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情报一次又一次拯救了同伴。
终于黎明要来了。
原主自认污秽,选择死在黎明前的夜晚。最大的遗憾就是妹妹即将出嫁,可她做姐姐的,却连给妹妹做件新衣服的事都做不到。
苏玉将布递向轿子,再一次说:“这是李苏玉,给李青鱼的嫁妆。”
谢驼子赶忙笑着接过。
李青鱼冷笑道:“你装什么好人?看我马上是姨太太,上赶着巴结我?我呸!我以后是谢家的姨太太,我是你能巴结的?谢驼子,这下贱货有眼无珠,叫上你的人给我打她,狠狠的打,打完了太太我重重有赏!”
这话听的乡邻们议论纷纷。
谢驼子听的眼皮狂跳,忙示意手下人抬轿子走。自己高喊:“新妇入轿,伤人不吉。还请太太先走一步,不误吉时。”
可哪有什么吉时。
苏玉冷眼看着轿子,声音冰寒:“既如此,快走,不送。”
谢驼子陪着笑脸连连打恭,小声说:“苏姑娘,得罪,得罪。”说着就想捧着布匹跟上。
却不想李青鱼掀开轿帘子,尖声喊道:“谁稀罕她的东西,给我扔了!”
谢驼子眼皮子跳的更加厉害,只觉得李青鱼不配要这好布,放下布就催促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跑起来!”
轿夫依言跑了起来,差点没把李青鱼颠死,尖利的喊:“不许跑!不许跑!”
可没人理。
苏玉看着地上的布,过了片刻,见四周看热闹的人不散。冷笑着抬头说:“热闹已无,各位还要看到何时?”
其他乡邻一哄而散。唯有王三媳妇的眼睛一直在那漂亮的绸缎上,厚着脸皮凑过来,问:“这布还要么?”
“当然要。”苏玉微笑道:“李青鱼已死,正巧拿这两匹布裁件小衣裳,立个衣冠冢。您若想,分你些?”
“不给就不给,说这些晦气话。”王三媳妇小声嘟囔,一抬头对上苏玉冰冷的眼神,她到嘴边的屁话瞬间没了,匆忙家去。
苏玉转身将绑在不远处的驴车解开,拉着缰绳走到李老七面前,说:“他铁了心的要找死,你拦不住。”
李老七突然吼:“可你拦得住,你们知道谢家是个火坑,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为什么?”李老七吼着吼着,就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想哭,却两眼干涩,一滴泪也哭不出来。只能喃喃道:“那是火坑,他们不会把青鱼当人看,那是火坑……”
苏玉牵着缰绳的手悄然收紧,却没心情和他吵,牵着驴子进去。
沈景同走到门边,蹲在李老七旁边,说:“爹,谁都拦不住她,而且她不是青鱼姐姐。”
李老七两眼直直的看着前方,声音沙哑:“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娃了。但我……”李老七捂着脸,说:“但我舍不得,看见就舍不得……”
李老七说着,就想站起来,语无伦次的说:“你回吧,我去田、我去、窝、窝……”李老七大着舌头,只觉得半截身子不听使唤,一条腿不受控制的抽搐。再站不稳,哆嗦着倒在地上。
沈景同何时见过这等景象,瞬间白了小脸,迈步就向屋子里跑。口中喊道:“爹,爹他,爹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苏玉忙出来看,见李老七嘴歪眼斜,倒在地上抽搐的厉害。快步上前攥住李老七的手腕,无形的力量涌入李老七的身体。
不多时。
苏玉把手放在李老七头上,缓缓疏通李老七那被血栓堵死,即将破裂的脑血管。
但李老七看着她,情绪越发激动,那根本就脆弱的血管,更加岌岌可危。
苏玉没心情安慰他,屈指在李老七颈上一捏,正激动的李老七瞬间昏了过去。苏玉这才慢吞吞的说:
“你还真是满眼只有不着调的李青鱼,同样都不是你原本的女儿,你却如此偏心,合适吗?”
李老七已经昏死过去。
苏玉也没指望他说话,只是自嘲般的接着说:“不奇怪,这样的事怎么会奇怪?没有人会想保护强的哪一个,只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强大的人不需要保护。可弱的就不一样了,李青鱼又弱又蠢又暴躁,不正是让人操碎了心的小女……不,小儿子。”
苏玉疏通完血管就收回了手,仍好似浑不在意的说:“子女之中,当然是弱的那个最需要父母的百般怜爱照拂。强的当然不需要,也轮不到,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第七十九章 在苦情剧本里杀疯了
沈景同猛的从后面抱住苏玉,闷声道:“不是理所应当,不是的。”
苏玉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说:“别担心,我随口一说罢了。”
沈景同知道这不是一时有感,却还是听话的松开手,小声却坚定的说:“我保护你。”
苏玉笑道:“是吗?那我很期待。”
但真的期待吗?
苏玉垂下眼眸,并未多言。
小轿之中。
李青鱼正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谢五魁一家虽然住在谢家坡,但不止谢家坡,半个镇的土地都是他谢家的。
谢家有多富,十里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青鱼翘着二郎腿,得意的想:“男人最懂男人,我想钩住谢五魁还不是手到擒来?等我拿捏住了谢五魁,就是我报复你们二人的时候!”
轿子走的很慢,慢到天黑透了,才把李青鱼抬到谢家的偏门前。
李青鱼下了轿子,却发现自己只到了谢家的大门前。
谢驼子上前咚咚咚的敲偏门:“开门,开门,人送到了。”
里面的人却根本不把谢驼子放在眼里,更不耐烦的嚷道:“喊什么?喊什么?”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偏门啪的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男人满脸不耐烦,指着谢驼子的鼻子吼:“大半夜的你送什么送?”
谢驼子陪笑道:“行行好,这也是新来的姨太太。”
“姨太太?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新来的姨太太。”男人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冷笑道:
“又是过来抵债的?抵债的算哪门子姨太太,直说是丫头就完了。”
李青鱼怒道:“什么叫抵债?什么叫丫头?欠的债昨儿就还清了,我就是来做姨太太的。”
“啐!”男人张嘴往地上吐了一口,说:“又来一个把自己当姨太太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债还清了,债还清了还用得着你往这里来?”
他也不让路,堵着门向谢驼子说:“你太不懂事。这黑灯瞎火,别人都睡了你送人来。我放你进去,若是惊扰了老爷太太,我看你几条命够用!”他说着退进门内,啪的一声又把门关上。说:
“明天再来。你不怕死,我还想活。”
谢驼子想说的话都梗在了喉头,半晌回头说:“回。”
李青鱼的脸铁青了,寒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保证让我做成姨太太?”
谢驼子抬手一个耳刮子抽在李青鱼脸上,讥讽的说:“能让你进就是能让你进,你问什么问?我可不是会惯着你的李苏玉,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直接去找人伢子!”
“你敢!”李青鱼大怒。
谢驼子冷笑道:“你不过是个不知道礼义廉耻,连家都没了的人。我有什么不敢?我就是现在把你拉出去埋了,李老七还有胆子到谢家要人?”
李青鱼脸色大变,却仍色厉内荏的喊:“我可是……”
谢驼子毫无顾忌的又抽了她一耳光,打的李青鱼发疯一样的尖叫起来,扑向谢驼子拼命打踹。
谢家看门的仆役被吵得心烦,大骂道:“谢驼子,你想打人杀人滚远点,否则我到老爷跟前告你!”
第八十章 在苦情剧本里杀疯了
谢驼子声音骤然停住。
但李青鱼还在喊。
像他曾经不屑的疯婆子一样,喊得歇斯底里,却被谢驼子捂住口鼻,强行拖走。
但第二天。
鼻青脸肿的李青鱼还是进了谢家,看到了谢家大太太,以及六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
大太太年近四十,保养的颇好,瞧着才三十的样子。看下人带进来的李青鱼,大太太忍不住笑了:
“这谢驼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送过来,也不怕老爷生气。”
风头正盛的六姨太九凤仙当即笑道:“只怕是有意挑了这样的送来,我看要赏。”
大太太笑道:“这话倒是有趣,赏一赏也无妨。不过这就是个玩意儿,但若是到老爷跟前,这等姿色,只怕老爷要动气。”
九凤仙狭长的美目落在李青鱼脸上,仔细端详了一阵,笑道:
“你倒是和我见过的一个农女颇为相似。那农女单论五官,只能算有些姿色,只是合在一起却格外动人。尤其是那一双如水一样的眼睛,真叫人一见难忘。”九凤仙合起折扇,挑起李青鱼的下巴。
“只可惜你虽然和她有些相似,可这眼睛差的太远。毫无光彩,难看的紧。”
娇莺一样的嗓音,美到迫人的凤目让李青鱼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美人。
为什么他穿成了贫家农女!
他这样的反应,九凤仙太熟悉了。一股子厌恶感涌上心头,让她控制不住的一巴掌狠抽在李青鱼脸上,怒斥道:
“放肆!”
李青鱼被打懵了,大太太等人也看懵了。
但九凤仙风头正盛,突然发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倒也不例外。
大太太还笑道:“既然是招人厌的,也不必带到老爷跟前。前几日蔡三家的还抱怨人手不足。她瞧着也麻利,直接领到后面罢。”
李青鱼捂着脸,听见大太太甚至没有教训九凤仙的意思,直接让他到后厨做活。李青鱼失控的吼:
“我也是姨太太,她打我,你还罚我吗?”
这无知者无畏的言论。
让除了站在最角落的三姨太之外的姨太太,都笑出了声。
九凤仙更是打开扇子,遮着半张脸发出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声:“你们听听,她说她是姨太太,要跟我们平起平坐哩。”
九凤仙说着,眼睛却看的是三姨太。
三姨太瑟缩着后退,一句话也不敢说。
大太太只是笑,颇为宽厚的慈声笑道:“这定是让家里人哄这来的,怪可怜的。带她下去吧。”
九凤仙嘲讽一笑,拉长了声音慢慢说:“太太真好心。只是人分三六九等,这种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不如撵了去。”
李青鱼瞬间瞪大了眼。
大太太笑道:“她也是抵债来的,放走了岂不可惜,让人看紧了不许到你跟前便是。”
“我不是来抵债的,我家欠的债已经还清了,我还有嫁妆!”李青鱼高喊。
九凤仙的笑声刺耳起来:“有嫁妆,我怎么没看到?”
李青鱼:“不过是两匹绸布,我没要罢了。”
九凤仙嘲讽更甚:“这年头,竟有人说起慌来眼神都不变一下。还不要嫁妆,没有就是没有,我可没见过买得起绸布给女儿当嫁妆,却还要借贷的。”
李青鱼想到那两匹布,后悔的咬牙喊道:“我再说一遍,债早还清了。我不是来抵债的,我是来做姨太太的。”
第八十一章 在苦情剧本里杀疯了
整个房间为之一静,又紧接着响起声声嘲笑。
“你们听见了吗?她是来做姨太太的。”九凤仙一边拉长着声音娇声喊,一边看向三姨太。
她就是抵债来的,说是姨太太实则是厨房里不要钱的粗使丫头。
摸样不错,连着两年生了儿才准她向太太惊了茶,成了正经姨太太。即便是成了,也不如别人,只是换到太太屋里,做些轻活儿。
大太太本就忍不住笑,听见九凤仙的话更是笑到金簪歪斜,捂着肚子连声说道:“快领到后面去,我笑的肚子疼。快领走吧。”
李青鱼哪里肯走,再三说自己是来做姨太太。
可谁理?
李青鱼直到被人硬拽到厨房,也直着两眼,呆呆的说:“怎么会……怎么会……”
厨房那里的‘姨太太’不止李青鱼一个。
谢五魁四十有五,听说谁家姑娘生的好,或威逼或利诱,或者以债欺人。
谢家在州府都称得上大家。
何况在这里,真真是土皇帝一般。
谢家又不养闲人,除了正经的太太,和真迎进来的姨太太之外。哪一个不是每日干活做工。
厨房里别的妇人还以为李青鱼是被家里人骗过来的,忙过来说:“你快些想通吧,这里是不把我们当人的。你要再呆下去,就算太太们不说,管事们也是要打的。”
“我是姨太太……”李青鱼两眼无神。
妇人叹道:“我们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是名头正道娶进来纳进来,我们是抵债过来,算哪门子姨太太?像三姨太模样好,还能翻一翻身。像你我这样,一辈子的劳苦命,不挨打就是好的。”
李青鱼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迷梦里。
他看到一个和李青鱼模样极像,却很年迈的老妇。老妇看见他,先是一惊,旋即流着泪说:
“家里穷啊,她自己饥一顿饱一顿,也要我这个妹妹吃饱。看我衣裳破了,怕人笑我,半夜对着月亮把眼睛熬红了,也要给我补好。娘死的早,爹下地种田,从小就是我姐带着我,顾着我。后来爹没了,就是她忍辱受屈拼了命让我干干净净的长大,我这后半生的好名气好日子,是她不连累我拿命换的。她为了我死,到死还念着我出嫁没有新衣裳……”
“多不容易的机会,我死,换她以后能过些好日子。你就来把我姐害死!把我姐害死了!!”老妇嘶吼着想扑来,却被冰蓝的囚牢阻拦,只能悲愤的喊:
“你别想好活!换不了我姐活,我就换你一世厄难,不得好死!”
李青鱼浑身冷汗直冒,只觉一盆冷水浇了他满头,让他打着激灵瞬间睁开眼。
只见管事端着脏水盆,嫌恶的说:“装什么死,你个抵债来的,再不起来干活,把你腿打折!”
“我不是抵债来的,我不是。你们去找谢驼子,他能作证,我是正经来做姨太太的,我……”
“我呸!”管事冷笑道:
“正经的姨太太是太太派人过了明道抬进来的,你算什么人?还有脸的自称姨太太,你是想骑到我脖子上么?我告诉你,就是三姨太见了我,也得软三分!”
李青鱼仍旧喃喃:“我是姨太太,我是姨太太……”
又挨了一顿打。
凄厉的惨叫声连谢家坡的鸟雀都惊得四处飞窜。
当天夜里。
十里庄在谢家做长工的人就回来说:“惨呦。一门心思当姨太太,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哟。”
“这娃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去。老七还清债,不让她去她不肯,小玉拿布给她做嫁妆,她不喜欢。这会儿在谢家挨打……”妇人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