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岔路口,高随云往自己院子走去,身后的高随风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他转身看着高随风。
犹豫了一下,高随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你与桑遥....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高随云有些惊讶,随即摇头神情淡漠道:“不认识。”
他疑惑地看着弟弟,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风吹得廊下的灯笼乱晃,院子里的树叶发出哗啦的声响,二人对视着,高随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若是他说谎,高随云立马就能看出来。
为官这么长时间,浑身的气势一出,高随风立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犹豫再三还是坦白道:“桑遥还在府上的时候曾对我说她是为了你才进府的,后来她生病,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高随云愣住了,眼神变得犀利,“你不是不相信她吗?现在为何又说出这番话?”
高随风眼神闪烁,偏过头看向廊外的花坛,含糊不清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说完,转身带着林子快步离开了。
高随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转身离开。
深夜,流云轩。
“世子,喝点汤,您该去休息了。”松子端着做好的银耳羹走进书房。
高随云靠坐椅中,脑海里一直想着高随风说的话,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块玉佩摸了摸,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吗?”
松子一听便知道他问的是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随即道:“明日我便去打听。”
高随云点点头。
翌日。
连绵多日的秋雨终于停止,早晨起了一场浓雾,直到午时才全部消散。
高随风扶着桑遥走出来,“天晴了,出来透透气。”
桑遥面色还有些苍白,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她淡淡笑了笑说道:“劳累你来照顾我。”
高随风但笑不语,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又说:“天凉有风,我给你取件衣服披上。”
拿来衣服,又说风寒要多喝水,又去忙着搬小火炉过来煮茶,桑遥看他忙碌,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高随风坐在凳子上,学着昨天林子教他的方法生了火,将铜壶放在炉上煮水。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桑遥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咕嘟咕嘟~”
炉子里的水烧开了,热气蒸腾,高随风取了些茶叶放进壶中,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飘了出来。
桑遥眯眼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道士也是你找到的吧。”
高随风的手顿了一下,拎起铜壶说道:“反正你骗人是不争的事实,看你离开的挺干脆,我觉得你也没那么讨厌。”
桑遥轻笑一声,面前一暗,高随风微微欠身递给她茶水,“多谢。”桑遥伸手接过饮了一口,“唔,很清香。”比平日随便泡的好喝不少。
二人坐在院中喝茶说话,气氛是少有的和谐。
接下来一段时间,高随风每日都会过来待一会,从来不空手,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两样,到了饭点的时候不拘菜色,总会蹭上一顿。
天气渐冷,桑遥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还未到深秋她便冷的必须要穿上棉袄。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床上,打开来里面是各种精美的金银首饰,这些便是桑遥从王府带出来的。
已经没办法了,这些东西必须要用掉。
桑遥拿起其中一枚雕刻了牡丹花的金戒指,那是高随云送给她的。
他现在一定恨死自己了吧,这么长时间他从未找过自己。
桑遥心里有些难过,与他相处近半年的时间,就这么淡忘了吗?
她自嘲笑了笑,想起就连这半年的时间都是自己骗来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么多,桑遥拿着包袱出了门。
来到京中最大的古董铺子‘觅珍阁’桑遥抱着包袱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你们这有六道子吗?”
“六道子?”房掌柜正在拨弄算盘,忽听一个小丫头问这个,好奇道:“你要六道子做什么?”
桑遥不欲多说,简单道:“挡灾化煞。”
房掌柜打量着她瘦弱的身形和苍白的脸颊,一看便知体弱有病,这六道子乃是佛家最珍贵的佛珠之一,是用上古神木六道木所制成,这六道木五十年开花又五十年结果,树木果实皆散发异香可入药,制成佛珠后放于佛前供奉十八年,待每颗珠子上面自然化出六道纹路才算成功。
是驱邪避凶的法宝,常年佩戴有疗愈之效。
虽同情但生意归生意,掌柜的看她衣着打扮不似有钱人,六道子佛珠又很珍贵,他脑中思考着要不要推拒,桑遥看了出来,将包袱放在柜台上说道:“掌柜的,这些够不够?”
房掌柜打开包袱登时瞪大眼睛,随即笑道:“够了够了,还有剩余!”
说着,他示意桑遥稍等便走进了内堂。
正在这个时候,一对就俊男美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随云哥哥,过几日是我祖母寿辰,我想为她老人家挑一样东西。”一个轻柔娇美的女音响起,桑遥在听到那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紧紧靠着柜台。
余桐进了店中四下看着,这店里的古董名器虽然都是珍品,但还入不了她丞相嫡女的眼。
过了一会房掌柜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姑娘,东西给您拿来了。”
由十二颗圆润光滑的六道木所制成佛珠串卧于盒中,桑遥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品。
因想要急着离开,桑遥赶紧把包袱递给掌柜,可刚才打开后没有系严实,放到柜台上的时候,一枚戒指掉了下来咕碌碌滚走了。
“哎!”桑遥一急,目光紧盯着追寻过去,片刻后,戒指碰到一双金线绣云纹的黑色鞋子后停了下来。
正要蹲下去捡,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将它捡了起来。
第70章 ◇
◎工具人表小姐20◎
高随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桑遥, 松子打听了许久也没找到她。
四目相对,高随云敛去惊讶的神色,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没有说话, 桑遥咬了咬唇,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世子爷,这枚戒指是我的。”
高随云的手一顿, 正要说话, 柜台处响起一个声音,“这串佛珠不错。”二人回过头,只见余桐拿着那串六道子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桑遥走过去说道:“这位姑娘,这串佛珠我已经买下了。”
余桐白皙的手指甲上涂着红色的丹蔻,她拨弄着佛珠, 一双丹凤眼斜斜看了一眼桑遥,红唇轻启道:“可否让给我,我可以补偿你。”她指着店内的古董, “你想要哪个都可以。”
“不要。”桑遥很干脆地拒绝, “我只要这个。”她看向房掌柜, “掌柜的,你把钱收一下, 我要走了。”说完,不管余桐难看的脸色,伸手去拿佛珠,却被人半道截走。
高随云看向柜台上的东西, 嘴角微勾, 眼神冷淡地看着桑遥, 伸手挑起包袱中的一串粉玉珠项链,“这似乎是我高家的东西。”
此话一出,桑遥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浑身僵硬地看着高随云,余桐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突然掩口眼眸微瞪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是偷来的吧。”
“你胡说什么!”桑遥气的身体颤抖起来,双眼泛红地看着高随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随云面无表情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我南明王府的,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你!”桑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绝情的男人回事那个与自己朝夕相伴近半年的高随云。
房掌柜见气氛不对,赶紧对桑遥道:“小姑娘,你快离开吧,这佛珠我不卖了。”
桑遥身体摇晃了一下,目露乞求之色的看着店掌柜,“掌柜的,您刚刚已经答应卖给我了怎么言而无信。”店掌柜不说话看了眼高随云二人,桑遥读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屈辱地看着高随云,“这个佛珠对我很重要。”
高随云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有些怔忡地看着她,桑遥消瘦了很多,那双清亮黝黑的大眼睛此时也变得有些突兀,脸上曾经充满活力元气的粉再也寻找不到,白的有些吓人,眼眶红红的,眼神充满了难堪羞辱与...难过?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高随云蹙起了眉,表情却变得有些生气。
刚刚他的心如被针刺,余痛犹在,他恼怒自己竟然还会为这个骗子心痛,脑袋微抬眼神落在别处对桑遥的祈求的表情视而不见。
桑遥眼神变得暗淡,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充满了绝望。
这六道子佛珠,她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了,全城只有这一家有,可是现在....
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桑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柜台上的那些金银珠宝也不要了。
高随云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离开,连一句好话都不说,五指合拢紧紧攥着佛珠,面上一片冰冷。
余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特意为难桑遥,精致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随云哥哥,谢谢。”说着便伸手去拿,高随云垂下手,语气冷淡道:“余小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示意松子把包袱收起来,迈步离开了觅珍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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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
“哎,今日怎么不去献殷勤了?”桌上刚上齐了饭菜,房门突然被推开,只见高随风走了进来。
赵熙倒了盏桃花酿饮了一口,调笑着道:“堂堂王府二公子,天天屈尊吃那些粗糙之物,受不了了吧,快来吃点这些。”
高随风解下披风笑着道:“嗐,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她的手艺好,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呦呦呦!两句话不上就维护起来了,得得,我看你呀哪怕吃土也高兴。”赵熙笑话他,这段时间高随风天天不见人影,这架势似动真格一样。
王檀打量着他,问道:“你小子莫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高随风嗤笑道:“怎么可能,她如何能配我的身份。”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却感觉心里有些发虚,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突然感觉有些发腻,回想在桑遥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三个菜一杯小酒,边吃边聊些趣事,气氛轻松又愉快。
不知不觉有些走神,杯中酒洒了出来都没发觉,“哎哎,想什么呢?”王檀戳了戳他,高随风一愣,这才发觉酒水从桌上溜下来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衣裳。
“是不是在想桑遥?”赵熙笑的意味深长。
高随风摇头否认,“我是在想,若是桑遥将来成了的我的妾,我大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时至今日,高随风眼中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大哥高随云的双腿已经恢复且官复原职,但他的脸上却不见的有多高兴,他很清楚,高随云心里还在念着桑遥,他爱上了桑遥却又因她的欺骗恼怒难过。
他曾见到流云轩因为有小丫鬟在他面前提起桑遥厨艺好,结果第二天就被赶出了王府。
这几天相府的人来的很勤,似乎要挽回退掉的婚约,可他见大哥的模样可不像以前那样对余桐上心,而且他还知道他大哥也一直在寻找正阳观那位云游的道长,只可惜大哥身边的松子口风太紧,什么也探听不出来。
王檀用牙签扎了一丁雪莲果放进口中,味道清甜汁水充沛,他看着高随风说道:“你怎么能肯定桑遥会跟你,你不也说了她喜欢的是你大哥,专门进府照顾他。”
高随风喝了口酒,露出一个很有把握的表情,“这不是更有意思么,更何况她现在被大哥赶走了,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
算计一个人的话被说的如此稀松平常,王檀哼了一声说道:“小心点,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高随风没发现,这段时间在提起桑遥的时候,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夸赞,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王檀很清楚,他的眼神早就告诉了所有人,他喜欢桑遥,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而是将这当做是自己主导的一场戏。
殊不知,他已是戏中人。
高随风一脸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
三日后。
刚吃过早饭,高随风便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赶紧去吉祥巷。
献殷勤也讲究个松弛有度,高随风对此很有一套,这三天没去找桑遥想必她现在肯定很期待见到自己。
站在桑遥家门口的时候,高随风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紧张,敲了敲门后站在原地心跳的很快,他在想,一会桑遥开门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开心?还是委屈哀怨?
一时间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却是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
怎么回事?
高随风喃喃着说了一句,耳朵贴在是木门上听着动静,加大了力气又敲了几下门,他听到里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立马整理表情站好。
门刚一打开高随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就倒了下来。
“桑遥!”
高随风面带忧色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桑遥。
不过三天没见,她的气色看起来又差了很多,像是缠绵病榻已久的病人,就连呼吸都让人感觉变的微弱。
林子端着水走了过来,“公子,大夫怎么走了?”方才桑遥一开门就晕了过去,高随风立马让他去请了大夫过来,可刚刚大夫走了,高随风却没有让他跟着大夫去抓药。
高随风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大夫说她并没有生病,脉象一切正常。”这也是高随风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桑遥现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生病所致,可大夫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林子惊讶道:“不应该啊,这位牛大夫不是号称医中圣手吗?竟然还有他诊不出来的毛病?”
就是因为这样高随风才更担心,牛大夫无法诊出病症不敢轻易用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呼——”
一阵风吹进屋中,“嘭”地一声屋门被重重关上,高随风扫了眼四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再看桑遥的床,也很单薄,他对林子道:“去准备炭盆,再买几床被子过来。”
“知道了,公子。”
直到一个时辰后桑遥才醒过来,房间里很暖和,脚一动碰到一个暖暖的东西,是汤婆子。
桑遥坐起身,看到不远处摆着的炭盆,面上露出微笑。
刚打开房门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高随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正在厨房忙活。
“你醒了!”听见声音高随风站起身表情很高兴。
“表哥。”桑遥喊了一声,抬脚走过去,高随风立马上前扶着她说道:“当心身体。”
桑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却没想到会是高随风在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