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必然的联系。很快,江蒙便查到了香华姑姑宫外的亲人身上。
江蒙急得当场便要将人抓获,可商邵柔却拦住了他,“江统领,可否给奴婢一点儿时间,我想与香华姑姑先谈谈。”
“这...”虽然江蒙急不可耐,如今查到了香华姑姑头上,他便马上了交差了,他本能地想拒绝,可一想到眼前的小宫女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他又止不住有些犯怵。
“好吧,一个时辰之内。”
“多谢江统领。”
与江蒙分别之后,商邵柔没有任何耽搁,迈着步子回到了慈宁宫。回去的路上,商邵柔的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香华姑姑会是下毒的人吗?绝不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很慌。
“你来了。”迈进后殿的那一刻,香华姑姑一改往日端庄的常态,她坐在围栏处的木凳子上,半边身子有些惬意坦然地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商邵柔心中一紧。
“听说你刚从江统领那儿回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香华姑姑眼神中再没有从前的那种严厉,倒是让商邵柔如芒在背。
商邵柔不知从何处问起,香华姑姑见着她如此纠结的模样,轻笑一声,“有什么不敢问的?我知道江蒙带着人,去过了我宫外的小家。”
香华姑姑在宫外,有一儿子,是她年少时被乡绅强迫生下的。那时候宫女的选拔还没有如此严格,她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塞给了审核官,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后来,她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被太后娘娘看上,选在宫中,从最基本的杂役宫女开始做起。
她一步步高升,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却从宫外捎给她一封信,说是那个乡绅作恶多端,家产全部叫他给败光了。还被当地的农民抄家,在混乱之中给踩死了。
姨娘便变卖了乡绅的家产,裹上全部的金银首饰给逃了。而她的小儿子,如今才十二岁,便已经流落街头,被人打得半死。
母子连心,香华不能不管。可她没想到,这封信也被太后娘娘给看到了。
这宫中的奴婢虽说只是杂役下等的女人,名义上却完全属于皇帝。即使皇帝以宠幸宫女为耻,可宫女人若是敢擅自破壁,那就是忤逆的死罪。
那时,太后只是让她挨了几下板子,罚了一月的例银。在外人眼中,这件事情仿佛就这么过去了。
可香华知道,她欠太后的,远远不够还清。半个月前,当太后为了太子殿下和唐家小姐的婚事又喜又愁,整夜失眠,食欲不振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觉得,这个时机,到了。
商邵柔踌躇了许久,心中想问她拿那对玉如意做什么,又想问她为什么会有一个儿子,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汇聚成了一句话,“姑姑,我只想知道,太后娘娘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商邵柔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香华姑姑的眼睛看,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微表情。
可香华姑姑却只是坦然地露出一笑,淡淡地点了点头,“没错。”
商邵柔的心,整个沉下去了,“为什么?姑姑,我无法理解。”
不用再去说,香华姑姑完全没有害太后的动机,就算是有,商邵柔也相信,香华姑姑宁死也不会这么做。
“你不用理解,柔儿。你只需记住,这件事情到此便算是一个结束了。江统领可以去向皇上交差,慈宁宫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初。至于你,则会理所当然地取代我的位置,成为这宫中的掌侍宫女。”
商邵柔心中泛出一股急切与焦躁,她丝毫没有想到,香华姑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是下毒之人。
她不相信。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造成了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如果她不问,她不去看那本账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商邵柔的语气里,甚至隐隐地出现了一些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要承认?姑姑,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香华姑姑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温柔,她不可能对商邵柔解释这是太后未说出口的意图,而她只是读懂了其中的深意罢了。
她微微开口,仿佛在交代后事,“柔儿,你记住。你虽然聪明手巧,可在揣测人心上,还犹如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往后不管是侍奉哪个主子,主子说的话,一定要从脑子里多过几遍,才可行事。”
“姑姑...”
香华姑姑喋喋不休地与她絮叨了许多,仿佛是要将平日里憋着未说的话全部给说出来,可一个时辰太短,江蒙的人已经跨着步子,从后殿的拐角处过来。
“我走了,柔儿,往后你好好保重。”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商邵柔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进的自己的寝居,只记得自己蒙蒙蹬蹬地,手心被人推在地上破了一块皮,嗓子有点哑,脸颊上也有些咸咸的。
“还真是情深义重,我见犹怜呐。”
黑暗中,陌生突兀的男人声音在她狭小的屋中响起,商邵柔顿时全身发紧,一股毛骨悚然的异样之感霎时如通电般涌过全身。
黑暗之中,男人阴森的话如黑白无常,猝不及防攫住了她的命门,“本王本来想放过你的,可皇兄他实在可恶...”
第77章 找到入口
“这算什么?”商邵柔在黑暗之中直视着李劼近乎癫狂的眼眸, 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紧张,狠狠地瞪了回去。
“王爷斗不过太子殿下,便来要挟我?”商邵柔的语气很冷漠, 看向他时有着与李煜一样的嘲讽。
李劼压着她喉咙的手,渐渐收紧,“谁说我斗不过他?”
而商邵柔这次,并不打算再次忍气吞声,她用尽全身力气, 抬腿,往他裆下狠狠一踢。
霎时间,李劼吃痛地放开她。他一改方才的阴鸷和癫狂,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手捂住裆部整个人似乎要昏厥过去。
她退到墙角, 将寝居的门打开,外头檐梁下的灯笼就往里透着光。
李劼的脸正对着寝居的门, 被昏黄的灯光一照,他的脸显得朱紫又乌青,看起来十分狼狈。
商邵柔本身也不示弱,“我不会一次次地任你拿捏,王爷若是再敢对我不客气,我便喊人了。”
皇城司的人还在严密地监视着慈宁宫,只要她一发出声响, 李劼这幅狼狈的样子就会马上暴露。
李劼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疼得咬紧牙, 从牙关里艰难地迸出几个阴鸷的字符, “你想怎么样?”
商邵柔,“殿下得保证缓过来之后, 马上离开,往后不再找我的麻烦。”
李劼在地上疼得半死,可商邵柔却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对他来讲是一种天大的侮辱,这种耻辱足够令他不顾一切,毁天灭地。
李劼阴鸷的神情像款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你把本王踢成这样,你觉得自己还有命活?”
商邵柔听闻,整个身子往门口移动了几分,“既然这样,我活不了,殿下也别好过。殿下深夜夜闯慈宁宫,杀我一个小宫女,您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你!”他努力藏好眼中的雷霆万钧,紧紧咬着牙关,才能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我答应你,你先把门关上。”
商邵柔观察李劼神情,他脸上的痛苦已经渐渐下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和狠毒。她咽了咽口水,不敢耽搁太久,这才手握门扉边,颤颤地说道:“王爷在我这儿没有什么信用,除非,您能用什么东西做担保。”
商邵柔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只要她再退,院落中或者檐梁处的其他人便能看见她。突然外面好似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还有人的窃窃私语。
李劼咬牙切齿,“好,本王身上有亲王鉴章,还有一块玉佩,你若想要可以自己来拿。”
玉佩!商邵柔心中一喜,但是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喜怒来。她警惕地看着他,“王爷,为了保险起见,请您自己把东西给拿出来,扔给我。”
李劼脸上的神情比墨还黑,她看见李劼蜷缩的身子渐渐伸展,他要害部位的疼痛似乎已经缓解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随时能跳起来咬死她的豹子。
而偏偏此刻,外头的动静更大。商邵柔止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股外力猝不及防地扯了一下。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李劼压着她在门边,表情阴翳地能吃人。
“就你,也想要挟本王?”他轻笑,笑她的不自量力,手抚上她脆弱白皙的脖颈,力道猝然收紧。
商邵柔立即抬腿,却被李劼快一步地给用遒劲的腿给压制住。商邵柔全身被禁锢地动弹不得,抬眼怒瞪,“出尔反尔,是小人所为。”
她狼狈又局促的表情霎时之间引来了李劼的蔑视,可蔑视之中又带了一点儿愚弄的兴趣。
方才的屈辱与怒意,瞬间转化成了压制和掌控的巨大快感,他的手掐在商邵柔的下巴上,“你也说过,本王的话不可信。”
这时,“柔儿,我方才听你房里有动静,是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人声音中有一丝警惕和探究,看来是皇城司的人发现了异样。
李劼能感受到商邵柔紧张地如鼓捶般的心跳。
商邵柔给李劼使了个眼色,李劼顺着她的眼睛往后面的床上看过去,他的眼皮垂了一下,在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商邵柔被李劼推到床边,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才将声音放柔,语气中饱含着睡意,“没有什么事,我睡下了。”
外头的人似乎在门外侧耳听了许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警惕,迈着步子离开了。
李劼轻呵一声,“为什么不叫人?”
商邵柔眼皮一抬,满室的柔光仿佛都被她盛进了眼眸中,“我只是做了自己会做的事情,并且希望王爷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
李劼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可本王,没有答应放过你。”
“王爷若要无耻到底,那便动手吧。”闭上眼的那一刻,商邵柔微卷的睫毛颤了颤,抖落一颗晶莹的泪珠。
李劼脑子里突然一炸,莫名想起了圭谈画的那张画,画面中的她也是这般,柔弱地仿佛能掐出水...
一旦这念头冒出来,李劼的心绪杂念便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李劼只是心烦气躁地在她脖子上捏了一下,商邵柔立即吃痛地抬眼瞪他。
这会儿她的眼眸中又没有了一丝的柔弱,瞳仁圆睁,带着一丝倔强,好像在问他:“为何不动手?”
李劼垂下眼睑,与她错开眼,复又轻咳几声,“本王也不是如此无耻之人,既然你未喊人,本王就暂且饶了你性命。”
他手中的力道一松,与商邵柔隔开些距离。
商邵柔却冷笑着摇摇头,“暂且?不用了,王爷,您现在就可以动手。就算您现在放过我,日后想起此事恐怕便又要后悔,与其一直处在没命的恐慌中,不如王爷现在就给我个痛快。”
李劼沉着脸,“商邵柔,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若真想死,本王可以成全你。”
他已经很给她脸了,若是旁人这样踢他一脚,他非得将这人碎尸万段不可。那儿,可是男人的尊严部位。
商邵柔扯了扯嘴角,一幅看透了的轻蔑表情,“我就知道王爷迟早不会饶了我,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装作一幅大发慈悲的样子。”
“你...”李劼暴跳如雷,他在商邵柔面前举起了拳头,眼神凶狠地要吃人,可若是一拳下去,又仿佛被她吃准看透了一样,同样令人心生不快。
“商邵柔,本王是真的想放过你,你却不信。好,本王今日就证明给你看。”
他攥着商邵柔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摸,“你不是要信物吗,来!鉴章,玉佩,你想要什么就拿去,看看本王说的话究竟作不作数。”
商邵柔挣扎着,气急败坏地低吼,“你放开我。”心中却仿佛闪过一道希冀,也不枉她铺垫这么久,一步步引李劼上钩了。
此刻,她越是抗拒,李劼就越是固执地攥紧她的手腕,“拿。”
白皙柔弱的手就这样覆上他因气急而上下起伏的胸膛,商邵柔再也止不住,在他怀中摸来摸去,李劼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只不过那种异样还来不及蔓延,商邵柔已经收回了手,手中拿着两个东西。
她心中如鼓槌一般,心跳地厉害,玉佩,她终于拿到手了。
商邵柔小心又仔细地盯着这玉佩,又用手细细地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原来李劼的玉佩上,不仅有形成那一头巨兽图案的一部分,还有关键的灵草琼花图案。
她努力回想着小说中的内容,有一句是这样写的:“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有美玉的地方,花草树木就会显得特别的滋润有光泽。因此,玉矿的入口处,花草应该繁密茂盛。结合她之前想起的,李劼在小说中解开谜底,打开玉矿时的场景。
那么这玉矿的真正入口,应该就在...商邵柔心中闪过一道兴奋的白光,在东宫殿外西北角的竹林,靠近重华宫后殿的地方。
李劼全然不知商邵柔心中在欣喜什么,“怎么,看痴了?”
他有些古怪地瞧着商邵柔,商邵柔则警惕地收敛脸上情绪,在印章和玉佩之间斟酌了一下,选择了印章。
她将玉佩递过去,李劼轻斥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促狭,“拿印章有什么用?这是本王办公的公章,你拿了就是犯了非法侵占的大罪,要被凌迟的。还不如将这玉佩拿去,它方可保你的命。”
李劼停顿了一下,似乎起了捉弄她的心。等到她接过玉佩,他再与她说这玉佩的实际含义,想来必能吓死她。
商邵柔微微扯了扯嘴角,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用了,王爷。这玉佩,奴婢无福承受。”
李劼刚要上扬的嘴角僵在原地,须臾之后他阴沉着脸,“你是不是知道,这玉佩所代表的含义。”
商邵柔被他这一盯,心中又生出些警惕来,李劼估计又要发疯了。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宜再惹恼他。
“王爷是指什么?奴婢只是觉得瞧着此物精巧,且玉是大殷朝的珍贵之物,应该配王爷这般尊贵之人罢了。”
是么?她眼神中闪烁的光说明她在说谎,李劼步步紧逼,“若本王硬要你将这玉佩给收下呢?本王说了,公章你不能动,否则出了这门,你就得死。”
商邵柔退至门边,退无可退。最终才叹了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奴婢知错,奴婢曾听宫中的公公提起过,每位皇子在出生时,都会得到一块由工木局特殊打造的玉佩,作为尊贵身份的象征。”
李劼沉着声音,“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里很不爽,所有商邵柔是明知这玉佩的含义,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对他的玉佩不屑一顾?只有他瞧不上她的份,她算什么,竟敢先拒绝?
“王爷真要我说,还是说真的想让我收下?您要想好,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接受,奴婢一介小小的宫女,接了您这只有王妃才能接的玉佩。又换句话说,王爷若将这玉佩送给我,明日可敢向众人广而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