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饮风堂就在花园边缘处,比先才诸人所在的饮冰堂小不了多少,据说也是一处客宴之所,只是不常用。
过去的路上,沈云西是和元福昌并排走的,在领头最先,也是她最先听到饮风堂里头有动静。
她眉头动了一下,唔了一声,嘴角一抽。
很快后面的人也听见了。
“什么声响?”
“这屋里有人?”
小姐们还没听明白呢,还是经历多的夫人们陡的变了脸。
“好大的胆,谁在我府里偷情!”福昌长公主骤然变了脸,砰的将大门一脚踹开。
那两扇门彻底在众人面前敞开了来。
只见那正堂的地上铺了红绒毯子,长公主的男侍们跪了一地,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男人和一匹狼。
那一人一狼,交挨在一起。
伴随着些不堪入耳的响动,此起彼伏的。
男人衣衫不整,抬起脸,露出的是庄晟那张浑浑噩噩、意乱神迷的脸。而周围的男侍们,正色直直望着,认真的听着,恍如是在学院上课。
这不堪入目的场面,让外头的众人瞳孔地震。
不是,这他么的是什么鬼?
原本以为是公主府里哪个胆大包天的下人乱来,没成想竟是侧驸马在“驯兽”!
人与兽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男人在这儿围观?
沈云西:“……”咦哦,天呐,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傻住了,别说小姑娘们了,活了几十年的年长夫人们都给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老天!这辈子没见过这种让人裂开的画面啊!
“我的晟儿啊,我的儿啊……”强大的母爱让永城侯夫人清醒过来,她跌坐在地上,一会儿痛苦的看向庄晟,一会儿怒视向元福昌。
原来在这儿等在她!
她好狠、好恶毒的心肠啊!
她怎么能想出这种作贱人的法子!
永城侯夫人无措的抬着两只手啊啊啊的尖叫。
元福昌却比她叫得更高更强更快,她大惊失色的退了两步,震惊无比的样子:“啊!驸马,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又颤抖的指着在场的男侍们:“你们、你们又是干什么!”
男侍们这才有人惊慌的膝行至前叩头道:“殿下,殿下!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侧驸马有令,我等不得不从,是驸马、是侧驸马让我们前来观听的……”
男侍高喊出来,声如洪钟:“侧驸马、侧驸马说、说他就爱这种有人在旁观听的刺激!”
众人:“……”救命。真的好刺激。
而元福昌还沉浸在戏中,她承受不住打击的软下身子:“庄郎,原来你真有这种癖好!”
她不敢置信的惊呼,但半遮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庄晟和方吟儿的往事她本不欲追究的,但都已经入了她的公主府,还敢背着她养外室,还敢包藏祸心想算计她。
喜欢追求刺激是吧。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好了。
第90章
◎那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元福昌矫情饰行, 假眉三道的。但此处是她的长公主府,装得再像样,众人见此方场景, 又如何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永城侯夫人已经受惊晕将过去了。
众人看这一方场景只觉刿目怵心,不忍直视的轰地散退了出去,在院中遮脸捂眼的,神色各异, 震然对目,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才能干出这种跌破下限的事来!私下里做了,他们不晓得也就罢了,居然还摆到明面上来!
人人都知福昌长公主是个横行无忌的“厉害”人物, 但没想到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啊!宋驸马在时, 也不过是放狼伤人,这才过了多久,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众人哪里知道元福昌早有前科, 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儿。
真论起来, 宋修文才是第一个受害者。
只不过宋修文时, 她还只在暗里折腾,做得隐秘, 宋修文自己亦羞于启齿, 不敢往外言说,才不为旁人所知。
沈云西因知道些内情,比起其他人, 她还有空儿往内中找了一下方吟儿的影子。
双目一转, 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看到了瑟瑟发抖,跪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方吟儿。
沈云西暗自打量,亦心有疑惑。
真论起来,宋修文红颜遍地,姑娘哄了一个又一个,在外乱来的程度,可比庄晟严重得多了,缘何元福昌对庄晟比对宋修文更狠?
总不能是经了宋修文后,元福昌的承受阈值变低了吧?
她思量的时候,宾客里有人受不住了,最先出声的是一位国公夫人,她含着震惊又厌嫌的话声有些破音:“长公主此等行径,未免太过肆行无忌!”
元福昌却诧异的一抹脸:“这关我什么事,他自己有这癖好,偷摸在此乱来,我还委屈呢!”
她一甩袖站直了身,端的是有恃无恐,理直气壮,手上猛的一指站在人群最后,瞪圆了眼久久没反应过来的柳镇:“我算是明白了,书里肯定写的就是你和侧驸马,他这癖好,原来早有端倪!”
柳镇憋红了脸,他不善言辞,半天吭不出一句来。
柳姑姑却是大方承认了庄晟逮柳镇去听床脚的事,对于眼前发生的这桩子烂事儿,要不是场合不对,柳姑姑都得跳起来拍手称快了。
他们和庄晟的仇怨大了去了,她侄子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到现在腿脚身上都没好全,福昌长公主手段下作怎么了,那关她什么事,只要庄晟栽了就行了,她就高兴!
“听到了吗?”元福昌扯起嘴角,“全是他自己干的好事儿,少赖到我身上来!”
那国公夫人气白了脸:“你这是做戏强辩,你问问在场诸人,谁信你的胡言!道德衰亡,亡国灭种之根基,长公主你眼里还有没有道德法纪?”
元福昌冷笑抬手逝去挂在下巴上的眼泪,“我说了,不是我做的,你到底要我强调多少遍,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在这里污蔑本宫,有那个空儿,先把自己的气儿顺匀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嗤的一声:“你有闲工夫在这里指手画脚,不如回去管管你自家的男人,听说花街柳巷的也玩儿得花呢,还有你儿子,也不是多干净的玩意儿,你一家子也不见多有德行啊。管不上自家,倒是很会到别人家里来指点上下嘛。好心请你来吃个饭,还真把自己当这的主儿了。”
枪打出头鸟不是说说的,那国公夫人才一开腔,就被元福昌这一通打得两眼发直,直呼哎哟。
其他人没好接话,而惯来直言不讳的吕小姐,也一言不发。
要换个人她肯定就仗义执言了,福昌长公主这干得确实有违礼法,上不得台面。
可这是庄家的庄晟,那不好意思,她不是官,没那么公正明理,断不了案,也没那么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她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路人,可不敢和当朝长公主对呛哦。
这一场宴会,在各人难辩的脸色中散了,有好心的把晕过去的永城侯夫人也一并带了出来,出了门哗地低声私语。
沈云西临走时,却是多看了一眼前头抢话直言的男侍,微皱了一下眉头,与吕小姐等离开。
吕小姐没有回太傅府,而是去了安侯府卫家,借拜祭秦夫人的名义去见了卫芩,和她说起长公主府之事,卫芩惊得足足半刻钟没能合上下巴。
上回庄晟因殴伤柳镇被关进大理寺,被判杖刑三十。殷白夜有给她支消息,她偷偷在旁观刑,很出了一口气。
后来庄晟又被元福昌纳为侧驸马,卫芩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几日她三嫂的话本子再一出,庄家更丢了大脸,又为她正了名,她已然没多少怨气了。今听得庄晟的遭遇,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了。
吕施和卫芩两姐妹在房里说话,沈云西的马车也路过了安侯府,她从车窗里望了一眼挂着丧幡白绫的府门,很快就放下了帘子,并没有多加心神,反而是整理起和元福昌触碰后得来的异能记忆。
而另一头的长公主府,众人一走,归于宁静。
元福昌接过婢女夏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在上首坐下,看都没看早已昏迷的庄晟,而是支了支手:“你,过来。”
方吟儿知她是在唤叫自己,并不敢起身,一路膝行至跟前来,白惨惨的脸上扯出一个尤为战战兢兢的难看表情来:“长、长公主……”
元福昌看她那一副骇惧的样子,一挑眼,说:“怕什么,你是有功之人,本宫要奖励你的,要没有你,本宫还被瞒在鼓里呢。”
方吟儿哪敢领什么奖赏,她怕这元福昌怕得要死,若时光能够倒流,她只盼自己从没回京来过,在邺州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罢,总不至于掺和这一场祸事里!
却说那日元福昌看得话本子,虽看出来了里面的永日成是庄晟,但其实并无多大火气。
有宋修文在前,她接受的能力其实比较强了。
话本子里写的都是从前的往事,她管天管地,也管不到那以前去,最多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费心费力精挑细选半天,结果还是弄了个不干净的进门儿来,实在膈应得很。
元福昌当时就对庄晟生了厌,原本是想把庄晟就此打入冷宫的,但她身边惯来挺宠爱的男侍奉上茶来,吃惊的提道:“原来侧驸马竟私养外室,我道他平日里怎么总往外跑,合着是看顾外头的娇娘去了,驸马这会儿也不在,说什么出门交友,莫非只是打着幌子往北城那处去了?”
那男侍是个口齿伶俐的,他原就讨元福昌喜欢,后来庄晟过府后,将他冷落许久,庄晟又爱摆派头,对元福昌后院的男人极看不上眼,他对庄晟早有积恨,经人一挑拨,自然想把人往死里整。见今日是个好机会,便用力的吹起耳旁风来。
元福昌无火也被挑动三分了,想着是该给庄晟这不安分的男人一点教训,当即就着人备上车马,往北城而去。
庄晟确在北城。
长公主府于他而言,如囚笼狱牢无异,只是方吟儿这里,才是他所认为的灵魂的归处。
元福昌到了北城的院子,着人敲响院门,待房门一开,便径直领人涌入,捆了院中仆从,堵了他们的嘴,一路如入无人之地,直至寝房门前。
她是有经验的,至前并未声张,而是静听里头动静。
庄方二人正在言语。
那庄晟正哄着使气的方吟儿:“我不能天天来看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福昌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难缠货……”又说什么夜叉星之类的,一通贬排之词。
元福昌早是气得不行了,她有自知之明,但偏不耐听别人贬低她的这些烂话。
她欲要将门推开,哪晓得庄晟接下来竟还有言语:“她那样的人,死了就好了,死也是死有余辜。”
“想要本宫死,我看你有多命长!”
元福昌再忍不下了,一脚踢开门进去。房内庄晟和方吟儿齐齐一骇,双双抬起头来,便见门框前的女人逆着光,冷色沉沉,面目阴厉。
庄晟变了脸:“长公主?你怎么……”
“侧驸马是想问殿下怎么来到这里吧。”
那男侍随着元福昌进门来,不屑的说道:“侧驸马沉浸在温柔乡里,恐还不晓得,你与这位圆姑娘的事,今儿这一天都快传遍了。”
庄晟有点懵:“什么圆姑娘?”
那男侍将随身带来的书本往他身上一扔,庄晟忙打开来看,心越看越惊,面越看越白,他与方吟儿的事被戳穿,又想现下被元福昌正捉在场,不由得额冒冷汗。
那男侍尤嫌这场面不够乱,笑夸了一下方吟儿,又里里外外的赞说起这处院子的精致,还挑出了几样来自公主府的摆置。
火上浇油,油中添水,不外如是。
几方相加,元福昌也是怒上心头。
她怪有些歪门邪道的治人本事,将那话本子一翻,往椅子上一靠,芙面浸了冷霜:“好个恩爱的野鸳鸯,给本宫剥了他们的衣服,让咱们也来听听床脚,看看他们这对好鸳鸯是如何叫唤的。”
元福昌带来的人自都听她的,在庄晟一连声的“放肆”中,强按了人。
而方吟儿也被拎住了手臂,她是又慌又惑。
当下除了他们几人外,还有小厮仆从十数人,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堂堂的解衣除裳,她岂有不慌之理,便是青楼也还有两扇门房呢!
而疑惑的则是长公主的话,什么叫“也来听听床脚”?这是何意?
方吟儿心头大惑,且又惶急,一个使力竟直接挣开了人,往前急行了几步,将元福昌摊开的那一页,收入眼底,正是庄晟抓柳镇来的那一段。
方吟儿瞪圆了眼,一个跌坐,将庄晟手中掉落的那一本抓到手中来,前头的大不必看了,直接翻到了她丝毫不知的那一段,细看起来。
她这般动静倒叫元福昌来了兴趣,暂时拨退了众人。
方吟儿浑身发战,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庄晟:“这上面都是真的,我们亲热,你叫镇哥来听看?你疯了,你把我当成什么?!”
这对方吟儿打击是极大的,她从前会假死离开,就是因为庄晟拿当她货物一般拱手与人。
她当小丫头的时候,在面对庄晟爱得卑微,但暗藏的心气儿却是很高的,她原以为他们两心相知了,原来到头来竟还是只把她当个玩意儿!
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他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羞辱吗?
庄晟忙的要解释:“不是的……吟儿,你听我说……”
元福昌还以为他们要说什么,结果就这,不耐烦的一摆手。下人又将庄晟捂住了,见势又将方吟儿也重新拉扯起来。
方吟儿终于从激动悲愤以及无尽的难堪中回过神来,认清了自己当下更难堪的处境。
她看庄晟俨然是个不中用的,忙的向元福昌恳求:“长公主、长公主,内中我并不知情,您饶了我吧。您看……书里也写我不知道的!是他自作主张!”方吟儿急急的将书递给元福昌看。
元福昌乜斜她:“不知道又怎么样,你们背着本宫在这里苟且,想来应该是喜欢刺激的,本宫如今满足你们,你倒不愿了。”
那男侍也在旁敲锣鼓助阵。
方吟儿眼见自己和庄晟都被扒得只剩一件亵衣了,还有人要去熬药来助兴,羞愤欲死,又暗恨不已。
要不是庄晟非对镇哥动手,也不会进到大理寺的监牢去,不进大理寺,也不会碰见那个宋驸马,也不至于受他哄骗撞到福昌长公主手里,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了!
说来说去,全赖他!
危机关头,方吟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力,她挣开捂嘴的婆子:“长公主长公主奴婢有话要说!”
能设计一出完美周全的假死,她脑子本就不差。而今急中生智更是灵光了,她双膝咚的一跪,大呼道:“侧驸马、侧驸马他要害杀您呢,奴婢留在侧驸马身边,原是为了给长公主殿下您收集消息的!对,对!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