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纵野——灯笼红染【完结】
时间:2023-07-30 23:11:59

  什么时候的事情?时光并不清楚。
  江泊淮接着又说,几个小时前,他接到时间的求救电话,便从色达赶了过来。
  “你们什么关系?”时光的语气冰凉。
  江泊淮答非所问:“时小姐放心,我不会乱来。”
  只是接到个电话就从色达赶过来的人,她不信他不会乱来。
  况且姓江的给人的感觉就像只千年狐狸,狡猾多端。
  之后他又说,他的团队在色达有个慈善项目,暂时会在那边待一阵子。他可以先把时间带去色达,等时光到色达后,再亲自把人交给她。
  如果没关系,那做得也太多了点。如果有关系,那会是什么?
  想想都知道。
  时间已经成年,选择什么不选择什么都是她的自由,时光管不了,只是她在意家里那几位老人,有些事,她不能真的不管。
  听江泊淮说他的团队在做慈善,时光猜想他或许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
  她打开房间里的电脑,在搜索条上输入“江泊淮”三个字。
  属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种。
  上海人,27岁,身份地位,工作性质,都跟叶慎独差不多,同属富家子弟圈,说不定两人还认识。
  江泊淮,时间……
  时光不愿再往下想。
  这条泥泞不堪、注定没有结果的路,时间已经自己选了。
  是什么关系也不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
  她沉默很久,淡淡道:“我能信你吗?她的人生安全。”
  江泊淮说:“时小姐是时尚圈的名人,我怎敢造次。”
  “名人不敢当。”时光就事论事道,“我叫人开锁,人你可以先带去色达,但是江先生,丑话说在前面,出事我就找你。”
  对方说理应如此,并绅士的表示会将时光的随身物品寄回来。
  “还有我的车。”时光提醒道。
  江泊淮说:“你的车可能出了点问题。”
  ?
  “车窗被砸烂了。”
  操……时光咬着后槽牙低骂一声。
  如果不是沾亲带故,不看在阿公阿婆和舅舅的份上,换别人,管对方有没有病,敢弄坏她车贷都没还清才开了半年的车,时光真的会过去把人撕了。
  江泊淮说保证会将车修好,但是色达没有好的维修点,车子要拖去拉萨修。
  好像也只能这样,只是这晚时光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
  时间从小生活在她父亲的暴力阴影下,敏感又缺爱,遇见江泊淮这种成功人士,她只会越陷越深。
  但话又回来,时光自己都过得稀里糊涂,又怎么干涉得了她的人生。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这样写过。
  ――我们是生息在不健全世界上的不健全的人,不可能用尺子测量长度或用分度器测量角度、如同银行存款那样毫厘不爽地生活。
  所以她如果执意要跟江泊淮,时光阻止不了。
  因为这条路,连她自己都还在磕磕绊绊。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忘了,只是一觉醒来,依旧大汗淋漓,跟半夜出去跟人干了一仗似的。
  随身物品就算今天寄回来,也得明天才能到,所以她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两天。
  时光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床收拾规整,带上相机后就去了食堂。
  她素来对吃的没什么大的诉求,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只点了一盘炒面条和一杯酥油茶。
  吃过早餐桑吉还没来,时光没钱没车又人生地不熟的,便只能在周围随便转转。
  最终,她去了观景台,那里的地理位置倒是绝佳,站得高看得远,还有个采光极好的书屋。
  清晨的阳光正好,秋风习习。
  她顺着书架看过去,发现书的种类还挺齐全,其中有一本是她喜欢看的。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她的指腹从封面的这串文字上抹过,把书抽了出来,坐在墙角根下无所事事地翻着。
  时光并没留意到,除她以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里看书,只是那人坐在里屋。
  叶慎独嫌叶远之他们闹腾,便来这里清静清静,才坐下来没多久,就看见有人过来。
  他倪着来人,熄了要点烟的火柴。
  看见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本《人生海海》,还以为她要看多久,哪知,从拿书到翻书再到睡着,没超过五分钟。
  这让人很难不怀疑,那晚她张口就能说出他名字的出处,只是误打误撞。
  现在睡着了,才稍微有点柔软气息,至少没那么清冷倔强,也与前天晚上在泳池里骂他,以及昨晚喝酒时六亲不认的桀骜判若两人。
  没过多久,突然有人风一样地跑过来,叶慎独不急不慢收回视线。
  “时老师,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耽搁了,现在才来找你。”
  时光被惊醒,睁眼对上的是央吉气喘吁吁红彤彤的脸。
  她说没关系。
  姑娘笑了笑,塞给她一代糖,说:“我看你喜欢吃糖,就给你带了点,我奶奶做的手工糖。”
  很热情很善良的藏族女孩儿。
  “谢谢。”时光接过来,跟她说,“你要有事的话就忙你的,不用管我。”
  “不忙,我的工作就是服务好你。”她看左右没人,才说,“昨天我说叶总走了,误判,他又回来了!”
  “他为什么回来?”时光随口一问。
  她晃着脑袋:“不太清楚,还带了好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但都没你好看。”
  “跟我有什么关系?”
  “额,好像是没关系,但我觉得你两真的好般配。”
  “……别乱磕CP。”
  央吉哈哈哈笑起来,换了个话题:“那是没有车,不然我带你去新都桥耍。”
  “很好玩吗?”时光把一页都没看完的书合起来。
  “摄影师的天堂嘛,巴适得板,你去一趟就晓得有多安逸了,尤其是这个季节。”
  时光十二岁前生活在西南片区,对这边的方言有特别的情感。央吉偶尔会冒出几个川音调调,她觉得挺有意思。
  她摊开手,无奈的笑笑,“那很遗憾,我不仅没车,还没钱。”
  姑娘嘟着嘴,“你脾气真好,什么都被淘气的侄女拿走了,也没见你生气。”
  说她脾气好,时光笑了,“我一般不生气,宁愿气死别人,也不内耗自己。”
  “……学到了。”央吉恍然大悟。
  时光起身去放书,不料手指在书架上刮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下来。
  央吉被她的表情吓一跳,忙跟着站起来:“怎怎么了时老师?”
  时光伸手给她看,“美甲掉了,带我去城里找家美甲店。”
  “…………”
  央吉简直难以置信。一个几十万车丢了都不慌不忙的人,却因为几片美甲掉落而方寸大乱,女人啊!
  两人从大堂路过,被前台服务员喊住,说是有摩托车的钥匙要给她们。
  时光这才想起,叶慎独昨天说会帮她拖车,看来不是空话。
  摩托车就停在酒店外的车棚底下,不仅完好无损,而且油箱也是满的。
  就在他们准备跨上摩托车时,央吉又接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姑娘惊慌失措给时光说了句抱歉,就一个人开着摩走了,看样子十万火急。
  到底什么事她没说,事情转变太快,时光甚至都没插上话。
  一霎间,她望天望地,望着滚滚尘烟和残风卷起的枯叶,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没手机没钱甚至是没有车她都能忍,美甲掉了,她不能忍。
  她准备回去翻翻行李箱,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指甲油,先涂上应付应付。
  不料这边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了鸣笛。
  时光下意识扭头,五米外,叶慎独开着车门,本人则站在门前一只手伸进去按喇叭,一只手扶着门框,看着这头。
  他今天穿了件纯黑色休闲长款风衣,内搭黑色半高领打底,西裤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男士皮鞋又软又亮。
  还是那张完美得仿佛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脸,瞳孔黝黑,目光深邃。
  这样的人无论站在哪里,周围的一切瞬间就成了陪衬。
  她迎上他的目光,没说话。
  是叶慎独先开的口,他说:“我送你。”
  时光往前走了两步,阳光刺得她的眼微微眯起:“送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男人嘴角带了点笑意。
  听他又把问题扔回来,时光觉得滑稽:“叶先生对女人向来这么热心肠吗?”
  “也不是。” 叶慎独平静地陈述。
  时光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昨晚没尽兴?”
  耐心听完,叶慎独敛下目光,喊她:“时光。”
  “唔?”
  他轻笑:“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坐上我车的,或是应酬时坐在我旁边跟我说得上两句话的女人,我都会上?”
  这话听着有点怪,时光也坐过他的车,并不好答。
  叶慎独把手掌撑着车顶,眼神带了些意味:“你大可不必把我想得这么风流,前天晚上被你那样子般折腾,我哪里还有力气纵欲。”
  “……”
  谁折腾谁?他倒是东会倒打一耙。
  风不风流不不予置评,但要说他高风亮节一身正气,那是骗鬼;风情万种、手段高明,倒是不假。
  “冒昧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时光一点都不冒昧地说,“你在跟踪我?”
  男人倪着她,坦坦荡荡:“又是欲加之罪。”
  又?上一个欲加之罪,还是他问她能在水里憋气多久,她说听起来怪变态,所以他说她欲加之罪,结果……他妈的是真变态。
  想起这茬,时光软悠悠瞪他一眼。
  叶慎独照单全收,笑了笑,语气里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哄:“走吧,送时小姐去做美甲。”
  作者有话说:
  叶慎独:对,我变态,但你也很享受不是吗………咳咳咳
第10章 你请客,我出钱
  他认真盯着谁看的时候,那眼神像是晕在宣纸上的墨,层层浸染,分分钟能渗透人的心灵,洞悉人的想法。
  “叶先生。”
  时光这样喊他,靠在车门的另一边,与他面对面地站着。
  她在女性领域里已然不矮,但在叶慎独面前,仍显得十分娇小,只得微微仰着头说:“虽然我没走成,你也还在,但那晚我说过话依然作数。”
  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是萍水相逢,点到即止。
  叶慎独的眸光又黑又沉,心如明镜,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好似任何事到了他这里,都惊不起半点波澜。
  他就着给时光开门的动作,俯身离她更近,看见了她脖颈上还没淡去的吻痕,十分明显。
  那是前晚他给她留下的。
  两两相对,叶慎独的声音轻得像风:“只是想送你一程,你在怕什么?”
  仔细辨别的话,他扑面而来的气息像是裹了这山间的雾,清清凉凉的。
  知道他是激将法,但时光很无所谓。又不谈婚论嫁,又不耍朋友,别别扭扭,不是她的风格。
  说难听点,买卖不成仁义在。
  时光从他摄魂般的眼神里抽离出来,往后退了小半步,两手撑着越野车的门框,借力坐上去,一气呵成后,单手杵着下巴靠在车窗上,对近在咫尺的人说:
  “我什么都不怕。”
  叶慎独眉尾微挑,压住了想摁她过来吻的冲劲。
  他上了车,问她:“你有想去的店吗?”
  “没有,”时光直言道,“对这里不熟,随便吧,款式新颖、技术好、环境安静、价格合理,关键是不掉钻,就行。”
  嗯,她管这叫随便。
  驾驶位上的人勾出抹笑,把车开了出去。
  甘孜地广人稀,海拔2500多米的州府康定,植被仍然很茂盛,蜿蜒盘旋的山路两旁,叫不出名字的树褪去夏天的枝繁叶茂,穿上了秋天的衣裳,一切是那么萧索,却又如此的韵味十足。
  这里是多少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蓝天赶走白云和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面平静的深海,纯净得没有半点杂质。
  沥青路上时不时经过的车队,窗户大开,空气中飘扬着他们一闪而过却又激情澎湃的歌声,自由和潇洒的味道无处不在。
  叶慎独的车也开着窗户,风和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时光坐在副驾上伸手挡了挡太阳,开口道:“叶先生神通广大,没跟踪我,却又知道我要去做美甲。”
  被冤枉的人打开右手边的储物柜,从里面掏出福墨镜递过去,瞧着她:“时小姐惯会颠倒是非,明明是我先去看的书,谁跟踪谁?”
  时光接过他手里的墨镜,看了看,女款,新的。本想揶揄两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但他们却不是能相互打趣的关系。
  “巧了不是,我也没跟踪你。”她问心无愧的样子,“误会你,我道歉。”
  话是这么讲,可在她脸上看不见半点诚意。
  叶慎独从左后视镜里看了眼副驾。
  她每天的穿搭都不一样,千娇百媚,如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今天上身穿的是件简单的翻领白衬衫,可能是为了挡住那些令人瞎想的痕迹,领扣只解开一颗,裙子尤其独特,许是苗家独有,花纹罕见。
  光影下,她长长的纯白色的流苏耳坠一闪一闪的,熠熠生辉;鼻梁骨本就很高,戴上墨镜后,越发显得那张脸倔强桀骜,透着与人无关的清冷。
  他见过许多凹造型的,但是眼前这个,那种倔强和冷艳是与生俱来的。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时光的视线里,则是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常规开车和赛车手开车的手法不一样,叶慎独的车感太好了。
  他十根手指的每条纹路和经脉都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甚至比专业手模还精致,加上那枚充满故事的扳指做点缀,当真是赏心悦目。
  这双手要是拍个特写,放网上得有多少人浮想联翩。她在心里乱想。
  “对车感兴趣,还是对我的手感兴趣?”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叶慎独突然讲道。
  被发现时光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答非所问道:“你是职业赛车手吗?”
  他说:“年轻的时候爱玩。”
  “年轻的时候……”她呢喃道,“三十岁不应该正值当年?”
  叶慎独望着她,话里带了点玩味,“你指哪方面?”
  “……”这男人不阴沉的时候,还挺懂,回击得让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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