。”
机场贵宾室安静,岑颂坐在沙发里,静静看着手机屏幕,凝神沉想片刻,他拨通了李旭的电话。
“昨天你把闫嗔送回去的路上,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出他话里的严肃,李旭认真回想,小心掂量着说:“没有。”
岑颂声音冷沉:“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李旭回想片刻,再次跟他确认:“没有,我把闫小姐送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
所以,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蓦地,岑颂突然想起昨天和闫嗔视频时看见的女人,他眼皮一掀:“昨天在学校门口,你是不是和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女人说过话?”当时他没在意,这会儿再仔细回想,才意识到那个女人对面站着的是李旭。
李旭说是:“昨天在学校门口遇见了曲小姐。”
“曲小姐?”岑颂皱眉 :“哪个曲小姐?”
李旭说:“您的高中同学,曲奉医疗的千金曲添雅。”
闻言,岑颂眼角一眯:“她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曲小姐说,她也是上周刚回来。”
岑颂眉眼沉下去几分:“那你有没有跟她说我在香港?”
李旭当即否认:“没有!岑总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知道的。”
电话挂断,岑颂眉心松松拢拢了好一会儿,看了眼时间,离登机还有五十分钟,他手指点在沙发扶手,一下又一下......
*
网约车把闫嗔送到溪侨公馆门口时,夜幕已经深绛。
虽说这边离学校很远,但生活很方便,小区外几乎什么都能买到,但悦玺墅就不一样了,除了离学校近,小区外真的是连一家早餐店都没有。
所幸学校有食堂,不然,一日三餐还真是问题。
闫嗔站在小区门口看着斜对面的几家食店,正犹豫着要去哪家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岑颂带她去吃的那家馄饨店。
刚要转身,突然一声“闫小姐”让她循声看过去。
是曲添雅。
她微笑着从不远处走过来:“这么巧。”
是很巧,接连两天都能遇到。
闫嗔嘴角挂着很淡的一缕笑:“曲小姐。”
“是刚回来吗?”
和闫嗔今天纯系的白色长裙不同,曲添雅今天穿着一条冷沉却干练的黑色套裙。
更不同的是,闫嗔肩膀挂着的是一只森系感的帆布包,曲添雅手臂上圈着的是某马家独有的铂金包。
真要说出哪点像,也就她那张脸生得颇为婉约,却也因为装扮,多了几分冷艳。
自认与她不算熟络,闫嗔只是笑着点头轻“嗯”一声。
看出闫嗔不是要回小区,曲添雅猜她大概率是去吃饭。
“我也刚回来,还没吃饭,”曲添雅作势往对面扫过一眼:“闫小姐吃了吗?”
闫嗔也不知怎的,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我吃过了。”
曲添雅看出她的距离,笑笑:“那我就不打扰闫小姐了。”
既然说自己吃过了,闫嗔只能往小区里走,刚走没两步,又被曲添雅喊住。
闫嗔眉心皱了一下,心里生出被人纠缠的反感,她掩掉脸上的情绪,回头。
只听对方和风细雨地说:“等过几天靳洲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语顿几秒,她又提及了另一个名字:“还有岑颂。”
看似随口一提,可闫嗔却感觉后面那个名字才是她这句话的重点。
闫嗔依旧还是不疏不近的语气:“不了,最近我还挺忙的。”说完,她浅浅一个颔首。
不过曲添雅却没有因为她冷漠疏离的态度失了自己的优雅,笑意依旧浮在嘴角,她抬手拨了一个号码,声音温温柔柔:“两百克的鲜虾蔬菜沙拉,我今晚在溪侨公馆。”
靳洲的那栋别墅是七栋,岑颂后来买的那栋在东南方向,是十九栋,不过是个二手房,虽说里面都是新装,但他没住过,而曲添雅买的那套,不偏不倚就在岑颂的前面。但由于十九栋前面正好有个小花园,所以想要看清庭院里的一花一木,最好还是要备一个望远镜。
曲添雅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看着那处不见光的庭院,眼中脉脉,如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