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纵野——灯笼红染【完结】
时间:2023-07-30 23:11:59

  乍一看神色如常,细看得话,眼角衔着一股浓厚的阴沉。
  时光看着他走过来,就要上车,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死死地将他拽住。
  一男一女,虽然都上了年纪,穿着也十分普通,但长相却十分出众。
  “儿……儿子。”妇人的声音发颤。
  时光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顿住。
  “儿……儿啊……”男的长长唤了声,登时跪在地上。
  时光浑身僵硬,彻底冻住。
  视线里,叶慎独目不斜视,漫不经心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不曾正眼看他们一眼。
  随后,他抬脚挣脱两人的拉扯,面无表情、视若无睹地走了过来。
  “儿啊………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
  那两人说着便追上来,叶慎独骤然回首,一纪眼神扫过去,声音寒如霜:“再上前一步,我不保证你们还能相安无事。”
  两人愕住,再不敢迈步。
  “咔”一声,车门响了。
  时光有些麻木地摸着方向盘,侧头看着被他打开的车门。
  叶慎独弯腰坐进来,看到驾驶位上是时光的刹那,慕然一顿,来不及收回的寒眸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脸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有点忙,但一有空都在码字!!!
第51章 今晚,我也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
  他就这样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须臾, 叶慎独逐渐敛去眼底情绪。
  他带着一身酒气坐上车,关上门,系上安全, 又倪她良久,才暗哑着声道:“等多久了?”
  “个把小时。”时光说。
  他捏鼻梁的手顿住,“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一定要先打电话,而不是直接进去呢?哦, 她没有邀请函。时光没什么笑意地笑笑,没接话。
  叶慎独将她的神情收尽眼底,转眸靠着头枕,轻声说:“我头有点晕,回去跟你聊好吗?”
  不知他是疲惫还是心情不好,眼底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乌青, 眼眶里也有血丝。相处这么久以来, 时光头一次见他这幅模样。
  夜更深了,鸦雀无声。
  她收回视线,拧开矿泉水递过去, 轻松地揶揄道:“看来你这酒量确实不行。”
  叶慎独直勾勾地望着她, 接过水抿一口, 又递过去,笑了笑:“自然是没我们时光厉害。”
  气氛缓和下来, 时光把车开了出去。
  从餐厅正门口路过时, 她看见很多散场出来的人。
  看长相和气质,应该都是叶氏家族的人。不知在议论什么,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在江边, 脸色极其难看。
  她下意识看向副驾, 叶慎独已经睡着了。
  今晚的事冲击太大, 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喊他儿子?
  难道他真的不是亲生的?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时光提前到。迈巴赫一经停,不待她喊,男人便醒了。
  “没想到你会去接我,杜叔呢?”他下车关上车门,神态恢复如常。
  “杜叔旧病复发,在医院。”时光锁上车,朝大门边走去,继续道,“医生已经检查过,没大问题,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后面的人跟上来,“嗯”了声:“他以前做过胆结石手术。”
  她打开大门,回头倪他,男人将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步伐轻盈,谈笑风生一点不像喝醉的人该有的状态。
  叶慎独在她好奇的视线里走进院落,余光燃什么,攸地顿住脚,变道去了花架下。
  相较于他出门时,那里多了不少物件。
  两个绿色沙发,四个款式各异的抱枕,中间有张椭圆形的白色小桌,桌上的果盘里整整齐齐地放着葡萄和香蕉,竹篮里零食多得已经冒出尖儿……
  他站定,打量很久,又坐在沙发上感受一番,再看时光时,嘴角笑意明显。
  那是今天下午时光闲来无事新布置的,他并不知道。
  院里灯火通明,花开满架,在初夏夜色里闪着盈盈微光,香气怡人。
  时光没躲,面不改色接受他的审视。
  叶慎独看她许久,拍拍身旁的座位,伸出手说:“来我这里。”
  “不来。”
  静夜无声,时光与他隔着些许距离。
  男人皱眉,作势要起。
  “坐好,”时光命令。
  他果真没动了。
  “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她说。
  他有些诧异,“你会?”
  时光:“不会。”
  “……”
  “最好煮来毒死你。”
  “……”
  住进南苑这么久,时光从没碰过碗筷。
  一方面是宋婶不让她做,另一方面是,她不想投太多感情在这栋房子里。
  像做饭洗衣这种跟柴米油盐相关的日常,看似无关紧要,实则,都是需要投入情感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光的防备逐渐松懈。
  或许,从她决定在院子里种花那天起,防线就已经松了。
  之后出差,她会想着空手而归不妥,于是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今天,她又在花园里安置露天沙发。
  现在,她竟然在厨房里给叶慎独煮醒酒汤……
  人只有对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才会心甘情愿不自觉地做这些事,才会热衷于打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
  意识到这点,时光像木头似的立在厨房里,久久不能动弹。
  花是叶慎独让她种的,难道这人心思已经缜密到这等临界了吗?他本硕博不是读工商管理吗?怎么倒像是主攻心理学似的,竟能把人心算得如此精准。
  还是说,是她自己吹够了风,下意识将这里当做了避风港。
  可是,这里明明只是一座海市蜃楼。与镜花水月大相庭径,这些景象,一碰就会碎的……
  “锅快干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时光的思绪,转身的一霎,眼里的冷还未散尽。
  叶慎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此时正靠在门边,眼角衔着酒后的红,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手里短视频里教做醒酒汤的步骤还在机械重复地念着:
  “把黄豆芽的干瘪的老根摘掉,洗净沥干。大蒜切成末,大葱切成葱花备用。
  锅中放入清水,大火煮烧开后,将黄豆芽放入,接着加入蒜末,生抽,调匀后,改小火煮10分钟。
  豆芽煮熟后,加入盐,白胡椒粉,再煮3分钟,然后放入葱花即可出锅……”
  视线里,男人从善如流走过来,往锅里掺水,说:“我煮吧,过去点,别烫着。”
  时光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他回眸看她一眼,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步骤,把视频关了。
  时光忽然觉得有点丢脸,豪言壮语说要给他煮醒酒汤的人是她,结果,进厨房发现自己不会。于是便搜教程,最后还被当人逮个正着。
  “你会?”她出声问。
  叶慎独按视频步骤往锅里放东西,回头说:“不会,但又怕被你毒死,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
  怪记仇,她说过的话他不一定当时会回,但一定都会回。
  时光退到门边,第一次见他进厨房,穿的还是白衬衫黑西裤,忙碌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不多时,醒酒汤做好了,叶慎独将其盛进碗里,却没喝。
  “不喝吗?”时光问。
  “你觉得我醉了?”他拉着她往外走。
  确实不像,除了有点酒气,说话走路都很利索。
  想到这里,时光瞪他:“你既然没醉,刚才我说煮醒酒汤你为什么不说。”
  叶慎独从酒驾上拿了瓶红酒,又拧上两个高脚杯,才看向她:“时老师主动为我洗手作羹汤,赎我无法拒绝。”
  她说:“油嘴滑舌。”
  他说:“男人本色。”
  “……”
  又是她之前揶揄过他的话。
  出门,走下台阶,时光问:“你既然不喝,我没做成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
  叶慎独沉默片刻,淡声道:“不知道,挺无聊的。”
  时光看了眼手机,还剩十五分钟到十二点。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他生日,不知此刻他的心里,是苦涩还是别的什么。
  踩过长长的鹅卵石小路,她望着他背影道:“那个设计稿……还差点意思,我得再改改,今天不能给你。”
  叶慎独回眸,眼角淌过丝丝笑意:“不急,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给我画了。”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知道。”
  她错开他真假难辨笑盈盈的眉眼,不语。
  重新去到花架下,叶慎独用起瓶器开酒。为防蚊虫,时光则去点熏香。谁也没打扰谁,谁也没说话。
  刚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这香值钱,有次无意中问起送婶,才得知院里每天光焚香就要花三万多块钱。
  她当时是真震惊,贫穷限制想象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但也不能说,有钱就是罪。毕竟,叶家从永乐时代就已经权侵朝野富甲一方了。即便后来有所变故,可祖上的积累和后人的开辟,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叶慎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那他就是少爷,就是公子,吃穿用度肯定都会按高标准来。况且,他还是个工作狂,这些财富,多半是他自己挣的。
  “又在想什么?”叶慎独醒好酒,给杯子满上。
  时光回神,在另一个沙发落坐,直言道:“在想你们这院儿里的熏香。”
  对方会意,笑道:“钱赚来不花出去,怎么促进社会再生产?”
  完美又无可反驳的解释。
  谈话间,叶慎独递了杯酒过来,说:“你一直想跟我拼酒拼车,今晚,我满足你拼酒的愿望,如何?”
  时光从他手里接过,勾头看了眼酒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瓶酒能抵她杭州那百多平的房子钱,无论从酒精度数还是口感来说,都是相当炸裂的。
  她笑了笑,主动与他碰杯:“愿陪君醉笑三千场,输了别哭。”
  叶慎独倪她,一口喝下半杯酒:“你可真有趣。”
  “才有趣的吗?”她也喝掉一半。
  那酒入口微甜,但后劲儿上头。跟除夕夜时光喝宋婶酿的不同,那款是柔中带劲儿,但劲儿还不够。
  也跟那夜喝的茅台不同,茅台入口即辣,直冲脑门,是开门见山的冲击感。
  而这瓶酒,就像他这个人,成色/诱人,初品三分甜意,回味时带苦,再细品则是辣,总之越往后想,越烈,越醉,越……不知所措。
  酒是好酒,熏香是好熏香,夜色也是好夜色。
  人生中,总有几霎时间,是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一如现在。
  时光抬眸,落入叶慎独早就等着的视线范围。
  他整个人松散地往后靠,许久才应道:“不,在川西的时候我就觉得,时光这个苗族姑娘,又烈又野,就像……大西北的烈马。”
  这是个什么形容,时光没深究,言归正传道:“你忽然兴致勃勃要同我拼酒,想说什么呢?”
  男人二指夹着杯脚,不急不慢抿了口酒,说:“除夕夜,你跟我说关于你的故事,公平起见,今晚我也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
  意料之中,他提酒的时候,时光就感觉到了。
  这边举杯:“愿闻其详。”
  叶慎独没动,黝黑的瞳孔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话声带着期许,“可是,你离我太远了。”
  时光有些无语,考虑到他今晚可能心情不好,便不做计较,主动起身,坐到他旁边。
  刚一过去,叶慎独就抬手挽住她胳膊,将人往怀里带。
  夜已深,院里亮着灯,花簇之下,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见他说:
  “如你所见,我不是叶崇文的儿子。这个秘密……我也是二十岁那年才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52章 别让我蒙在鼓里……
  那年夏天, 一直在娘家养胎的叶家大少奶奶生了个男孩儿,取名为慎独。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故君子慎其独也。
  从名字就能看着,叶家对这个男孩儿寄予厚望。
  当时的当家人还不是叶崇文,而是他父亲。长孙的出生,老爷子非常高兴, 在老宅连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宴已做庆祝。
  世人皆知,叶家长孙叶慎独,出生既坐拥无边富贵,出生既享有无尚荣耀。
  而他的父亲叶崇文,更是因为生下他后,颇受老爷子青睐, 最终从六兄弟里面脱颖而出, 成了叶氏集团的继承人。
  叶慎独在这样的光环下日渐成长,可以说是要风得要雨得雨,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 为什么母亲性格那样温柔体贴, 却从不私下里与他亲近。
  为什么父亲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慈父形象对他纵容有加, 私下却极其严格,从不同他讲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话题。
  自幼, 叶崇文给他灌输的便是诸如“将军赶路不追野兔, 你如果留念这世间的花花草草,便会止步不前”此类观念。
  就好像,他就是为完成某项任务而生的一样。
  爷爷归隐后, 叶慎独身边就只有一个保母和一个司机。
  尽管衣食无忧, 尽管叶家长孙的头衔让人对他百依百顺, 但多少个日夜,他也渴望能得到一星半点父母亲的关爱。
  然而他们永远只会人前买弄,人后冷血。
  慢慢的,叶慎独便不再期待,很小他就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多事情流于表面,不轻易与人交心。
  .
  听叶慎独轻描淡写说了些幼时的事,时光总结出个大概,问道:“叶母一直在娘家养胎,莫非当年她是假怀孕?”
  男人自顾自喝了口酒,说:“真怀。”
  她还未及开口,便听他云淡风轻道:“但出生就死了。”
  时光暗自吃惊,低声说:“所以就用你来顶替?”
  叶慎独轻笑一声,无所谓的样子:“我是他们花三千万买来的。”
  她惊讶:“这不是犯法吗?”
  他说:“双方达成协议,美其名曰,是过继。”
  一瓶酒彻底见底,时光已经有些飘飘忽,而叶慎独看上去依旧清醒。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说酒量不如她,一直是谦虚。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叶慎独两手张开,自然而然搭在沙发上,头往后仰,轻轻靠着,平静道:“还记得我跟你说十年前出差途经阿富汗替叶崇文挡枪的事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