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慎独一头雾水,上前拉门,效果一样,打不开。
“不是我锁的。”他万分笃定,当着她的面打了助理的电话。
“喂?叶总。”电话那头,还夹杂着婴儿哇哇啼哭的声音。
“你反锁的门?”叶慎独凉声问。
助理愣了愣,说:“对不起叶总,我以为您跟时小姐出去了,也不会再回办公室了,”
叶慎独看时光一眼,咬牙道:“我们还没出去。”
“啊?那,那怎么办,我现在过来开门?”
电话里,新生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时光甚至还听见安安的哭声。
“算了,让他别过来了。”时光扔下话,转身走回去。
这个时候让人家抛下刚生产完不久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婴儿过来开门,是丧尽天良。她干不出这种事。
叶慎独唇角微扬,挂断电话重新走过去,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两人你不言我不语好半响,最后,是时光肚子传出的“哗啦”响声终结了死水一般的沉默。
“……”她四处观看,没说话。
叶慎独听见,也没说话,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盒自热米饭,撕开包装,往最下面倒冷水,往饭盒里倒开水,然后盖上盖子。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弥漫出阵阵勾人的饭香味,勾得时光胃酸都出来了。
要知道,在这种饥饿的深夜,有包泡面都算是人间美食,更何况是饭。
不多时,叶慎独将盒饭端到她面前,说:“出不去,你将就吃点。”
看着那盒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饭,她许久未动。
从来没想过,他为她做的第一顿饭,竟会是在分开一年后,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盒饭。
这在以前,叶家二少是绝不会沾手的,毕竟,他是有奶妈有司机服侍的人。
“吃吧,一会儿冷了。”叶慎独轻声提醒。
时光没看他,有些僵硬地拿起勺子,挑了块土豆放进嘴里。
想他堂堂一个少爷,办公室冰箱里竟全装的是零食盒饭。这一年,他是住在办公室了吗?她不由地心想。
那碗饭她最终没吃完,因为太多了。
只是没想到,叶慎独会接过去,当着她的面,将剩下的全部吃掉。
整个过程,他很自然。
她起身去到落地窗前,不看,不想,也不说话。
将盒子丢进垃圾桶,叶慎独跟着过去,侧眸看她许久,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一直没机会问你,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盯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她笑道:“自是很好。”
玻璃窗里映出男人微红的眼角,也笑一声:“我过得不好。”
时光转眸看他:“衣食无忧,泼天富贵,不能满足你?”
“不能。”他道。
她又笑一声:“这不就是你苦苦追求的吗?”
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这是他想过,念过,无奈过,为之痛苦的女人。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抱她、多想吻她,以及……多想要她。
可他不能,他知道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她一定会彻彻底底消失在他眼底,一定会。
叶慎独的眼神炽热如焰火,似要将她灼烧。
时光别过脸,问了句:“为什么又觉得过得不好了?”
夜风凉吹起她的发,叶慎独在她身后抬起手,任发丝在自己指间飘过,低声道:“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弄丢了一件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七千五百字!!
周五家庭聚会,不更。
第65章 你走后,我每一天都很后悔。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寂静无声。玻璃窗里, 叶慎独微微侧身,视线始终在时光这头。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低低沉沉, 却十分清晰。
时光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她没看他,也没继续刨根问底。前车之鉴,在这个男人身上, 任何的过度揣测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捻去眼底情绪,她保持沉默,没有回他那句话。
可她不问,不代表他就不会继续说。
“时光,”叶慎独还看着她,目色如晨雾般朦胧,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叫方岩的,真的是你男朋友?”
时光这才撩眸看去,笑了笑:“怎么了呢?叶总是觉得我不会看上他?”
男人目不转睛, 吸了吸脸颊, 问:“你看得上他哪里?”
“这个, 我需要跟您详细汇报吗?难道,您觉得, 这世上除了你, 当真就没有别的男人了?”时光也目不转睛盯着他。
仿佛被她带刺的眼神击中,叶慎独呼吸一滞,抬手松了松脖颈下方的深蓝色领带, 一时不语。
双双沉默, 一点声儿都没有。最后, 时光看他一眼,有些疲惫地问:“我睡哪儿?”
他这才收回神思,走向另一边,打开房门,应道:“你睡我房间。”
她跟着过去,勾头一看,发现里面又是个套间,床铺整洁,衣柜靠左,卫生间靠右,贴墙的位置有张办公桌,桌上有台电脑。
初看没什么端倪,再看她才发现,他电脑屏保上的图片……竟然是她?
缩不是在这里看见,时光都快忘了自己何时有过这样一张照片。
应该是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她跟团去了西北,在野草之中,在荒原之上,导游给她拍了这张照。
当时觉得照片效果不过,她便用它发了第一条微博。
那年,她只有十九岁,是花一样的年纪,也是浑身是刺的年纪。
叶慎独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将她的照片设置成屏保,就像他不解释为什么要把公司名取为“TIME”一样。
他不说,她更不会多问。
空站一阵子,时光往后退了两步,淡声说:“我睡沙发。”
叶慎独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没动,微微偏头,道:“你是客人,怎么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时光继续往后退,“客人不敢当。叶总是不是忘了,时间害您亏了这么多,现在我是您的债务人,您是我的债权人。”
男人皱眉倪着她,沉思片刻,说:“那你更不能睡沙发。”
?
他继续讲道:“若是着凉生病了,会耽误明天我们去海南的行程,届时,岂不是损失不更大?”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再无法沉默。
他虔诚得像一个信徒,用那双自带深情的眼静静望着她,笑了笑:“我都这把年龄的人了,不会幼稚到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对你做什么的。”
“………”
“还是说,在你内心深处,我睡过的床会让你……”
“闭嘴吧叶慎独。”
时光出言打断,终是没能抵住他的激将法走过去,进门,然后“砰”一声关上门。
终于,世界一片清净。
他的声音,他的模样,都像潮汐般退回了深海。
从前些时日再遇见他起,前前后后二十来天,他那张脸就似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隔三差五就会让她感到心烦。
靠在门边站了片刻,时光认真打量起房间。
面对满屋子的属于他的物品,她一样没碰,只是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敲门声响时,她正欲躺上床睡觉,本不打算开,但一想到她们这边现在是过错方,便无可奈何地起身走过去。
门开了,叶慎独说:“我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你明早可以多睡一会儿,不必早起。”
他给她买票,之所以连身份证号都没问过,是因为他以前就给她买过票,所以绑定过她的信息。
时光没吭声,想想有些唏嘘,再若无其事,也掩盖不了他们曾浓烈过、沉溺过,最后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事实。
门再一关,阻断了男人那抹不明所以的眼神。
他刚才似乎还有话想说,但她并不想听。
时光原本还是打算早起,却没想到会一觉睡通十点钟。
翻身坐起来那一霎,她有点恨自己毫无防备的潜意识。
这是他的床,他的气味,他的领地……她最不该如此。
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情绪,一直到她洗漱完走出房间才退散。
办公室无人,空气里飘着尼古丁的味道,时光眼尖地发现,茶几上多了个烟灰缸,里面,有四五个烟头。
她心想,他不是戒烟了吗?说不定是早上来找他谈事情的人抽的。
“醒了?”
这时,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叶慎独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裳,随着他的靠近,身上轻轻浅浅的烟草味也越发明显。
所以说这烟,大概率是他自己抽的。
时光收回目光,“嗯”了声。
他嘴角挂着抹浅浅笑意,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说:“先吃点东西。”
从他进门,她就认出了那是南苑的食盒。所以里面装的东西,必然也是宋婶儿做的。
“打开看看,都是你最喜欢吃的。”男人在她头顶轻声道。
时光没动,攸地笑一声。
他还是他,素来城府深,素来喜欢掌控别人,素来敏锐能洞悉人心,然后利用人心。
不管此时此刻他出于什么目的,时光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道:“猴年马月的事,我早就已经不爱吃了。”
紧接着,她微微颔首,转身便走:“有事先走,下午我会准时去机场。”
叶慎独赶在她前面拦住门:“外面气温三十几度,天这么热,你要去哪里?”
时光抬眸,眼中已经布满了冷意:“这是我的事,再说,我虽不如叶总这般富甲一方人脉广阔,但找个避暑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
她此时的反应凉过数九隆冬,叶慎独把住门框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别过头道:“你好好待在这里,我走。”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甚至有些仓惶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他走后,她也没留。
日光很烈,时光走在烈日下,却觉心底无比凉快,也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冷意。
南苑,她曾甘愿画地为牢,将自己锁在那里的地方,承载着风花雪月,也承载着爱恨纠葛。
如今又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一切不清不楚的暧昧,都是诱惑极高的毒药,初尝香醇可口,时间久了,怎么毒入骨髓的都不知道。同样的错,她不会再犯第三次。
.
四点过的飞机,时光看了眼时间,还剩四个多小时,便在地图上搜了个母婴店,打车过去。
在母婴店里,大人用的小孩用的她都买了些,然后又打车去到安安跟他老公的爱巢。
前助理结婚是去年年底的事儿,那时候她已经怀孕。出于某些原因,时光没来参加,只是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这次既然来到这里,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一下。
在安安家时光没待多久,放下东西,吃过饭,去婴儿床前好奇又惊讶地看了会她顺产出来的大胖儿子,然后便直奔机场。
路上,她陷入沉思,像前助理那样的,曾经一个不折不扣的二次元少女,竟也有为人妻为人母的一天。
一个人到底要多爱一个人,才会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儿育女啊……
在机场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时光显些睡着,直到那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出现在面前,她才悠悠然转醒。
左边那个是她的,昨晚被时间提到她的宿舍里去了,中午她走得急,没管。
没成想,像在出现在了叶慎独手里。
他看着她,眼神和表情都十分复杂。许是因为她中午没听劝,大热天的要跑出去。又或者是因为她宁愿在飞机场里打盹儿,也不愿待在他规格比总统套房还高的总裁办公室里。
她无所谓,懒得深究,起身欲去拿箱子。
他没给,平静道:“我拿吧。”
她没强求,两人一前一后,在自动取票机里取了票,办好托运,换登机牌,又检票进到候机室,再到登机对号入座。
期间,谁都没说话。
叶慎独定的票是头等舱,时光坐在靠窗的位置,身旁毋庸置疑坐的是他。
不多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冲刺,然后飞上蓝天。
俯瞰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的地面,时光又将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大概看了十来分钟,她有些无聊地收回视线,点开面前的个人电视,找到她曾看过无数遍的影片――《肖生克的救赎》,然后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余光里,叶慎独在她看完大地又看蓝天,看完蓝天又看电视时,阖上了双眼。
他睡着了,白皙干净的脸转朝她这边,呼吸很浅,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时光目不斜视盯着屏幕上的电影,十分钟后,她关掉电视,侧头看了眼叶慎独。
人在寂静的时候容易胡思狂想,在类似场景也是。
她想起去年独自去加勒比海那次,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后来这人说,他跟她在同一架飞机上。
乍一听,多么浪漫,不仅制造这么大一个惊喜祝她生日快乐,还送了她一座想都不敢想的小岛。
谁曾想,甜味上头的时候,却收到林寒的短信,说他不日便要去订婚。
天知道那一刻,她的心底到底涌出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涩。可以说,在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史无前例。
那些温柔的浪漫,极致的甜蜜,不过是他为了囚住她的手段而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
“时光,我每天都在后悔。”
时光正出神,突然,耳边响起叶慎独轻轻柔柔的声音。
她不由一顿,跟他缓缓睁开的充满血丝的眼幢了个正着。
男人注视着她,又或者,从她看大地看蓝天看电影,总之,任何一个她不看他的时刻,他都这么注视她。
而刚才闭眸,只是在沉思。沉思,他该如何开这个口。
此时,那张原本冷清又禁欲的脸上,不带任何疾言厉色,也没有急火攻心的意味。
他就这样看着她,单纯地看她。
对视数秒,时光转眸错开,在个人电视上一通乱点,许久才找到刚才看的电影。
“你走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叶慎独的语气更肯定了,也更沉重。
时光眼睫微闪,点开电影,继续播放。
“我后悔,那时候在岛上,没有教你冲浪,没有跟你一起烤烧烤,没有带你去未经开拓的路上开越野车,没有同你去喂流浪猫,没有与你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他依旧继续说着。
纵使时光已经带上耳机,又把声音调到最大,还是能听得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