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话,贺林知皱了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李军接话道:“瑞王殿下脾性如何?”
“京中百姓皆道,瑞王殿下如同山间清风明月,也引得京中各家贵女爱慕于他。”宋淮安道。
贺林知闻言,和李军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
宋淮安借着饮茶的动作,眸光静静地掠过两人,心中嗤笑。
这时候,门口的侍卫跑进来道:“大人,瑞王殿下已经到了。”
贺林知当即站起了身,就连官帽也忘记取了,匆匆出门迎接。
瞧见跪在地下的众人,探头出窗的宋絮清眉心皱了皱,这阵仗也实在是过大,就好似生怕别人不知瑞王一行人抵达陉州。
骑在马上的裴牧曜神情淡淡地扫过跪在最前边的贺林知,“起来吧。”
“谢殿下。”贺林知忙撑地起身,往旁边让了个位置,道:“下官已经在陉州中寻了出院落,若是殿下不嫌弃,可携王妃下榻居住。”
“本王就不麻烦贺大人了。”裴牧曜眉眼清冽,眼眸不紧不慢地掠向垂头伫立在后头的宋淮安,道:“许久未见宋大人,宋大人倒是消减了些。”
言语间,并非不熟稔。
贺林知眉峰紧了紧,但转念一想他是瑞王妃的兄长又忍了下去。
宋淮安闻言也心知不好,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关怀,听闻清儿此次也随王爷出行,下官也是有段时间未见她了。”
“二哥若是有空,等我安顿下来后再去寻你。”
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温柔,落在外侧的众人耳边,引得他们不由得探头想要一探究竟,但头还没有伸出去就感受到一道如刀般的冽眼,众人顿时缩回脑袋,目送着他们离去。
贺林知赶紧跟了上去,离去时还不忘瞥了眼面色沉静如水的宋淮安,啧了声。
宋絮清本以为来陉州是住的酒楼客栈,当马车停靠在高门院落之外时,她挑了挑眉,无声地看着翻身下马的裴牧曜。
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裴牧曜忍不住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想什么呢,眼珠子转得溜圆。”
“人家都说狡兔三窟,此次随你出行已经过了两窟,日后我若是有事寻你,可不是前往南涧寺那么容易了。”宋絮清笑道。
裴牧曜微眯起眼眸,眸中笑意颇盛,牵着她的手腕往里走,“清儿要是感兴趣,回京后我命泽川把地契交给你,你对着地契一处处的认认路,莫要路过了家门不识路。”
宋絮清笑了下,清澈的眼眸婉转动人,“这事听起来并不轻松。”
二人要走进去之时,忽而听闻有人匆匆策马而来,宋絮清余光撇去,只见适才迎接的太守带着不少随从奔来,以及许久未见的宋淮安。
她抿了抿唇,现下并不想见到这位兄长。
裴牧曜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先进去看看是否合你心意,缺什么命泽川去采买。”
宋絮清颔首,迈开步伐往里走。
落脚的院落自然是比不上王府,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陉州临江靠海,高挂上空的烈阳和京中并无区别,但时不时吹来的湿风还是能够散去阵阵炎热。
院落内种满了竹子,随风摇曳的竹林有那么点儿像南涧寺的景观,但竹林下种满了艳丽明媚的鲜花,倒不似如同山间明月皎洁的寺庙。
院内早就有专人清扫整齐,并未有任何缺失的,只不过是这儿常年没有人居住,比起王府显得要寂静了些。
下榻的主院在院落东侧,看着泽川和祈安来去匆匆的身影,宋絮清也忍不住起身在院中走走,不过这院落着实是安静了些,观望了会儿她便没了欣赏的心思。
听到她稍显无奈的叹气声,茗玥笑了笑,“姑娘喜闹,这儿的人确实是少了些。”
宋絮清颔了颔首,这儿实在是太静了,静得她会想起来时祈安跟她说过的话。
茗玥正要说可以上街看看时,就瞧见姑娘眼眸微微亮起。
宋絮清道:“你明日随我上街看看。”
茗玥点头应下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是要出府走走的。
听闻脚步声不轻不重地传来,蹲身撩拨着池水的宋絮清微微仰头,又垂下眼撩过静下的池水,“送走了?”
裴牧曜半蹲下身的同时‘嗯’了声,“贺林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会来事些。”
宋絮清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问:“他也是裴翊琛的人?”
“并不是。”裴牧曜抬手,接过茗玥慌忙递来的手帕,拉过宋絮清浸泡在池中的手心,“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陉州特殊,离京又不算远,是以在众皇子间也不过是左右逢源,若非要说忠于谁,那便是忠于皇上。”
“尹家被灭门之时,也是他在任?”
“嗯,是他。”
宋絮清眉眼蹙了蹙,不由得问:“他和尹家有仇?”
“并无。”裴牧曜抓着她的手腕,垂眸细细地擦拭着她指尖的水珠,“他和尹家关系还算是不错,尹家未被灭门之时两府走得还算是近,贺家二公子和尹珞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宋絮清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夸他。
贺林知确实是聪明的,就算是和尹府交好,然而站在他的立场而言,他也并未做错,若是走漏了风声给到尹家,尹家仓皇出逃必当引起裴翊琛的注意,届时不仅是尹家,就是贺府众人,也许都不会存活到今日。
裴牧曜起身的同时,拉着她的双手将她也拉起来,道:“贺林知邀我今夜前往酒楼接风洗尘,你可要去?”
“邀你?”宋絮清嘴角噙着一抹笑,“人家只是邀你,我过去做什么。”
就是花瓶,恐怕也轮不到她来做。
“作壁上观。”裴牧曜捏了捏她娇嫩的掌心,道:“你若是不去,我被他们灌醉失了身,那可得不偿失。”
宋絮清心尖微颤,余光瞥见茗玥匆匆往后退,双颊瞬间变得红润,恨不得捂住他的嘴,面红耳赤道:“青天白日之下,王爷莫要乱说话!”
裴牧曜淡笑不语地凝着她灵动的眼眸,连王爷都叫出口了,确实是羞着了。
他掩嘴轻咳了声,“我酒量不好,你是知道的。”
宋絮清听出他指得是前往东宫回府时的事情,暧昧旖旎的场景顷刻之间闯入她的脑海,一口气提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双眸怒瞪着他。
娇俏的神情撞入裴牧曜心中,他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抵住她的脚尖。
宋絮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他也一步一步地跟着上来,鞋尖时不时地掠过她的脚尖,麻意自下而上地传来。
退无可退即将要撞上巨石的时候,他修长的臂膀忽而揽过她的肩膀,宋絮清并未撞上石头,和巨石之间隔着他的长臂,她皱了皱眉,可他眉眼都没有眨过一瞬,就好似撞上巨石的手臂并非是他的。
裴牧曜神色未变地往前挪动了一步,抵住她的脚尖。
宋絮清只觉得四周沉闷不已,眼前的人低低地笑了声,笑声震着胸腔传递进她的心房,只觉得呼吸甚是不畅。
裴牧曜挑了挑眉,故意道:“本王若是失了清白,清儿还还要?”
宋絮清:“???”
她瞳孔剧烈的震动着,指着他的指尖也颤动不已,就差上手捂住他的嘴。
不等她开口,裴牧曜自问自答般回答:“想来应该是不要的。”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上手捂住他的嘴,轻声呵斥道:“你不要说话了。”
说着,只见裴牧曜学她眨了眨眼,很听话的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是眸中的笑意却透露出他此刻心情尤为愉悦。
静了些许时候,宋絮清呼吸缓了几分,确定他不会再开口时,酸涩的手臂稍稍落下,见他嘴角动了动又紧忙地抬上去。
一来一回好几次,宋絮清终于确定他是在逗弄她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落下了手。
裴牧曜垂眸凝着揉着手臂的她,,勾在她身后的长臂轻轻一揽,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她的肩颈。
宋絮清呼吸微微停滞。
顷刻之间,喑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以为了我的清白,清儿陪我去才是上选。”
作者有话说:
裴牧曜:没了清白就没了老婆,不划算,这笔生意才不要做。
第67章 心动
(我可以亲你吗?)
直白的话语恰如波涛汹涌的海水, 不管不顾地洒落在宋絮清的身上。
乌黑碎发扬过颈间,似撩人的绒毛般轻拂过,颈部荡起的阵阵涟漪悠悠然地递入心尖, 激荡不已的内心再次被投掷下巨石, 扬起惊涛骇浪般的波澜。
宋絮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往后撑着巨石, 慢慢地靠在坚硬的石头上。
此刻万里无云, 蓝白色的天际恰如一双眼眸,窥探着她发颤的心口,想要一探究竟。
漫在巨石上的凉意抚摸着脊背, 丝丝缕缕的凉意拂过燥热烦闷的心绪,如擂鼓般跳跃的心房缓缓地落回了实处。
宋絮清的眼眸不轻不重地掠向裴牧曜离去的方向,小径上早已空无一人。
她咬了咬唇, 不得不承认地是, 这只撩拨着她心弦的狐狸, 强势的闯入她的心尖,势在必得地凝视着她的内心。
宋絮清收回视线, 深深地呼了口气,挺直身躯漫步回院中。
院中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她让茗玥撤了圆桌案上的膳食, 不疾不徐地回卧阁休息去了。
激荡的内心一旦安静停歇下来之后,困倦便找上门来,宋絮清脑袋沉沉地躺在床榻之上,思绪还未转动丝毫就沉沉地睡去了。
等她再醒来时, 窗棂外的天映衬着斜落夕阳蕴出的火红光辉, 漫天的红云飘过, 很是壮观。
清冽低沉的嗓音从外间传来, 宋絮清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撑着柔软的床榻坐起身,唤了声茗玥。
卧阁外的交谈声停滞了须臾时分,紧接着一道沉稳熟悉的脚步声自外间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牙白锦纹衣裳,如同山间清风般温润皎洁,惹得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可才靠近须臾就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淡漠,清冷而又令人心生却意。
宋絮清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将将苏醒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是要准备出去了吗?”
“嗯。”裴牧曜颔了颔首,朝她伸出了手。
宋絮清垂眸睨了眼他的掌心,心口处微微跳动了下,慢条斯理地将手落在他的掌心中。
裴牧曜凝视着她娇嫩细腻的手,嘴角缓缓地扬起,将她的手扣紧稍稍用了点力气,拉了起来。
顺着他的力道宋絮清坐起了身,下榻之时脚背不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痛得她眉头直皱,不自觉地半跪在床榻中,掌心紧紧地贴着身前人的胸膛,掩藏在胸膛下的心跳透过紧致有力的身体递到她的掌中。
下颌被捏紧抬起时,她眸中水汪汪的溢满了痛楚,渐渐的,痛楚间闪过些许的茫然。
伫立于床榻前的裴牧曜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散着些许光亮,喉咙中溢出一抹轻笑,唤着她的昵称,“清儿。”
眼看着他眼眸中染上了些不知名的色彩,就好似诱人心魄的咒蛊引人坠入他埋下的陷阱之中。
宋絮清咬了咬唇。
顷刻之间,她的唇瓣上滑过道冰凉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拉开她的齿间和唇瓣的距离。
宋絮清嗓音哑了哑,忙不迭道:“我去洗漱,别耽误了事情。”
她下榻的瞬间手腕一紧,又被人扯了回去。
裴牧曜俯下身,额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问:“我可以亲你吗?”
宋絮清跳动的心口倏地漏了一拍,整张脸都涨红了。
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摇头。
裴牧曜低低地笑了声,落在她唇上的指腹缓缓地撩拨着她的长睫,就好似那几根长睫是她的命门般,把玩挑逗着。
宋絮清呼吸微微停滞了下来,一颗心被他的手高高捧起,可捧到嗓子眼处时却没了动静。
辰漏的沙沙声被无限放大,她都要快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推开他,直白地问一句到底要不要亲,不亲就别靠得如此近。
她嗓子有些痒,嘴角微启之际忽而感受到一道温热的唇覆上,不疾不徐地把她喉间仅存的缕缕呼吸一丝一丝地吸去。
宋絮清眼眸瞪地发亮,怔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凌厉的眉眼中漫着点点柔情,他的唇不过是覆在唇瓣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碾过的唇瓣,她的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直到手腕被人牵去,落在了他的背脊之上,紧绷有力的背脊下尽是热气炙烫着掌心。
下唇被咬上的瞬间,湿润的水渍浸透着干涩的唇瓣,宋絮清顿愣在原地,缓缓地阖上了眼眸。
他的唇离开时,拉起了丝丝水渍。
宋絮清轻喘着气,拽着他衣裳的手猛地将他推开,小跑着往耳房的方向去。
被一把推开的裴牧曜眼眸如炬的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指腹漫不经心地掠过湿润的唇,嘴角缓缓地勾起。
宋絮清后背抵着耳房的门扉,掌心紧紧地压着叫嚣着即将跃出来的心房,娇嫩白皙的耳垂红得发热,烫到冰凉的指尖也散不开它的热意,倒是勾得指尖和它共沉沦。
也不知在耳房待了多久,门扉被敲响时她的耳尖倏时提起,直到茗玥的声音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里间久久没有出声,茗玥又敲了敲门扉,“姑娘没事吧,奴婢可以进去吗?”
宋絮清闻言,深吸了口气又不轻不重地吐出,击撞的内心静了下来,她拉开了耳房门扉,“替我寻道衣裳来。”
言语落下,只见茗玥递了递手,才看到她手中捧着的纱衣,月牙白的纱衣在烛火的映衬下一闪一闪亮着光芒。
宋絮清张了张嘴,思索须臾后没说什么,朝着屏风后边走去,茗玥紧忙跟上。
换好衣裳走出耳房时,她脚步顿了顿后往后退了一步,探头扫视着卧阁内的景观。
茗玥见状,还以为她是在找王爷,解释道:“王爷在外院等姑娘呢。”
宋絮清侧眸睨了她一眼,在确定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茗玥皎白纯净的眼眸稍稍眨动,她呼了口气,提步踏出耳房。
茗玥狐疑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出去,替她梳妆着。
宋絮清指腹缓缓滑过唇角,神色怔愣地望着偌大妆镜中的面容,眸底的情绪激荡交锋,爱意恰如此刻布满天际的绯红色那般,铺天盖地朝她压来,压得她慌了神。
外侧传来熟悉的声线,她微微侧身望去,抿唇不语。
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进名为裴牧曜的深渊之中,全然不知前路如何。
男女之间的相悦到底是何种情意,她不明白。
她深处东宫两年,见过争相争宠的侍妾们郁郁寡欢地坐在凉亭内唉声叹息,也见过后宫中的众位娘娘,就算是备受宠爱的顾沁宁,裴翊琛也常常会去别人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