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烦你了。”
独临竹微微点头,手一挥,简渔的身影消失在了剑冢中。
独临竹独自看着满壁的刀剑,轻叹道:“我总是担忧阿汀心中仍有怨恨,想化解她心中不平,如今阿汀既已放下,我执念也消,我这把残魂也不必一直留守在这里了。”
说完,他的身影如一缕云雾,投入了洞窟中间的淬火炉中,霎时间,淬火炉内烈焰高涨,四周刀剑哀鸣不断。
……
简渔再睁眼时,已经身处森林。
“哎,不行了,我好累啊,墨小兄弟,你也太能走了,瞧瞧你这脚印,绕来绕去,你怎么能在这一片打转这么久的,我都要绕晕了。”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简渔的目光从地上的墨绿色影子上移到一边站着的人身上,笑着喊:“小墨!”
墨纸回头,看见是简渔,眼睛一亮:“简渔。”
“简渔?”地上的墨绿色人影扭过头,看着简渔,兴奋道,“太好了,你主动出现,我不用再看脚印了。”
另一个身穿墨绿色道袍的男子将地上的人拉起来。
简渔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墨纸,还好,小墨看上去无事。
简渔又看向那两个修士,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修士开口:“简渔你好,我叫唐暮四,他叫唐暮三,我们是唐柳门的弟子。”
唐柳门?简渔有些疑惑,她怎么听起来感觉有点熟悉呢。
唐暮三问:“简姑娘,你也是三六门的弟子吗?”
简渔点头:“嗯。”
唐暮四笑道:“你们门派的唐宴和,和我们是好朋友呢。”
简渔终于想起来她在哪听过这个门派了,当初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唐师兄不就是因为唐柳门的掌门来了,才连夜逃回三六门的吗,这感情怎么也不算好吧。
“是吗,可是我唐师兄见着你们掌门都躲着走,可不像是跟你们交好的样子。”
唐暮四连连摆手:“哎,那是他们俩兄弟的恩怨,跟我们可没关系。”
简渔对唐暮四的话半信半疑,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你们怎么会进到这个森林的?”
“看到一阵亮光进来的,结果就在这里一直打转了,几个时辰前我们碰到了一个妙音门的人,她被妖兽追赶,我们上前帮忙,结果她丢下我们跑了,我们打不过妖兽,匆忙逃离之间,困在了一片沼泽中,还多亏了墨小兄弟,将我们救出去。”
唐暮四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哦。”简渔点头,又想到,这两个唐柳门的人不在之前徐子鄞那队,应该与陆长山兄妹没有恩怨吧。
“你们路上遇到过如风门的弟子吗?”
唐暮四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转头去看唐暮三,得到了他的肯定,摇头道:“我们没有遇到过如风门的弟子。”
简渔点了点头:“那挺好,只要你们不随便救人,应该就不会遇上危险。”
唐暮四对简渔这番话一头雾水。
简渔看着墨纸,突然回过神来,她找到墨纸了是不错,但现在她又和顾锦明失散了!
简渔想起刚刚唐暮四的动作,问:“你刚刚蹲在地上做什么?”
“看脚印呢,我开了灵目,正在观察墨小兄弟一路走来的脚印,他不是要找你吗,我们就想着,跟着脚印往回走,就能碰见你了,哪知道墨小兄弟走法着实混乱,我快被绕晕了,不过你出现就好了。”
“哦,那你可能还要接着看脚印了,因为我们还要找人。”
唐暮四:“……”
在唐暮四和唐暮三两人的轮流观察下,简渔和墨纸终于在天黑前走回了之前那棵大树的位置。
顾锦明和叮叮咚咚还在,陆长荷和陆长山也在,简渔松了口气。
叮叮咚咚最先发现远远走来的简渔,两只幼崽迈着小短腿飞奔到简渔面前,蹭着她裤腿撒娇。
简渔一手抱起一只水麒麟幼崽,走向顾锦明几人。
顾锦明扭头看见来人,立刻激动地喊道:“六师姐,七师兄,你们回来了!”
“嗯。”简渔回应他。
顾锦明看向简渔身后,疑惑道:“怎么还带回来两个。”
“我们是唐柳门的弟子,我唐暮三,他是唐暮四。”
顾锦明皱眉,唐柳门,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
简渔观察着陆长山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想来这两个唐柳门的人确实没有和陆长荷结过怨。
简渔给陆长山使眼色:说好了放我们几个离开的哈。
陆长山看着简渔,他嘴唇未动,简渔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嗯,走吧,我带你们一起离开,独临竹已经魂灭,整个玄虚境不久后就会分解。”
简渔有些惊讶,独临竹这就魂灭了?
陆长山扶着自己师妹,对众人开口道:“我看这玄虚境有不稳的趋势,想来这森林的迷阵也应该变弱了,跟着天上北斗的方向,我们赶紧离开吧。”
简渔抬头,这才发现,之前几夜都云层厚重的夜空,现在已经有了星星和月亮。
大家点了点头,都没意见,跟在陆长山身后走。
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森林边缘。
几人走出森林,顾锦明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离开玄虚境呢?”
唐暮四挠了挠脑袋,开口:“我们进入玄虚境前,三位长老同我们说,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里面历练,一个月后,他们会开启玄虚境的出入口,但是,三位长老没有说要怎么提前离开玄虚境。”
“等等,不是还有求救符吗,唐暮四,你们的求救符呢?”
唐暮四苦着一张脸道:“早用过了,我们在森林里打转的第三天就把求救符用了,但是求救符没飞出去。”
陆长山看了一眼简渔,道:“简道友,玄虚境开始不稳定,不如我和你到处看看,找找有没有哪里出现空间裂缝,通过裂缝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简渔了然,陆长山这是要她帮忙打掩护。
“好,我和你去周围看看,其他人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简渔跟着陆长山走出很长一段路,等回头看不见陆长荷几人的影子了,他俩才停下。
陆长山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身形样貌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他一袭红色长袍猎猎,一双眼睛眼尾上挑,容貌多了几分昳丽感。
陆长山抬手,一柄长刀出现在他手里,他手握长刀向着空气划去,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口子,陆长山不费力气地用手将那道口子撕扯开,直到能通过一个正常人的大小。
简渔看陆长山轻轻松松就撕开了一道出口,忍不住道:“厉害,真是深藏不露啊。”
陆长山看了一眼简渔,道:“若说深藏不露,你身边那个师弟更厉害些,我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
“你说小墨?”简渔问。
陆长山没有回答,只是道:“回去带他们过来,早点离开这里。”
第19章
出了玄虚境,众人出现在一条峡谷中,唐暮三看了看周围,道:“怎么到这来了?”
简渔看了一圈,问:“你认识这里?”
唐暮三点头:“这片是逍遥宗的管辖区,往西二十里就是逍遥宗。”
陆长山辨了辨方位,召出飞剑,对几人微微颔首,道:“既然出来了,怕师门长辈担心,我和长荷先回去了,告辞。”
陆长荷对简渔笑了笑,温声开口:“一路多谢简道友照顾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如风门找我们师兄妹。”
见状,唐暮四也拉了拉唐暮三,跟简渔几人道别:“我跟暮三也先走一步,改日有空上三六门找唐宴和玩。”
眼看着大家都走了,顾锦明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头,吞吞吐吐开口:“那个,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简渔唤出弋夕剑,随口道:“知道没脸回去见师父了?放心,你好好跟师父认个错,师父肯定会原谅你的。”
“说的容易,那毕竟是镇山宝……”顾锦明忽然睁大眼睛看着简渔,“等等,师姐,你这把剑哪来的?”
“哦,这把剑叫弋夕剑,玄虚境的主人送的。” 怕扯到陆长山的真实身份,简渔略过了独临竹,简单解释了一句。
顾锦明看着那把漂亮又独特的剑,心情复杂。
简渔敲了敲弋夕剑的剑柄,开口:“小夕,可以带我们御剑飞行吗?”
弋夕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剑身变大十余倍,然后缓缓落到简渔脚边。
简渔抱着两只水麒麟踩了上去,墨纸跟在后面,顾锦明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跳了上去。
弋夕剑飞得又快又稳,顾锦明低头看着脚下掠过的风景,又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墨纸,几次欲言又止。
良久,他开口,声音小得跟个蚊子似的:“师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帮什么?”
简渔一开口反而吓了顾锦明一跳,他没想到风这么大,她还能听到自己说话。
顾锦明静了一下,小声道:“帮我一起报仇。”
说完,顾锦明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有些难堪,他怎么能没用到这种地步,报仇都要求别人。
见到弋夕剑的一瞬间,他想,他这种气运比不过别人,又不如别人天赋异禀的人,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弱者了?情绪一上头,便自暴自弃说出了那句话。
可是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马上,顾锦明干笑了两声,尴尬道:“我开玩笑的。”
简渔皱眉,转头去看顾锦明,开口问他:“之前你说你偷玄虚镜是为了报仇?”
顾锦明低声应了:“嗯。”
简渔唤弋夕剑停了下来,对顾锦明开口:“好好说说,你和谁结了仇。”
顾锦明抠了抠手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半年前,我爹去外地经商,之后娶了一个伶人回来,那女人是为了我爹的钱才嫁给我爹的,她才来我家没一个月,就联合了一个修士,害死了我爹。”
简渔点头,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后妈谋财害命的故事,“我们先回三六门,你跟师父认个错,然后我们再计划你报仇的事,师父宽容,应该也会帮你的。”
顾锦明一脸苦相,不吭声了,偷人家门派的宝贝,还想着人家帮你报仇,他脸皮到底没厚到这种程度。
简渔看他那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叹了口气,不太确定地开口:“那修士修为高不高?”
“不高吧,厉害的修士哪里看得上凡人的财产。”顾锦明说完,反应过来,这是愿意帮他的意思,一瞬间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好吧。”简渔想了想,她身上有两件挺厉害的法宝,再不济还有小墨,对付一个散修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开口,“你家在哪里?”
“景临城。”
……
景临城在麓江以南,是只有凡人居住的一个都城,以瓷器闻名,城中顾家制瓷工艺最为精湛,拥有多个烧窑厂,通过世代经商累积,已是麓江一带数一数二的富豪大家。
顾锦明带简渔两人进了城,怕引人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简渔找了个竹篓,垫了干草,将两只水麒麟放进里面,再铺上干草盖好,两只水麒麟倒也听话,躺在里面不动不闹,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为了方便,顾锦明也戴了帷帽换了装束。
几人走在街上,一路稀稀落落只有三两行人,俱是神情淡漠,两边店铺也是无人光顾,生意惨淡。
顾锦明纳闷,对简渔耳语道:“今日初八,按以往逢双赶集的规矩,街上应该热热闹闹才对,难不成今日特殊原因休市?”
简渔左右看了看,有几家店铺大门紧闭,门槛上落了灰,明显有段时间没开张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锦明没有多想,长腿一迈,决定先解决第一件大事:“走,我带你们去吃饭。”
作为景临城游手好闲第一名的公子哥,城中哪处有好吃的好玩的,顾少爷都一清二楚。
顾锦明带着几人进了一家装修颇为雅致的酒楼。这座酒楼名叫醉仙居,招牌菜是片皮乳猪,烤好的乳猪片皮装盘,乳猪皮脆酥香,味道鲜美,再来一壶招牌竹叶青,酒香醇郁,回味无穷。
以往,醉仙居生意红火,从早到晚都座无空席,当然,顾少爷面子大,只要他去,必然优先安排包厢,现在——顾锦明看着空落落的大堂,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听到客人进门,柜台后面的掌柜支起半个脑袋,没精打采地看了几人一眼,“几位来吃饭?”
原本打算抬脚离开的顾少爷停了下来,掌柜还是那个掌柜,那就没错,沉吟一下,他故意压着嗓子报了几道菜:“掌柜,来个片皮乳猪,松鼠鳜鱼,糖蒜虾仁,太白鱼头,挂炉山鸡,再要一壶竹叶青。”
掌柜抬起眼皮,打量了几人好一会,开口:“几位外地来的吧?”
简渔看着掌柜,问:“外地来的怎么了?”
“没怎么,”掌柜打了个哈欠,转头拿了张菜单折子丢给简渔,“本店现在只有这些菜式。”
简渔翻开折子看了看,念道:“小葱豆腐,辣椒炒肉,清蒸时蔬,蛋花肉沫汤……”
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
顾锦明皱眉,“掌柜,你家那些招牌菜呢?本少爷又不是付不起钱。”
“大厨跑了,新招的大娘只会这些。”
“为什么厨子跑了?”顾锦明问。
“去顾家烧瓷了。”掌柜答了一句,神色有些不耐烦,明显不想谈论这个,“几位吃不吃,不吃请离开。”
这是什么态度?
顾少爷刚要发脾气,就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只是他神色冷淡,无视了柜台边的几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掌柜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着少年开口:“赵远,你又要去烧窑场是不是,不准去,你给我站住!”
少年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掌柜气急败坏,指着少年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今天你要踏出这里,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少年表情未变分毫,抬脚跨出了大门。
“你……”掌柜怒急攻心,捂着胸口跌坐回椅子上,半晌,他脸上露出又是气又是哭的表情,“赵远啊,我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啊。”
顾锦明常年在这家酒楼吃饭,对赵远也有几分了解,赵远本是外乡人,前几年老家遭了洪灾,他爹在洪灾里不幸身亡,他娘带着他孤儿寡母走了千里来景临投奔远房亲戚,许是一路挨饥劳累,他娘在景临住了没几天就病逝了,毕竟是从小面都没见过的亲戚,那家人待赵远也不亲,他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
于是赵远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四处找活干,后来掌柜的夫人瞧他可怜,招了他当跑堂的,赵远干了一个月,扣掉饭钱,也就赚了十五文钱,他用这仅有的十五文钱给掌柜夫人买了根木簪子作谢礼,掌柜夫人当即感动得不行,掌柜看赵远这孩子踏实肯干,人也不错,就留下来做长工,还给他收拾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