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蔷薇刺——瑜眠【完结】
时间:2023-07-29 23:14:30

  七月底是黑湖固定的定级调薪的月份。苏安入职的时间点不算好,到六月时已经过了半年却没满一年,按照规定不能升。
  然而,这大半年里,她的勤恳和能力都得到了认可,若是不升倒也有些可惜。
  最近苏安身边有不少明里暗里打听的人,但她自己却很是佛系,能升一级当然开心,若是不能升她就再努力工作一年,待明年升也不迟。
  她以为庄鹏举是对这件事有了论断,却没想到他竟将问题抛回给了她:“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苏安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不忘表态:“我都听管理层安排。”
  庄鹏举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苏安有些不舒服。
  他喝了一盏茶,端着架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是这样的,我们黑湖吧,确实历史悠久一点,管理规模也不小。但和永昼比,知名度不够高,更不像人家有年轻有为的董事长,我们这也就是尊小庙。”
  苏安大约明白了他的来者不善,她懒得打机锋:“您不如直说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庄鹏举依旧挂着让人不适的笑容,“我也知道你夹在中间不容易,但我和乔总也很难做。如果你一直人在我们这,心又在那边,你说我们怎么办。”
  苏安简直对他扣的这一大顶帽子无语:“庄总,我完全能分开工作和生活,我在工作中绝对是以黑湖的利益为先的。”
  “你先别激动,”庄鹏举说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他这话倒显得苏安是心虚的那一个,苏安脸上的客气也挂不住了,大约这一番谈话总归是无法善终了。
  她沉着脸:“那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了,你走吧。”庄鹏举大手一挥送客。
  苏安起身,庄鹏举却突然问道:“哎,你当时是因为什么没跟柏项明走来着?”
  到这句话,苏安已经全都懂了――庄鹏举这就是在赶她走了。
  不过苏安也理解他的做法。
  不愿意向湛钧要资源的女朋友,出走合伙人的嫡系,一个地位尴尬的投资经理。
  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勤勤恳恳工作,给公司创造效益,但这个公司里似乎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如果她愿意利用和湛钧的关系,为黑湖多拿一点资源,那么升职加薪都不在话下。但她若是不愿意,那黑湖这尊“小庙”也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她突然回想起年会上庄鹏举那句似有深意的“祝你得偿所愿”。
  当时她没明白庄鹏举的意思,而现在她却恍然大悟。
  庄鹏举这种浸淫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定是早就看出了端倪,说不定连柏项明会离开都已经算计好了。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作为被算计的对象,苏安谈不上多愤怒。这个圈子个个是人精,一屋子的人加起来有成千上万个心眼,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算计你,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她只是觉得麻烦,辞职再找工作很是折腾,这一来一往又要几个月。
  回到工位,苏安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半晌后,她叹了口气,点开了名为“简历”的文件夹。
  *
  这件事她没打算瞒着湛钧,反正也瞒不住。甚至她写完简历后,还让湛钧站在老板的角度帮忙改了。
  “真的不来永昼吗?”湛钧还不死心。
  “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去。”苏安敷衍道。
  以苏安的实力,根本不存在找不到心仪工作的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湛钧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就是不想来,女人的嘴……”
  苏安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下,用吻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湛钧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想把我打发了?我是这么廉价的人吗?”
  苏安叉腰看着他,湛钧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斗鸡一样对峙了半天,最终还是苏安妥协了。
  第二天在最后一通闹钟中不甘不愿醒来的时候,苏安恨得牙根直痒,浑身上下没有不酸的地方。要是早知道找湛钧改简历的代价这么大,她就算找不到工作厚着脸皮在黑湖苟着,也不会开这个口。
  *
  第二周还有是五场演出,如果说第一周的演出中紧张和疲惫居多,第二周苏安就只是觉得珍惜。
  周日末场前,后台里气氛明显高涨许多。彭奇在化妆间里大喊:“今天晚上庆功宴,谁也不许跑啊!”
  苏安心虚地不说话,却被彭奇抓了正着:“说的就是你!听到没?”
  “导演,我明天还要上班……”苏安小声求饶。
  彭奇大手一挥:“上什么班上班,辞职得了,全职跟着我们做剧不好吗?”
  有演员怼他:“得了吧你,傻子才放着好好的高薪工作不做,跟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哎!”彭奇抗议道吗,“我们也没那么穷好吧?”
  “当年是谁交不起房租来找我借钱的?”
  大家一边化妆一边互相揭老底,苏安静静听着,挂着淡淡的笑容。
  对于这些演员,今天这一场戏只是他们漫长舞台生涯中普通的一天。但对苏安来说,却是一段岁月的落幕。
  她还会继续跳舞,但很难再有这样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能让她站上舞台了。
  苏安对着镜子涂好口红,用纸巾轻轻抿了抿。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走啦,最后一场了,加油!”
  “加油!”苏安回头笑了笑,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演出依旧顺利,或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场了,苏安将余下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场上,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最后,她附倒在地,已是筋疲力尽。谢幕鞠躬时,汗水连成串滴落在地面,在她驻足的位置留下明亮的水渍。
  通常,末场都会有一些彩蛋,这次也不例外。
  彭奇不在角色中时,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松散样子。
  他走到台前,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我想了很久彩蛋该给大家点什么惊喜。后来我们的女主演告诉我,可以反串跳一段芭蕾。”
  “来一段!”台下有观众起哄。
  “来一段!”苏安在台上也跟着喊。
  “你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彭奇话锋一转,“那就来一段。”
  在观众的欢呼和尖叫声中,他脱掉了靴子,踮起脚尖,摆好手型,顿时起了范。
  《四小天鹅》的乐声响起,彭奇正儿八经地跟着伴奏跳了起来,跳得也是四小天鹅的舞蹈动作。
  这段舞当然是苏安教他的,但彭奇人高马大,跳起来既不轻盈也不灵活,没有美感只有喜感。
  他越是一本正经地跳舞,就越是显得好笑。苏安乐不可支,笑得蹲了下去,完全不顾及形象。
  几分钟的舞跳完,彭奇出了一脑门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样?满意了吗?”
  “再来一个!”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喊两声又不要钱。
  “还来啊?”彭奇哭丧着脸,“不过也不是不行。”
  他直接跳下了舞台:“掌声来一点!”
  就在这时,所有灯光骤然熄灭,瞬时的静默过后,观众席传来一阵慌乱的嘈杂。
  苏安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观众席和舞台灯光都熄了,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停电了。
  不过万幸的是戏已经演完,只要引导观众安全离开就行。
  苏安等着彭奇发话,但彭奇却迟迟没有说话,像是没反应过来。
  苏安有些纳闷,他演了这么多年话剧,什么突发状况都见过了,应该很有经验才对。
  她刚要开口提醒彭奇,刹那间,一束追光亮起,直直射在她的身上。
  这突然起来的光线让苏安顿时愣在了原地,她下意识向四周看去,但周围的人依旧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隐约间,她看见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道身影修长挺拔,步履如风。即便仍半隐在黑暗中,苏安依旧一眼认出了湛钧。
  她眼睁睁看着湛钧走过来,又看着他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而她的脑海中只有空白,只能呆愣着,吃惊地微张着嘴,又下意识捂住。
  台上,其他演员悄悄退后了一些,为他们让开空间。
  台下,观众已经为这一幕疯狂,她们拼命压抑着尖叫的冲动,竖起耳朵要见证这无比浪漫的一刻。
  然而,苏安什么都注意不到。
  惊喜,惊吓,惊慌,所有情绪都在湛钧单膝跪地的那一刻涌了上来,她几乎站立不稳。
  湛钧还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般流了满脸。
  *
  “你疯了吗?”苏安抹了把眼泪,避开湛钧的视线,“你真的疯了,你怎么在这……”
  “你说过求婚时不可以是素颜,我想你在舞台上总会化妆的。”湛钧说道。
  苏安哭着哭着,就被他不合时宜的玩笑逗笑了。她边哭边笑,想也知道表情会多难看。
  但湛钧却好似没有看到,他拉过苏安的手,拿出准备好的戒指,举到她面前。
  “今天现场有三百三十二位观众,我想请她们成为我的监督者。我不想说任何许诺的话,因为我觉得那些只是廉价的空谈。但我想请在场的每一个人见证,如果我变了心,我会接受任何惩罚。”
  “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洁白的追光将苏安牢牢地圈在原地,灯光的热度烤化了她的妆,蒸腾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缓缓探出手指去接湛钧手中的戒指,指尖在半空中颤抖着。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有三百人见证了湛钧的求婚。她们不只是看着,她们更是听着、想着、记录着,她们没有说定、没有协议、甚至没有成型的回应,却和湛钧默契地达成了约定。
  ――他会一直被监督着,做一个合格的爱人。
  或许她们今天会感动,过不了几天就会忘掉。但她们每个人都留下了一只无形的眼,围绕在湛钧周围。
  爱一个人并不难,但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很难,难到几乎是在和人类的天性抗争。
  从世俗的评判角度,他们的关系中苏安是弱势的那一方,也是更没有安全感的一方。因此,湛钧想用这种方式来给她补足这部分的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好人,只有被约束的文明者。[1]
  恍惚间,苏安感觉自己好像是点了头,但她也不确定。
  湛钧一把握住她颤抖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轻轻向前一推,戒指便严丝合缝地卡在手指根部。
  这和苏安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她会高傲地扬着头,认真考虑一番才笑着点头,像女王接受臣民的觐见一样接受湛钧的求婚。
  但现在,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控制理智的大脑皮层和泪腺一同失控了。
  湛钧给她戴上戒指后起身站到她身边,苏安嗫嚅着开口:“我……”
  一开口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戴麦,因为整场戏她没有台词,其他演员都戴着头麦,只有她没戴。
  可正是这样,却突然给了她在嘈杂的环境中开口的勇气。
  “湛钧,我答应你,我会在你爱我的期限里始终爱你,我愿意和你结婚。”
  她和湛钧的双手紧握,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谁先颤抖的。
  她看见湛钧的眼中的爱意夹杂着释然喷涌而出,紧接着,他的吻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这时,彭奇像个合格的司仪,打断了她们的缠绵:“说啥呢,让我们大家伙也听听呗?”
  苏安红着脸推开湛钧,彭奇却突然高喊了一声“百年好合!”
  这一声像是什么暗号一样,“砰砰”两声从苏安身后传来,彩带当空飘下,洒满了她的头顶和肩膀。
  苏安惊诧地回头,只见身后谈桐和孟南露一人拿着一个彩带筒,俨然是早有准备。
  这时,她那断了半截的脑筋总算又搭上线了,她指着两个“内奸”:“原来是你们!”
  孟南露朝她挤了挤眼睛,仗着台下还有几百人,苏安也不能当众把她怎么样。
  苏安看了眼台下一个个捧着脸,吃瓜吃到饱的观众,笑着牵起了湛钧的手,和他一同走到舞台边缘,扬声道:“谢谢大家!”
  观众不知道他们在谢什么,只是看到他们手牵着手深深的鞠躬,仿佛在婚礼上答谢宾客的新人。
  退场时,大家将他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福,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个地点。
  但苏安却觉得不一样,这是她最后一场戏,本该是盛大落幕后的落寞,却被湛钧生生变成了另一场欢庆的热闹。
  在谢幕时弥漫着的淡淡忧伤都已经被冲淡了,苏安看向身边的湛钧,她有许多的话想说,有许多的问题想问,但和他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又都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湛钧理解她,她也理解湛钧。
  他们飞快地卸了妆,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向了KTV,彭奇已经订好了房间,要好好办一场庆功宴。
  被谈桐和孟南露左右架着,苏安根本没有可拒绝的余地。
  她本还想着明天要上班,晚上不能闹得太疯。但谈桐却不由分说道:“六便士明天再赚,我们今晚只看月亮。对不对,苏安她老公?”
  她扬声问湛钧,湛钧笑着点了点头:“对,今天你负责开心。”
  苏安也大笑起来,她一边大笑一边想起来和谈桐翻旧账:“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他瞒着我,还有你!”她瞪了孟南露一眼,“你又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
  “什么叫收买,多难听,我这叫爱情保安,懂?”
  到了KTV他们边吃边唱,这群搞艺术的人都是麦霸,一首接一首地唱。正好苏安不爱唱歌,吃饱了之后便给湛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溜了出来。
  一出门苏安就迫不及待地牵起湛钧的手。
  夏夜只有聊胜于无的微风,连树梢都吹不动,更吹不散闷热。
  苏安抹了抹鼻尖的薄汗,问湛钧:“我能有这次演话剧的机会,也是你和谈桐说的吧?”
  这话苏安已经想问他很久了,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倒是今天这热烈氛围之下,反而什么顾忌都没了。
  湛钧大方地承认了:“是,我觉得你肯定还是想登上舞台的。”
  苏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牵着湛钧的手走着。
  走出不远,她举起左手到眼前,端详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方才在舞台上她没有看清,如今得以细看,才发现这是一枚款式复古的戒指。绿色的圆形翡翠底托上用碎钻镶嵌成一个“S”的字母,翡翠外侧有一圈钻石环绕,戒环由粗渐细,上面同样镶嵌着钻石。
  这个戒指和当今主流的钻戒款式完全不同,没有硕大的的主钻,即便戒面较大,但并不影响日常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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