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瞒——木羽愿【完结】
时间:2023-07-30 23: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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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大约行驶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饶念被那男人送到了一家高级私人疗养院里。
  她被带到一间房间里,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坐在红木椅上。
  他的鬓角依然斑白,眉眼看起来和善,可细看却能看出些被岁月磨砺后藏匿起来的狠戾。
  让饶念不想承认的是,她的某处五官的确和眼前的人异常相似。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串佛珠,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最后稍稍露出些许柔和,真的仿佛像是慈父看着女儿的神色。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她已经过世了,我调查到了她葬在哪里,有空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她。”
  面对亲生父亲就在眼前,饶念沉默不语,心里没有丝毫的激动或者是其他,她只觉得眼前的人虚伪至极,让她想笑。
  她不回应,祁文皓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愧对你母亲,所以大概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有很多年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说着,他顿了顿,按下某处遥控,原本墙壁上的镜子一面磨砂玻璃突然变化成了透明的,清晰地倒映出来隔壁病房的景象。
  无数台仪器摆放在病床周围,管子连接着床上躺着的瘦弱身体,男孩带着氧气面罩,身形消瘦得好像只剩一具骨架。
  祁文皓只是看着这幅景象,顿觉心痛:“他是你的弟弟,名字叫祁睿宸,今年刚满六岁。先天性血液病,让他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更瘦小。其他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玩耍的年纪,他只能躺在那里,连快跑几步都很困难。”
  饶念的眼睫微动,忽而出声:“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直白地接着道:“不管是你,还是他,对我来说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话音落下,祁文皓的表情一沉,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漠。
  本来事实也就是如此,对饶念而言,什么血缘关系,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层薄纱而已,她也不需要被所谓的血缘裹挟,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大义,会想去用自己的健康去救一个陌生人。
  她此刻会坐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显然,祁文皓也深知这点,于是盯着她,沉沉出声:“那霍聿深呢?”
  话音一落,就见饶念神色微滞。
  知道了她的软肋在哪里,祁文皓瞬间化局势为主动,缓慢开口:“你应该已经猜到大半了,今天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
  “据我所知,他很宠爱你。”
  他顿了顿,回忆起了曾经过往,“那年祁檀对霍聿深和他母亲下手,我留下了他进出的监控录像,还有他在仓库取出汽油的证据,足够给他定罪。”
  饶念的指尖无声攥紧,澄澈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既然你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却没想到,被老人慢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饶念一愣。
  静默片刻,却见他慢慢转动着手中那串佛珠,不知是不是在忏悔前半生犯下的罪孽。
  “祁檀从小因为成长环境而心理扭曲,他深深憎恨霍聿深母子,所以哪怕我阻拦了一次,他还会对他们下手无数次,我拦不住。所以霍聿深当时能够活下来,是侥幸。”
  闻言,饶念心里狠狠一跳,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寒。
  原来比起眼前的男人,她刚刚的那点冷漠,只能算是皮毛。
  祁文皓止住了这个话题,浑浊的眼睛看向她。
  “他们霍家之间的争斗,我不想参与,我只关心一件事,就是你,念念。”
  究竟关心在意的是她,还是想要她的骨髓血。
  饶念的指尖摩挲过合同,纸页锋利的一角很快划破肌肤,冒出一小颗血珠。
  她轻轻把那粒血珠擦去,感受那阵细密的刺痛感,忽然轻声开口。
  “如果我签字,你会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吗?”
  老人斩钉截铁:“会。”
  周围气氛沉寂下来,祁文皓的视线深深凝视着她,不容置喙地补充。
  “一个月后,等捐献流程结束,我向你保证,他会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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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霍聿深按照定位显示的位置抵达了那家地下娱乐会所,他本以为会在这里见到祁檀,可到了之后,却只有卓舜自己被绑在空荡的会所里,伤痕累累,却没有危及性命,像是在对他挑衅。
  把人送到救护车上,周围车笛声交织嘈杂,他的手机陡然响起。
  霍聿深沉着脸接起电话,果然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他似乎早有预料,含着笑悠然开口:“看来在你的心里,比起那个女人,你还是更想报仇。”
  “她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为什么接近他了,霍聿深,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棋子也可能会变成刺死你的刀。”
  祁檀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阴鸷得让人不寒而栗。
  “当初我能亲手在你面前杀了你母亲,现在,我也能让那个女人在你面前死去。”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仿佛轻而易举地将二十年的凄厉场景重现在他眼前,最后一句话又顿时撕开了他所有的理智。
  汹涌而来的恨意几乎快要将他吞噬,让他的眼底也变得猩红。
  而他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依旧平静得毫无波澜。
  “在那之前,死的人会是你。”
  祁檀又大笑两声,似乎颇为期待,他会怎么来杀他。
  “好啊,那我等着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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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后,还没等忙音响起,另一通急促的来电挤进来。
  蒲川焦急地在对面开口:“霍董,饶小姐跟着祁文皓董事长的人走了,我没能拦住,只能跟在车后...”
  他脸色一沉,言简意赅:“位置发给我。”
  霍聿深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过车,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脚下的油门被踩到底,可前往那里的路上,他却隐约感觉到心口的钝痛正在加剧,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他正在失去什么。
  天色阴沉,天空中乌云密布,沉闷得让人顿感压抑。
  偌大的疗养院中空空荡荡,看不见一辆车。
  霍聿深赶到时,门口却只剩下蒲川一人。
  他还是晚了一步。
  眼见男人快步走来,周围的空气也被沾染上了极强的压迫感,轮廓冷硬凌厉,不见平日里的四平八稳。
  “她在哪?”
  蒲川只能极力顶着那阵威压,艰难地开口回答:“饶小姐她...已经走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背陡然收紧。
  视线下移,霍聿深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文件,捐献同意书的最后一页,娟秀的字迹已然清晰在目。
  她已经签了字。
  “祁董事长已经派人将饶小姐送回港城了,移植的日期是一个月后。”
  蒲川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霍董,这是饶小姐走之前,让我转交给您的。”
  是那枚戒指,还有那条手串,全都被她摘了下来,留在了这里。
  戒指上仿佛还沾染着她的温度,他呼吸微屏,无意识地收紧了掌心,感受到坚硬的钻石刺痛皮肉的触感,昨晚她依偎在他怀中的温热仿佛还残存着,心脏此刻像是被生生撕裂开的痛感。
  她甚至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想。
  “还有之前欠您的那八千万,她会尽快想办法还清,分批打到公司账户上。”
  “饶小姐最后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蒲川顿了顿,“她说,她不欠您什么了。”
  话落的瞬间,男人手背绷紧,眼底一片猩红,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蚕食他最后的冷静和理智。
  他曾经用性命救过她一次,所以她用这份签了字的捐献书还他。
  其他和他有关的一切,也都被她一并留在了这里,一样没有带走。
  这一次,她要和他结束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真的真的很抱歉大家,这章发红包,昨天搬家+飞机,累得不行半夜才不小心睡着了,没来得及在评论区讲,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第34章 你瞒我瞒。
  两天后, 周一。
  正值上班高峰期,拍卖行坐落的办公楼里人来人往,白领们端着咖啡行色匆匆。
  清宇拍卖行里, 员工们也陆陆续续都到了工位。
  邬娜踩着点到了办公室,就看到饶念已经在工位上坐着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英国回来了,邬娜惊讶地睁大眼,快走两步到她身边。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这次特意请了年假吗?”
  饶念停下手里的工作, 笑着回:“嗯,留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早点回来和你们一起准备拍卖会的事情。”
  邬娜这时又注意到她憔悴的脸色,关切询问:“你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
  她扯唇笑笑:“可能是时差还没调回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在英国抽了几大管血被拿去配型,还是真的时差没倒过来,饶念的脸色苍白一片, 原本嫣红的唇瓣此刻看着也毫无血色, 她出门前特意用了粉底和唇釉来遮盖,却还是被邬娜发觉了。
  邬娜这时又想起什么:“对了,礼物呢礼物呢?”
  给邬娜她们带的小鬼纪念品, 还被她落在了伦敦的酒店里, 在霍聿深的房间里, 忘了拿走。
  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再联系霍聿深, 让他帮忙把东西寄回国。
  她顿了顿, 只好说谎道:“我...不小心把东西落在酒店了。抱歉啊。”
  看着饶念这么憔悴,邬娜也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安慰她道:“没事没事, 跨国转运快递应该也挺麻烦的, 弄丢了就弄丢了吧。”
  两人在打印机旁等着打印文件, 邬娜趁着旁边没人的时候,偷偷压低音量八卦问:“对了,你这次不是去找霍董了吗?”
  饶念看着打印机吐出一张张纸张,她弯下腰,把资料用回形针一份份夹起,平静地答:“我们分手了。”
  闻言,邬娜手一抖,有几张纸页没拿好,轻飘飘掉到了地上,看着她平静到看不出丝毫情绪的侧颜,愕然不已。
  “分...分手了?”
  “嗯。”
  “谁提的啊?”
  饶念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把其中一页资料放反了。
  她眼睫微颤,把那页纸页重新抽出来,又按照正确的方向放回去,状若无事地回答:“我吧。”
  邬娜的瞳孔顿时放大,还没等她有机会问出下一个问题,外面就有人在喊。
  “开会了开会了——”
  对话被迫中断,一直等会议结束了,两人一起离开会议室时,邬娜也很识趣地没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晚上闫凌琳她们想一块聚餐,你来不来?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还是....”
  饶念弯了弯唇,干脆地答应:“没关系,我也一起吧,反正晚上没事做。”
  她不想一个人回空荡荡的家里,人多喧嚣的地方总比独自一人要好。
  快到下班前,饶念放在桌上的电话忽而震动起来。
  饶念瞥向手机屏幕,看见是蒲川打来的。
  “饶小姐,您的东西落在酒店房间里了,我晚点送到您公司楼下吧....”
  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对面出声打断:“不用了。”
  她的嗓音轻柔悦耳,仿佛前几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谢你蒲助理,那些东西,你直接扔掉吧。麻烦你了。”
  蒲川顿了下,可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干脆,他也不好再多说。
  “好的..饶小姐。”
  很快,电话里传来忙音,免提的状态,忙音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办公室里。
  蒲川看着落地窗前伫立着的男人,知道他已经听见了全部对话。
  “霍董,饶小姐她...”
  下一刻,却听见男人沉声开口:“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蒲川颇为为难地答:“我咨询过相关的专业人士,雪山上的温度太低,因为海拔太高氧气不足,玫瑰存活的可能性很低。几乎不可能实现....”
  雪山上的玫瑰,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法实现的事,是不是也昭示了某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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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被笼罩在霓虹中,街道上车水马龙。
  晚上下班时,天空落了小雨,空气中弥漫开了朦胧的雾气,将路边的广告牌也镀上一层光晕。
  饶念和同事们一起在热闹的烤肉店吃过晚饭,大家都张罗着要来第二局,于是决定转战KTV。
  不算很大的包厢里,大家吵吵闹闹的,酒过三巡后,气氛越发高涨。为首的主角闫凌琳先一步拿起了麦克风,煞有其事地咳咳两声。
  “点首歌吧,就让我今晚来为我亲爱的同事们献唱一首我新学的粤语歌。《你瞒我瞒》,怎么样?”
  有人揶揄打趣道:“被前男友伤得太深,大家就体谅一下吧。”
  话题好巧不巧带到这一茬,邬娜有些担忧地转头看向饶念,却见她已经带头鼓起掌来,浅笑嫣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包厢里光影昏暗,她安静地靠在那里,清丽的脸庞被昏黄的光线笼罩着,让人看不透她此刻的情绪。
  不多时,音乐从音响中缓缓流泻出来。
  “约会像是为分享到饱肚滋味
  有任何难题却不提起
  这若是浪漫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
  .....
  用你指尖缠我用热吻逃避我
  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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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KTV时,外面已经开始落雨了。
  夜里不好叫车,只能在马路上拦出租,一连拦下几辆,饶念自己没急着走,而是先让其他人上了车,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雨势也愈发大了起来。
  路上再也等不到空着的出租车,手机软件也叫不到,她索性坐到公交站台附近,等着雨小些了再走。
  对面高楼上的广告牌变换闪烁,在薄雾中显得光怪陆离。
  她把头靠在柱子上,目光放空地看着对面的广告牌,任由刚刚进入胃部的酒精发挥作用,蚕食着理智。
  饶念没有察觉,远处路边,一辆熟悉的车隐在夜幕里,从她进到KTV,一直到现在,一直停在那里。
  后排,男人看着那道纤瘦却挺直的背影,漆黑的眸底,情绪翻涌着,又被他深深压制回去。
  蒲川看向后视镜,恭敬道:“霍董,附近好像没有空着的出租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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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在路边停下,把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放下,司机关了显示牌,准备收工回家。
  正在他清点着今天的收入时,车窗忽而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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