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捧着她的冰凉的脸,目不转睛说:“我不会让你有那种想法。”
第44章 我舍不得
我不会让你有那种想法。
时光静默,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
良久,她若无其事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参观你壮观的车库吗?”
叶慎独终于浅浅一笑:“自然不是。”
进入车库,他抖了抖伞上的雪将其放在旁边, 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物,递给她,说:“新年礼物。”
不难看出那是一把崭新的车钥匙,而且, 同他自驾318线那辆越野车的款型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那把是黑色,这把是酒红色。
时光突然安静下来,她在心中百转千回,觉得此时应该说点话,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 她也只是笑笑,接过车钥匙,冲他晃了晃, 说:“独哥破费了。”
叶慎独稍稍歪头:“能不能告诉我, 你身上这股子江湖侠气是怎么来的?”
她摁摁钥匙上的开锁键, 车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做出响应。
她走过去,在十来辆的豪车堆里看见了那辆崭新的越野车, 骚气中透着股霸气, 格外地闪耀夺目。
站在车前沉默半响,她才说:”上高中那会儿,混过两年社会, 见笑。”
男人跟着过去, 双手抄进裤兜, 倪着她,配合道:“我们时光这么厉害,那有没有混到大姐大的位置?”
“还没有,”她一本正经说,“后来,从良了。”
他笑笑:“从良都成这样,没从良得多凶?”
她皱皱眉:“我很凶?”
他挑挑眉,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妨,我能承受。”
“……”她说东,他偏扯西。
片刻,叶慎独的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打开车门道:“上去试试。”
时光没拒绝,上了驾驶位,等他也坐上车,才缓缓启动。
外面的路有积雪,她没开出去,只在车库里绕了几圈。
“你也赛车。”陈述句。
“嗯。”时光说,“不过我没学过多久,很业余,自然不敢跟你比。”
“又谦虚上了不是,”他侧头看她,“在川西我见过,你技术很好。”
饶了两圈,时光将车停回原地,扭头迎上他的目光,问:“什么时候买的?”
叶慎独平静地说:“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你。”
“怎么会想着买这辆车?”
他说:“在康定,你第一次坐上我车时,能感觉你很喜欢这款。”
时光往回想,第一次坐叶慎独的车,好像是在一个傍晚。
那天她骑着央吉的摩托回酒店,半路没油,蹲在一片熙熙攘攘的格桑花里,看夕阳阳遇见了他们的车队。
她问他能不等载她一程,他让她给个载她的理由,她当时说“做过,算吗?”。
男人挑挑眉,眸光变得意味深长,扬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好的东西自然免不了被欣赏。她坐上去后,确实打量过车内,只是没想到,会被他留意到。
沉思片刻,时光终是讲道:“说实话,贵重了。”
毕竟不是一点点,而是八位数啊!
叶慎独把窗户摇下去,抽了支烟含在嘴里,用火柴点燃,又甩甩手将火熄灭,吸一口烟扭头将烟雾吐出窗外,才别过头来。
他说:“别跟我见外时光,送你东西,不能简单用金钱来衡量。”
时光笑说:“难不成我要一座小岛,你也给我买?”
她开玩笑,他却很严肃:“你讲真的?”
被他正经的神色怔住,时光微愣,莞尔一笑,“我胡说的,你还当真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个造法。”
叶慎独撩眼人,没接话。
她想了想,言归正传:“不用金钱衡量,那用什么衡量?”
男人没答,连吸几口烟,直到长度减半,才轻声说:“用缘分。”
缘分……具体是指哪方面的缘分?她没问。在他心里,这个词的占比是多少?她也没继续刨根问底。
就像他那双眼,总是深如海水,肉眼能看见的也就那么点固定深度,若要继续探究,自己就得沉进去。
沉进去的后果会是什么呢?时光定定地看着那张无比精致的脸,双目闪了闪,没敢往下想。
“又在乱想我什么?”他洞悉,掐灭烟,问她。
时光开冷风将味道散尽,歇火,开门跳下去,直言道:“我好奇,你总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神情,那些真正爱上你的姑娘,该有多伤心。”
叶慎独也下车,等她走过来,才说:“这个圈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时光。再难放手的汹涌澎湃的爱意,只要钱和利益到位,就没有放不下的。”
一路往外走,风雪比来时小很多,他没撑伞。
时光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说:“叶先生究竟在多少女人身上花过这种钱,才足以让你总结出这等道理。”
叶慎独回眸,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开了距离。
他顿住,看她须臾,放慢语速说:“我这把年龄,要说未经世事,那肯定是骗你。我所说的,也并非都是发生在我身上,只是身边什么人都有,看得太多而已。”
这点不可否置,他这把年龄这般身段,要说一个都没遇到过,那是骗鬼。
时光没说话,听他又继续说:“实不相瞒,喜欢我这张皮和我这个身份的女人数不胜数。但我自认,不是个来者不拒的人。不知这样解释,你可觉得舒坦?”
“我没有不舒坦。”时光掐着话尾答。
男人没接话,似笑非笑,那表情仿佛在说“谁知道呢?”。
“……”
时光目不转睛盯着他,等他转身,便弯腰从地上抓了捧雪扔过去,正中他后肩。
白雪在叶慎独黑色大衣上怦然弹开,溅了几粒在他脸上。
他悠悠然扭头,微眯起眼:“你来真的?”
时光没说话,挑衅似的,当着他面迅速抓上雪,又扔过去。
男人不避不让,由着她手里的白雪砸在自己右肩上。
“愣着做什么?来啊。”她一本正经地宣战。
叶慎独将女人的一颦一笑收进眼底,弯腰自地上抓了捧雪,捏成圆,对准她作势要扔:
“你说我是打还是不打?”
“玩儿嘛,打呗,又不疼。”时光笑笑。
他挑眉,将手中的雪朝她扔过去。
时光以为会砸中自己,不料他只是扔到了她面前的空地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往她身上砸。
抬眸的一霎,叶慎独已经来到身旁,下一刻她便落入他宽实温暖的怀抱,被她封锁,无处可逃。
“这局你赢了。”
略顿,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使之微仰,视线照进她眼底,说:“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声音低沉而动听。
寒风轻轻,飞雪洋洋洒洒,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寂静安宁,宛若童话。
叶慎独漆黑直白的瞳孔里,倒映着时光柔下来的目色,和刹那的不知所措。
他拂开她脸颊的碎发,俯身欺近,鼻吸交融,吻上她的软唇。
凄风冷雪,他这个吻单纯且缠绵,炽热得像一团熊熊烈火,似要将她烧尽。
终是时光先错开,垂着眸淡淡道:“回去吧。”
叶慎独盯着她微红的脸看了片刻,才撑开伞,牵上她的手继续往回走。
路上,杜叔开着时光的车在雪地里颠簸着过来。遇见他们,开心地摁了声喇叭。
时光回眸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车,才说:“杜叔有五十了吧?”
“快六十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你司机的?”
“幼儿园。”
“你不准备让他退休吗?”
“他闲不住,说不开车等于失业,没理由再住在这里。”
原来如此,老人是不想白吃白住。而他,则不想让他们搬离。
“今晚想吃什么?”叶慎独问。
她说:“做什么吃什么。”
“这么好养?”
“不然呢?吃金子。”
“……”
来时的脚印已被覆盖,雪地上,又被他们重新踩出条弯弯曲曲的路。一把伞,两个人,款款而谈。
晚饭依旧很丰盛,时光吃得很饱。
饭后,叶慎独去房里换了身衣裳,再下楼时,板正的西装领带外面套了件羊绒大衣,柔软的皮鞋走路无声。
风格一变,人就跟着变,那张脸异常清冷。
时光坐在沙发跟杜叔一起看除夕夜的春晚重播,没刻意看他。
“我去趟那边,很快回来。”叶慎独说。
杜叔站起来要跟他出去,被他抬手止住,说自己过去就可以。
宋婶接话道:“那你路上开车慢点,如果喝了酒,就给老宋打电话,他过来接你。”
男人点点头,将视线投向时光,像在等什么话。
时光静默,有点难以启齿,他站着不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许久,她才开口道:“路上小心。”
男人嘴角微扬,“没了?”
还有什么?想了想,她对上他期盼的眼,说:“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双更,下章还有。
第45章 (修)
你先睡,我晚点回来……
年初一晚上, 叶家庄园的宅邸灯火辉煌,彩灯闪耀,一片喜庆。
叶慎独的车绕过院儿里的喷泉, 停在室外车场。
这边的徐管家收到少爷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就拿伞在路边侯着了。
叶慎独下车,冲前来打伞的徐管家礼貌地点点头,问:“老爷子呢?”
“老爷在书房。”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管家将伞全部罩在他头顶上, 答道:“都是太太的牌友,在打麻将。还有……楚小姐也在。”
这边没什么反应,大步走上台阶,待管家收好伞推开门,他才踏步进屋。
“阿慎回来了。”
“阿慎回来了。”
见他进门,客人们热情地跟打着招呼。
满屋子的太太夫人, 都是叶母平时的牌友。麻将音哗啦哗啦, 聊天诉苦,声音及杂。
叶慎独冲大家颔首,朝叶母走去。
叶母摸着牌, 脸上挂笑, 柔声说:“儿子, 你快看看妈妈这牌该出什么?”
他歪头纫谎郏抽了张二筒打出去。
“还兴找外援?输了我们可不认账。”一人说罢, 其余人跟着哈哈大笑。
“是是是, 不帮我,那帮楠楠总行吧?”叶母说,“儿子, 楠楠今晚输了不少, 你快去帮帮她。”
楚楠抬眸看过来, 满眼期许。
叶慎独的视线淡淡掠过,转头对大家说:“你们慢慢玩儿,输了算我的。还有事,先走。”
说罢他便上了楼,留下楚楠失落的眼。
“老爷子找他有事,你别有什么想法。”叶母安慰道,“他不是说输了算他的吗?你可劲儿输,然后找他报账。”
楚楠看了眼男人的头都不回的背影,低头苦笑。
.
叶慎独上楼的时候,遇见正下楼的叶言清。
擦肩而过时,那厢忽然问:“时光是不是在你那里?”
这边用眼尾淡淡扫他一眼,“有何指教?”
叶言清捏紧拳头,说:“你不过只是玩玩而已,放过她。”
叶慎独转正面他,冷笑一声:“你出于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那头咬牙,也冷笑:“等你身败名裂那一天,你就知道我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了。”
“那你好好等着。”他面无表情说。
叶言清凑近,眼神阴戾,放低声音:“你的秘密就快捂不住了,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的下场。”
叶慎独听罢,目光自眼尾溢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么?”他说,“我也很期待。”
再不多看一眼,他阔步上了台阶,绕过长廊,推开书房的门。
房里,老爷子正坐在茶桌上自斟自饮,见他进门,浑厚一声:“终于肯过来了。”
叶慎独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没接话。
“你的南苑是藏了什么红粉佳人?还是说,那两个仆人比你亲爹亲妈还好?以至于你年三十都不愿在家过。”
老爷子给他斟了杯茶,语气轻松得不像是指责。
他这位父亲,当初能从六个兄弟里面脱颖而出当上集团董事长,敏锐度本就异于常人。
叶慎独接过他倒的茶水,轻抿了口,不急不慢讲道:“自然是父亲母亲大过天。只是,儿子还以为,有了言清,您二老就不想要我了。”
叶崇文掀眸看他,目色狡洁如狼,攸地一笑:“所以,除夕夜你饭都不吃抛下全家人就走,是怪我跟你母亲偏心?”
“儿子不敢。”
“行了,你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
“父亲英明。”
“……“良久,叶崇文才正色道,“你藏在南苑的女人,就是上次言清带来的那个吧?”
这边没答。
对面继续说:“你在川西,从上海调直升机过去,也是为了她?”
叶慎独抬眸,对上他的老谋深算的眼,直言道:“是。”
叶崇文眯眼打量他片刻,说:“别留了,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叶慎独没所谓笑笑,轻飘飘道:“有南苑,也可以有北苑、东苑、西苑。女人而已,会有什么影响呢?父亲不也多得是吗?”
老爷子静默片刻,茸叛矍白约阂皇纸坛隼吹娜耍试探性一问:“你没当真?”
这边松弛地靠着椅背,给自己点上支烟,吸一口:“儿子要是当真了,做个闲散人,把所有都让给言清,不好吗?”
那厢饮茶,透过茶杯边缘看他一眼:“你这话,听着像是自暴自弃。”
叶慎独面色无偿,说:“真实想法。”
“这怎么行?”
老爷子正襟危坐,教化说:“将军赶路,不追野兔,你如果留恋这世间的花花草草,便会找到一万个驻足停留的借口。然而身为叶家的男儿,最不需要费精神的,就是这些无谓的花花草草。你需要的是头脑清醒,意志坚定,否则如何将集团做大做强?”
叶家的男儿……叶慎独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听。
等他说完,他才平平一句:“父亲教诲的是。”
叶崇文摘下老花眼镜,从新擦了擦架在鼻梁上,自顾自翻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道:“既如此,今晚送楠楠回家,去给她父母拜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