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忽而又低声开口叫她,嗓音低沉缱绻,似有藏着不舍和思念,千回百转。
“念念。”
她背对着男人,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声线听起来依旧冷淡。
“霍聿深,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字字如利刃般尖锐,却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你让明窈骗我过来,是因为我身上还有其他利用价值吗?那份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蒲川不是已经给你看了吗?”
她忍耐着声音里的哭腔,最后丢下一句:“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我们两清了。”
呼啸的风声刮过,像刀子一般割在脸上,让饶念的眼眶酸胀得厉害。
她得走,她现在就要离开。
说完这句,饶念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到大门口,想要推开门离开,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这才意识到是被锁住了。
这时,她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下一刻,那阵熟悉的乌木沉香充盈了所有感官。
他一只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肩,用着近乎禁锢的力道,将她拥进怀中,怎样都不松开。
时隔了半个月有余,熟悉的味道依然令饶念觉得心悸,是其他人都无法带给她的感觉。
冬日的风吹拂而过,卷起院子里枯萎的落叶,极致的安静下,视野突然模糊得厉害,只剩下耳际里,彼此心跳失控后形成的共振频率。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低声开口:“对不起,饶念。”
男人的语气如此郑重,字字轻敲在耳膜上,掀起酥麻的震动,撩人心弦。
她抿紧唇,眼眶忽而湿润得更厉害,心脏像是被不知从哪里蔓延开来的藤蔓丝丝缠绕住
静默几秒后,霍聿深的视线紧紧噙住她,眼底的情绪深邃如海。
他低哑着声线,开口道:“恨我吧。”
只要别离开。
其实这一次,他也同样在赌。
赌她还会不会最后为他心软一次。
不管是纪琛,还是谢霄,他都做不到看着那些人站在她身边。
如果今天她没有来,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饶念看着他明明能站起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又气又想哭。
“你又骗人...”
他的指腹温柔地摩挲过她湿润的眼尾,语气无比郑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饶念,我中意你。是真的,没有骗你。”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坦白。
感受着他滚烫的温度,饶念忍不住抬手去推他的胸膛,一边打他一边哭,泪水顷刻间打湿了脸颊。
这些天积蓄着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骗她就算了,还锁着门不让她走,太过分了。
“霍聿深,你混蛋...”
她的声音里都是哭腔,听得他心口都软了下去,一塌糊涂。
霍聿深抓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嗓音低而缱绻。
“嗯,我混蛋。”
饶念觉得,她输得一塌糊涂。
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利用她,可她还是心甘情愿,不想再去计较究竟是欺骗还是真心。
只是因为,他是霍聿深,他们所有相处过的点滴都不是假的。
所以她才宁愿再骗自己一次。
心底依然塌陷得不剩任何防备,饶念咬紧了唇,嘴上却还是执拗道。
“我才不信你的话,骗子。”
饶念吸了吸鼻子,脑中冷静了些许,仍然故作冷漠的口吻:“我没有说原谅你...”
她随时还可能走掉的,没有原谅他。
霍聿深忍不住勾了勾唇,向来冷淡的眉眼溢出一丝温柔。
“嗯。”
他俯下身,将人圈在怀里,吐息喷薄而克制,字字郑重。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打他也好,恨他也罢,只要别离开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聿深阖上眼,藏起眼底那抹暗色,感受着怀里失而复得的温度,逐渐驱赶身体里的寒冷,大脑里的某处神经似乎仍在剧烈跳动叫嚣着,但却让他在此刻奇异地,无法感觉到任何痛苦。
好像有某一处被填满,再一次焕发了生机,长出了新的枝芽。
让他终于完整。
冥王星不能失去卡戎。
他也一样,不能失去她。
不管半个月后会怎样,未来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他都不会让她出事。
作者有话说:
“You make me complete.\"
第38章 在他眼中,是绝色。
12月24日, 霍氏集团年会现场。
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宴会厅内,金碧辉煌间,明亮的灯光投射下来, 掌声雷动。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会场每一处角落里。
“霍氏集团全球产业估值,今年已成功达到万亿目标。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霍氏集团董事长,霍聿深先生上台致辞。”
一时间, 全场屏息凝神,寂静无声,注视着那条挺拔颀长的身影缓步走上台。
只见一束炽亮的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男人西装笔挺,暗灰色的条纹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今晚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薄唇弧度轻抿,镜片后的眼眸漆黑沉敛,并不能让人觉察出任何情绪。
他漫不经心地系好袖扣, 视线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会场, 随即低声开口。
“大家好, 我是霍聿深。”
低醇的声线被扩音至会场的每个角落,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染上敬畏。
第一排的圆桌上, 有董事举起香槟,给霍高峯敬酒,赞不绝口道:“聿深果然是青出于蓝啊, 这几年接手霍氏之后, 集团的业绩可谓是蒸蒸日上啊, 这一举吞并辰亦资本的动作真是干脆,也算是彻底打开内地市场了。真羡慕你,有了这个儿子,你也能安心颐养天年了。”
霍高峯已经年过半百,稳如泰山地坐在主位上,眉眼还能依稀辨认出年轻时的锐利。
他摆摆手,云淡风轻地应:“你们都过奖了,聿深还得跟着你们这些公司元老多学习,我才能彻底放心把霍氏交给他。”
这些年哪怕他有心扶持祁檀上位,却也无法阻止霍聿深在集团内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董事会成员都是见风使陀,深知霍高峯掌权的时代早已经过去,虽然霍高峯目前仍然手握公司最高股份,但实权已经不再,离公司彻底改朝换代,也只差那么一个契机。
祁檀虽然手中握着的生意也赚钱,但归根结底,不干净的生意来钱快,大家也不愿意跟着去做。
董事心里明镜似的,也半含暗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我们哪配得上学习这两个字,还是得看年轻人。我看你也应该放心交手了。”
话音落下,一旁祁檀笑容不变,唇角的弧度却僵硬了些许,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捏着香槟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了白。
这时,董事会成员注意到被忽视的祁檀脸色微变,立刻奉承开口:“祁檀总也是,这些年新加坡那边的产业发展得也是相当迅猛,不容小觑啊。”
凭什么霍聿深可以被称为霍董,而他只能被称为祁檀总。
祁檀无声地捏紧杯脚,唇边却弯起笑容,起身对着霍高峯恭敬道:“父亲,楼下有一场拍卖会,我下去看看。”
听到拍卖两个字,霍高峯抬了抬眉梢,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余光扫了一眼霍聿深。
“拍卖会?”
见效果达到,祁檀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条斯理地答:“对,是内地一家名叫清宇的拍卖行,资历还不错,我最近也有收购的计划。”
霍高峯沉吟片刻,主动开口问:“明窈说是之前把画交给了一家拍卖行,是哪一家?”
霍聿深还未开口,一旁的祁檀就已经抢先回答。
“就是今晚楼下的这一场。”
说罢,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台上正在致辞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嫉妒。
霍高峯并未察觉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记得让人去给明窈的画抬抬价。”
祁檀微微颔首,恭敬地应:“好的父亲,我去安排。”
转身的瞬间,祁檀脸上伪装的斯文笑容瞬间消失,眼底的暴戾一闪而过。
待祁檀离开后,不多时,霍聿深重新从台上下来,从容地应对董事会众股东前来敬酒。
觥筹交错间,霍高峯目光深邃,故作轻描淡写地开口问。
“你和那个拍卖师,已经断干净了?”
其实他早已经派人调查过,知晓霍聿深近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那个拍卖师联系过,眼下也只是明知故问。
只见霍聿深面色不变地应:“嗯。”
霍高峯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这样才对,聿深,时刻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有的人,并不值得你屈尊降贵。”
一直到年会中途,霍高峯因为上了年纪,血压高,不能过量饮酒,遂提前离了席。
霍聿深也借此机会脱身,两人来到酒店走廊里,侍者立刻恭敬按下电梯键。
电梯内空无一人,霍高峯没有转头,年迈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疲倦。
他意有所指地开口:“祁檀的能力虽然不如你,但他始终是你哥哥,有些事,不要做得太绝情。一切都要以霍氏集团的利益为先,不要让集团那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只能选择放下,向前看。”
霍聿深微微低下头,镜片遮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色,却从容地回。
“是,父亲。”
恰巧这时,电梯抵达指定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听祁檀说这层有一场拍卖,陈总的女儿到楼下了,你一会儿也接人家上来,一起看看。”
待送走了人之后,有助理跟在霍聿深身后,发现他进入电梯后,并没有按下霍氏年会所在的楼层。
“霍董,你不回去了吗?”
霍聿深抬手,亲自按下三十五楼的按键。
“嗯。”
-
饶念的个人拍卖会就定在12月24日这一晚,平安夜。
半岛酒店35层。
所有紧锣密鼓的筹备都临近尾声。
饶念在休息室里整理好,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你的伤怎么样了?如果不能站着,就不要硬撑。」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对面的消息回过来。
「没事了,别担心。」
寥寥几字,饶念却也感觉到了安心。
霍聿深的腿其实并没有到骨折的地步,只是韧带扭伤。
他说,这些天,他们要一起演一出戏。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不能再见面,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所以自从上次之后,她到现在也没机会见到他一面。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邬娜带着一枚盒子走进来,“饶念,这是刚才有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还有刚才门口送来了好多花篮,超级漂亮。”
饶念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把崭新的拍卖槌,显然是为她专门定制的,槌身是檀木所制,手感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拍卖槌的底端还刻着她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她拿起来掂了掂,很趁手。
盒子里还有一张烫金卡片,饶念拿起来,卡片背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
「拍卖顺利。
—— H. 」
其实他就算不写落款,她也能知道是谁送的。
不知怎的,现在这样反而给她一种,他们在暗度陈仓的错觉。
饶念捏紧了那张卡片,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忽然更安定了些。
虽然她也不知道霍聿深会不会来现场,但有这样东西在,她就觉得心里好像埋下了一根定海神针。
很快,就到了宾客入场的时间。
饶念站在会场门口,一位位迎接到来的贵客。
其中一位贵客是她今晚费了不少力气请来的,娱乐圈的当红影后之一,许薇甯。
拍卖会最好的造势方式就是明星的到来,虽然有些落俗,但说到底是名利场,结交权贵的地方,许薇甯一开始犹豫的点还是饶念只是一个小拍卖师,让她觉得这次场面不会太大,来了也是掉咖。
但饶念为了请她,三两次特意去了会场,还替她寻遍了藏家,弄来了她找了很久的一条翡翠项链,让许薇甯在前阵子的影视颁奖典礼上赚足了面子和眼球。
许薇甯不好总欠着这份人情,饶念连请几次之后,她也就不得已松口答应了。
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许薇甯眼前一亮:“等等,那是霍氏集团的董事长?”
闻言,饶念一怔,转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那道挺括的身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正低调地坐在后排,只是仍然十分显眼,满身矜贵。
没想到霍聿深真的来了,她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面上十分淡然地点了点头。
许薇甯笑得嘴都合不拢,没想到今天碍于情面来的场合竟然能见到以往挤破头也见不到一面的大人物,顿时对饶念赞不绝口道:“你这个小姑娘深藏不露啊,不早告诉我。这么大的人物你也能请来,看来姐确实没看错你。”
许薇甯发现今晚的场面非同一般,立刻打发经纪人去联系她圈子里的好姐妹,“问问林舒现在有没有空,让她也过来。”
明星的连带效应就是数不胜数的媒体与狗仔,一时间,不少媒体都嗅着味儿来了会场,拍卖场下无数台摄像机架起。
而明窈自己的画今晚就在拍卖台上,因为担心大众把那个小众画家和她本人联系起来,特意没有亲自过来,找了一位电话委托代替她拍卖,给饶念捧场。
晚上七点半,拍卖会准时开始。
饶念昨晚特意早睡,为了保证今天在拍卖台上能呈现出最佳状态。
她换了一身庄重的旗袍,又把长发挽成髻束在脑后,确保自己看起来就足够稳重可靠。
所有的开场词已经在心里被演练过了无数次,掌心却还是微微沁出一层薄汗。
饶念稳住心绪,深吸一口气,在无数盏聚光灯下,面对着台下的人缓缓开口。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清宇拍卖行香港场。”
台上的女人穿了一身正式的中式旗袍,盘起发髻,气质端庄而优雅。
她先是用流利的英文开场,随后切换成中文重复了一遍,轻柔悦耳的嗓音顺着扩音器传至整个会场。
“我是本场的拍卖官,饶念。”
话音落下,台下掌声雷动,无数闪光灯闪烁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