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也配?”李劼自然地反驳。
商邵柔轻笑了一声,并不恼,“是,奴婢不配。”
商邵柔在心中冷笑,“我也不稀罕。”可面上她还是露着笑,“所以王爷在气什么?奴婢不考虑接这玉佩,是为了不让王爷再一次出尔反尔。既然给不出,又何必故作要给的样子,来看奴婢的笑话。”
“你...”李劼哑口无言,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全叫她猜到了。
李劼刚想说些什么,商邵柔啪地一声将门从里推开了,外头的光亮随着夜晚温暖的风一同进来。她半只脚踏出房门,做着最后的警告,“王爷,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事,还请您...”
“本王知道。”李劼气急败坏,飞窗而去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来找商邵柔的目的。
他不是要报复她,要挟她,利用她与太子抗衡吗?怎么如今,他又被她赶了一次?
罢了罢了,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他还得趁着宫门未关出宫一趟,好好教训一顿自己那些不争气的手下。
商邵柔见他的残影消失在天际,立刻关好门窗,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茶水,心中的那股子激动又立即窜了起来。
玉矿的事情,她必须早点去和李煜说。想到这儿,她微微打开了一条门缝,刚迈出一只脚,后面就传来声音,“柔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做什么?”
又是刚才那个巡视的小宫女,商邵柔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想了想,虽说香华姑姑已经被江蒙给抓去,可此时他未必来得及像皇上禀告。
在慈宁宫的监视还未解除之前,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没什么,我起来如厕。”
“真的?”小宫女狐疑地看着她,商邵柔坦然地说道:“若你不放心,可跟我一同来。”
小宫女虽未跟去,可她却一直守在商邵柔的房前。商邵柔在心中叹一声,一切只好等到明天再说。
翌日。
商邵柔起得很早,刚一开房门郑由便等候在门外,“今儿一大早,江蒙便向皇上回禀,香华姑姑被下狱,看样子是要择日问斩。”
商邵柔心中一沉,连带着心中那一点激动也全无了,不过她还是抬眼,有些疑惑地问道:“昨夜你并不在府中,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些惊讶于郑由的不震惊。昨夜她得知此事时,心中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
“难道说,你早就知道?”商邵柔惊呼,以郑由的玲珑之心,他能猜出来也不是绝无可能。
“怎么会?”郑由摇了摇头,“我昨夜一回来,便听宫里的小太监说了。虽说当下有些震惊,可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你知道?”商邵柔心中有些乱,可她甩了甩头,“算了算了,这个以后再说,如今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郑由,慈宁宫的封禁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有急事要去找太子殿下一趟。”
郑由凝眉,“什么事情?”
商邵柔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着他,“昨晚,我成功地看到了七王爷的玉佩,原来工木局和司礼坊的人一直以来都找错了玉矿入口,所以才会解不出谜底来。”
“七王爷昨晚来找你了?”郑由闻言,语气中有些急切和担忧,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看见了,对她实在不利。
“你放心,”商邵柔赶紧宽慰他,“我没事。总之,我得尽快去将这件事情告知太子殿下。”
“可你今天,哪儿也不能去。今日皇上昭告百官,太后已经痊愈。为贺其喜,今日慈宁宫要全宫驱除邪祟,点水求福。还有慈宁宫中的宫人,今日被赦免释放,回宫之前,也得接受你的点水驱邪之礼,方可踏入慈宁宫的宫门。”
商邵柔有些急切和无奈,末了却还是开口,“如此一来,我就只好让你帮忙跑一趟了。”
“也好。”郑由点了点头,商邵柔便凑近他耳边来,告知她昨晚的发现。郑由心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商邵柔竟然还懂风水与采石,“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还有一事。”商邵柔从怀中掏出一枚鉴章,郑由眼尖,惊呼道:“这是荣裕亲王的办公印章?”
商邵柔点了点头,“说来话长,我为了骗七王爷把玉佩拿出来,就先收了他的印章。可听说这印章,旁人不能私自拿。我怕他日后找我麻烦,郑由,你出去的时候顺手帮我把印章丢了吧。”
监察所的事务每天也算繁多,郑由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字。
二人自外院分开后,商邵柔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首先是伺候太后的晨起梳妆,太后娘娘的病容已经消失,面色也如从前一般闪着光泽。可是商邵柔透过铜镜去看,却看不到太后眼中的半点喜色。
突然间,铜镜里的那双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睛盯着她,商邵柔给太后簪发钗的动作一顿,“怎么了,娘娘?”
“柔儿,哀家听说,给哀家下毒的人是香华,这事你怎么看?”
商邵柔没说话,太后凌厉又带着审视的眼神朝她看过过来,语气充满威压,“嗯?”
其实,昨晚过后,她已经猜到了几分。香华姑姑对她的嘱咐,是让她多揣测主子的心意,而李煜也说过,太后娘娘的心思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她挣扎了几下,“回娘娘,奴婢怕说这话,惹您生气,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太后的神情有些不悦,“哀家让你说!”
商邵柔随后停下手中动作,下跪行礼,言辞恳切,“娘娘,奴婢绝不相信香华姑姑会下毒害您。”
“是么?”太后轻斥一声,声音中有轻叹,“可是哀家听江蒙说,是她亲口承认的,你也在场。”
商邵柔依旧跪地,“是,奴婢是在场,可是奴婢就是觉得香华姑姑她不会害娘娘。”
太后轻笑一声,语气有些缓和,“你的意思是,江蒙断错了案?”
“奴婢不敢。”
“罢了,你起来吧。”太后的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在追忆着什么。
卧病在床这么久,太后的身体抱恙可心里却清楚地很。她没有让香华这么做,可是香华也一定看出了自己的为难,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傻孩子。”这一句,不知道是在说商邵柔,还是香华姑姑。
商邵柔扶着太后出了寝殿,这一日的劳碌与繁忙就算正式开始了。
除却郑由所说的宫人之洗礼,在此之前皇后还需率众妃在慈宁宫门口三跪九叩,以示宫妃们对上天保佑的感恩和对太后娘娘的敬意。
接下来,还有一场长达两个时辰的驱邪礼,由礼部牵头,太和巫师坐阵。
他嘴里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又烧了几张符纸,最后手持柳条,在符水里沾了点水,轻点在太后的额头之上,接着宫妃跪拜,宫人伏地叩首,由商邵柔指引着宫女将案前的水果分发给众妃嫔,众妃嫔接过,意思性地咬一口,太后娘娘再让众人平身,这礼就算成了。
接下来,是回宫的宫人的入殿仪式,由商邵柔主理,巫师大人以及各妃嫔皆可退下。
忙了一天后,这些繁杂的礼仪总算告了一段落,商邵柔累得四肢发麻,连眼神也有些混沌。
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将商邵柔封为慈宁宫的掌侍宫女,众宫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有异议。
等众人退下后,商邵柔便负责伺候太后娘娘洗漱就寝。“柔儿,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这儿不用你伺候,早些去休息吧。”
退下之后,商邵柔刚好看到郑由火急火燎地从宫门口小跑进来,“成了成了,方才宫中东面的监察使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找到玉矿的入口了。”
“什么?”商邵柔惊呼,“太好了!”
郑由见她喜上眉梢,自己也止不住扬起嘴角,“我已经将消息加急,送去了养心殿,太子殿下及工木局,司礼坊的人也被皇上召了去回职。”
商邵柔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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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商邵柔躺在床上高兴地辗转反侧,忽地有人影在外面闪过。商邵柔“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殿下,是你吗?”
月光下的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恐怖的蛇脸,张大口露出毒牙向她咬去。
商邵柔吓得睁眼,后背被濡湿了一大块,心中狂跳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此喜庆的日子里,她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第78章 兴师问罪
再说回李劼, 他出宫后径直回了王府,此时已经近亥时,王府里灯火通明, 哀嚎惨叫声响彻整个绫罗街。街道两旁,偶尔还有未打烊的商铺,此时听到王府传来的惨叫声,纷纷关上门,又有些好奇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劼几乎要将人大卸八块, 直接扔到城郊的乱葬岗去。可是月影在一旁劝诫,如今他身为荣裕亲王,时时刻刻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若是这般残忍的事情被捅了出去,恐怕不利于朝中风向。
“往后,若再敢有人好大喜功, 谎报敌情,本王一定扒了他的皮, 都给本王滚!”
守卫们早已经被吓破了魂儿,跌跌撞撞往外面连滚带爬,仿佛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翌日。
宫中传来喜讯,玉矿之谜被太子殿下解开,普天同庆,京都所有官员放假一天,食肆酒楼, 布坊米行等都可视情况歇业一日。
而就在这时, 李劼也收到皇帝下发的封地调令。调令上写, 李劼必须在六月初五之前前往封地晋州。
室内的气压很低, 月影侍立在一旁,感觉手中的剑也冷得似要握不住。“王爷...”
月影向来不善于表达, 他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只能向他表忠心,“王爷,不管怎么样,属下会永远为王爷效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劼的神情没有半点缓和。此时已经是正午,烈日当空便衬得室内有些阴暗,李煜端坐在主座上,喝了一口茶,又靠坐在背椅上,用手轻轻地旋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冷静地开口:“月影,你觉不觉得此次父皇对本王的处置,太过草率了?”
月影正凝眉想着,李劼又继续开口,似乎是在推算自己的猜想。
“本王从来都知道,父皇没想过要立本王为储。”李劼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发狠。因为他母亲的身份,他便生来永远低人一等,且永远地被排除在了夺嫡的人选之中。
“父皇只是想要利用本王,来牵制太子。可是近日,本王却在想一个问题。父皇若是真不想让太子最后继承大统,那么现在他心目中应该有了别的人选才是。”
“什么?”月影有些吃惊地看向李劼。
“父皇急于抛下本王,是因为本王已经不再具有牵制的用处了么?还是说,有人在从中挑拨?”
忽然,李劼手中转玉扳指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觉得,能够左右父皇立储之事的人,会是谁?”
月影被他眼神中的冷给冻住,半晌之后心中才有了一丝丝的头绪,他侧了一下身子,迟疑地开口:“难道是淑嫔娘娘?”
一个独占皇上宠爱,引起全后宫女人公愤的女人,是有这样的本事来左右皇储的废立一事的。
更何况,谢楚婷还有秘密武器,能够让人用之销魂,听说自谢楚婷出冷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去过别人那里,每晚都宿在景和宫。
谈到谢楚婷,李劼脸上松弛的肌肉迅速绷紧,表情也变得阴鸷恐怖了些,月影见他不说话,便代表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说起来,谢楚婷自被放出宫后,为人行事一直很低调,这实在不符合常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劼一想到这个,心中立马有些不淡定起来。谢楚婷可是个疯子。当初在元宵宴上,她就试图借春儿之后,将他太子一网打尽。如今被放出来之后,她应当是有满腔忿恨,断不可能低调像是在宫中消失了一般。
所以这一次,谢楚婷心中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招,想要将他和太子一网打尽,好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可十七皇子,刚过完周岁。如此一来,难道她还想效仿当年的慈圣仁太后,设摄政王,垂帘听政,将大权揽在自己手中?
“谢楚婷敢在眼皮子底下算计本王,是嫌自己手中的把柄不够多么?”李劼抿着嘴,目光如炬看向远方,“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一趟。”
他要亲自去景和宫,会会这个胆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女人。正在这时,吴管事却从外面踏着步子进来,“启禀王爷,唐家小姐在府外请见。”
李劼皱眉,面露不悦,“不见。”他正欲迈开步子,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恐怕已经晚了。”
李劼的眉心拧得像是化不开的墨,看向吴管事的眼神充满了责备与警告,吴管事则后怕地后退了两步。
唐晓璃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近,她今日穿一件淡粉色衣裙,外头罩一层同色系的轻纱,抬手之间,藕臂露出白白的半截,在室内显得十分抢眼。
“不关他的事。我已经来王爷府上找过您多次了,可每次您都有借口推脱不见。既然你不愿意见,又或者是故意疏于待客之道,那我便要亲自过来。”
“本王说过,日后不要缠着本王。你是唐瑾川的女儿又如何,要是惹怒了我,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死得悄无声息,也有信心让你爹查不到我身上。
“你...”唐晓璃深吸一口气,才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我还不是因为你的王府扩建,严重威胁到了临街店铺的营业。”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管皇城工部的事务了?本王的王府是合法扩建,若你有不平,直接向皇上上书,参工部一本,你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李劼眼中的不屑与漫不经心彻底惹恼了唐晓璃,“你以为我不知道王府的扩建是由皇上下旨,工部全程主理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对百姓多一些怜悯和关怀之心,这是身为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所谓地,不顾百姓的死活。”
“唐小姐,你还真是搞笑。你真的以为你一个巡抚之女,能有资格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
唐晓璃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只是...”
李劼的嘴依旧不饶人,“只是什么?荣裕亲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百姓的死活?”李劼冷哼一声,“本王为何要顾他们死活,这种事情是储君,是天子该做的。”
唐晓璃听出了李劼心中的忿恨,今早爹和弟弟下早朝回来说起了这事。李劼因抓捕青莲教余党不利,被皇上当场撤职训斥了一番,另一边太子殿下却因找到玉矿入口一事,被大肆封赏。
这场夺嫡到这儿,胜负似乎已经定下,李劼的心中有不甘和怨气,也是正常的。
“勤政为民,心系百姓,从来都不是天子的专权,是每一个食俸禄的官员应该做到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殿下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即便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一定会是一个昏君。”
此话一出,月影和吴管事心中皆是一惊,尤其是吴管事,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睛不断地往外面扫,生怕有人听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