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心狠手辣,与其让他折磨,不如自行了断。
正在这时,谢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拳顶上他的下颚,“喀嚓”一声,他下颚骨断裂,牙床脱落,松开了舌头。
他大张着口,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冲开了脸上的血渍。
谢衍蹲下身子,抬起他的下巴,玉管般修长的手指摸到那块断裂的下颚骨,两指用力一捏,碎成骨渣。
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公爷饶命!公爷饶命!”文情声音凄惨,如身处炼狱的鬼魅在痛哭嚎叫。
吴常忍不住将脸转向一边。
谢衍却恍若未闻,手指慢条斯理的沿着文情的下颚线一点一点移动,直到将他下颚骨一寸寸捏碎,才住了手。
不知何时,谢衍眼睛变得红彤彤,仿佛充了血,冷眼看着文情在地上抽搐,声音阴戾,“这点疼你就受不了,可是你知道她有多疼么?”
她因你的话跳进火海,活活烧死,你知道她多疼么?
*
夜色渐深,庄主夫妇已经进入梦乡,曲筝坐在门厅,焦急的目光不时看向漆黑的夜幕。
杨副官和文童在一旁陪着她。
杨副官见天色太晚了,试着劝道,“曲姑娘,您别熬着了,谢大人可能就是看您那辆马车太小,让我重新给您换一辆,应该没什么大事,要不,您还是先休息吧。”
谢大人走之前可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这位大小姐的,这晚睡不知道算不算没照顾好。
换马车不算大事,但不知为何,曲筝心里就是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对着杨副官淡淡一笑,“没事,我再等会。”
话音刚落,夜色里出现两个黑影,吴常扶着谢衍慢慢的走进院中。
文童和杨副官见了,慌忙跑出去接人,吴常把谢衍交给他们后,没来得及和曲筝打个招呼,就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等着去办。
谢衍看起来很虚弱,脸白的像一张透明的纸,一双剑眉紧蹙在一起,平时挺的笔直的后脊,此刻微微佝偻着,像是受了内创。
杨副官边扶着谢衍往里走,边冲院子里的偏屋喊,“军医,军医,快出来!”
军医披着衣服就跑出来了,三人七手八脚的将谢衍扶到炕上。
曲筝默默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谢衍斜靠在床头,军医手刚搭上他的脉,就叹了一口气,问,“大人是不是又吐血了?”
谢衍动了动眼皮,终是没有掀开,虚弱道,“不碍事,只有一点。”
军医眉头拧在一起,“您现在身子脆弱的很,一点也很危险。”
军医又重新开了药,文童拿着药包去厨房熬,杨副官随军医告退,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谢衍缓缓掀开眼皮,余光看到那一片摇曳的裙裾,淡声,“还没睡?”
曲筝走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谢衍,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反问道,“公爷吐血,是不是和文情有关?”
他最近两次吐血都是和想起前世有关,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旁的能触动他的人,只有文情。
提到文情,谢衍首先想到的不是报仇后的快感,而是他说的那句,“公爷早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把曲姑娘装进心里。”
是这样么?
彼时,他一心读书和科考,自以为并没有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
所以他们的相遇在他的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相识也是她的一厢情愿,而结为夫妻,则是因被逼无奈,后来被她吸引,也不过是因着天长日久的相处,发现了她的好。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这样的过程。
事实却好像恰恰相反。
他对她的喜欢竟不是慢慢积累的,而是在他还未察觉的情况下就猝然产生了。
虽然他不确定那一瞬间具体是何时。
会不会是洞房花烛之时?
他拿着玉如意挑开她的红盖头,虽只是漫不经心一瞥,却被她红唇白齿含羞一笑晃到了眼睛。
会不会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刚踏出书院的门,就看到一个雪精梅魄般玲珑娟秀的女子站在那里,见他出来,笑语嫣然的递过来一个兔儿爷,说祝他蟾宫折桂。
会不会是第二次见面?
亦或是第三次见面?
......甚至是——踏雪寻梅那日的初遇。
她踮着脚够梅枝的背影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否则以他一以贯之事不关己的处事态度,为何会去帮她折那株梅枝?
自父母去世后,他刻意冰封自己的内心,原来一同封住的还有那么多春心萌动的瞬间。
他错过太多。
谢衍眉头紧蹙,死死握着曲筝递过来的那杯水,手上的青筋暴出,几欲捏碎。
曲筝见他似乎又要情绪激动,慌忙走到床边,弯腰从他手中轻轻取下水杯,刚要转身放下杯子,谢衍突然长臂一勾,将她揽进怀中。
曲筝下意识要挣脱。
却听男人哑着嗓子低喃,“就抱一会。”
作者有话说:留评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大的一只碗、枝明、Leah_伊莎贝拉啦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请功◎男人温暖的身体轻轻包裹过来,曲筝瞬间僵住。
在她的记忆中,谢衍的怀抱一向硬实,从没这么柔软过。
他双臂圈住她的后腰,头放在她的肩膀,所有的触碰虽克制,又缠绕着道不明的情愫。
曲筝心里抗拒,却也没有立刻推开他,他那句“就抱一会”罕见的带着一丝酸楚,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
夜色微凉,红烛在风中潺潺跳动,黄色的光晕勾画出淡淡的旖旎。
谢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久违的怀抱,目光定在墙上,那里有二人交颈相拥的剪影,看起来像一对眷侣。
他想更用力一点,想真正的拥她入怀,可又怕吓跑了她,只敢停留一会。
他手慢慢从她腰间抽出,指腹划过腰封上的绣花纹路,等到指尖完全离开,心里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乞得一丝温存,却转瞬即逝。
曲筝见谢衍没有过多纠缠,小小的舒了一口气,迅速离开他的怀抱,转身走到桌前。
谢衍看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垂睫掩住眸中的失落。
曲筝刚把手里的水杯放下,背后又传来男人带着歉意的嗓音,“对不起,是我没管好身边的人,让你受了伤害。”
他声音低沉,显然文情这件事让他很沮丧。
曲筝转过身,问,“你换了我的马车,是不是因为文情又想对我做什么?”
谢衍点头,把换马车之后发生的事细细同她说了一遍。
曲筝震惊,跌坐到凳子上,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原来文情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陆秋云,而陆秋云则把她当成了眼中钉。
上一世陆秋云回来的时候,她虽然已经被谢衍送去乡下的庄子,毕竟还占着正妻的位置,陆秋云针对她倒也情有可原,这一世却是为何?
曲筝紧蹙着眉,忍不住开了口,“这一世我并没有招惹陆秋云,她为何还那么恨我?”
说着抬起了头,一脸不解的看向谢衍,“难道她把被送来庄子这件事,算到了我的头上?”
谢衍幽幽看着她,声音很沉,“她想害你,是因为我。”
“因为你,要害我?”曲筝还是不解,“可是,我们已——经——和——离——了”后几个字曲筝挤豆子似的一字一顿的蹦出来,因为说到一半她就意识到谢衍话里有话。
虽然他们已经和离,但谢衍却一直没有放手。
陆秋云定是从这里咂摸出什么,才在这一世想要害她。
谢衍见曲筝从一脸无辜变成垂下了睫,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
看着她极力掩饰委屈的模样,心里那股子负疚感越来越浓烈,“文情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曲筝心里想的是,不需要任何弥补,以后两人各过各的,相忘于尘世最好。
但考虑到他现在身心脆弱,曲筝非但没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反而劝慰他道,“公爷不必自责,所谓人心难测,文情又善于隐藏情绪,即便每日和你在一起,你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全部心思,再者自小无父无母的人最是缺爱,为此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在所难免,你没必要把他性格中必然会出现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曲筝语罢,抬睫见谢衍正目光炯亮的看着她,一错都不错的,有点灼人。
她刚抬起的眼睫复又垂下。
谢衍轻滚了一下喉结,声音里堵了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曲筝筝,谢谢你的安慰。”
他有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心脏,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的慰藉,没想到她今日这短短的一段话,温风细雨般抚平了他心里的皱褶。
这就是俗世之人穷其一生都在追寻另一半的原因吧,自己想不开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在旁边劝慰开导。
他细细回味她刚才那些话,苍白的面色恢复一些血色。
曲筝见谢衍从自责的情绪里走出来,趁着文童送药进来的时间,退了出来。
谢衍服完药,安静的睡下。
*
翌日,谢衍依旧在寅时醒来,刚走出门,就看见吴常候在外面。
见谢衍出来,吴常拱手一礼,单膝跪下,“公爷赎罪,陆秋云跑了。”
谢衍先扶吴常起来,目光森冷,“我倒是小看了她,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警觉性这么高。”
吴常道,“应该是她和文情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文情没去,她就猜到事情败露,立刻逃了。”
如果没有这点胆识和谋略,她当初也不可能自导自演了一出被逼出走边关的戏码。
吴常不理解的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费尽心机,值得么?”
若在以前,谢衍必然斩钉截铁的说不值得,可如今他却出奇的沉默了。
吴常见谢衍没接话,瞟了他一眼,继续刚才的话头,“我在雪地里找到了陆秋云马车回城的痕迹,一路追过去,发现她的马车最后停在酒仙楼。”
谢衍眸光一聚,“醉仙楼?她去那里做什么?”
吴常摇头,“暂时还没查到,不过我已经在醉仙楼里外布置了人手,一有消息立时来禀告。”
谢衍拍了拍吴常的肩膀,“你做的很好。”继而目光一戾,“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出来。”
既然这一世文情害曲筝是她怂恿,那么上一世文情假冒自己说的那些话,肯定和她拖不了关系,谢衍怎会放了她?
吴常拱手领命,而后又问,“公爷打算如何处置文情?”
吴常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的气压猛的一低。
谢衍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皑皑积雪的映照下,发着冷白的光,声音也像淬了冰雪,“先关进公主府的水牢,看着不能让他自.尽。”
谢衍昨晚捏碎了他的下颚骨就是防止他咬舌自尽。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
谢衍要让他回忆起前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然后前世今生的帐一起算。
至于陆秋云,如果前世真是她怂恿了文情,就算她是女子,他也不会客气。
良久,谢衍收起一身的戾气,朝曲筝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吩咐吴常,“你留下来保护她。”
说完,带着杨副官去了军库。
曲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粉亮,她简单的匀面挽髻后,出门,看见吴常柱子似的站在门外。
她不禁笑了,“怎么,谢衍今日不用你了。”
吴常低下头,“大小姐都知道了。”
曲筝眉尾一翘,“你做的这么明显,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知道。”
吴常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下,“我绝对没有背叛大小姐的心思,帮公爷做的那几件事,也都是为了大小姐。”
曲筝相信吴常的忠诚,昨夜的事若不是他,自己可能遇害了。
但她还是有点介意他游移在自己和谢衍之间,“你跟着我屈才了。”
吴常跟着她是为了报恩,打心眼里敬重的永远只有谢衍一人。
吴常惶恐,“保护大小姐的安全就是最重要的事,怎会屈才?”
曲筝瞥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
谢衍到军库巡查,正值用早饭的时间,几千人一起用饭,井然有序,没任何混乱。
他安下心来。
有百姓认出谢衍,远远的冲他磕头,“谢大人圣明,提前将我们疏散出来,今早有人回去看见我们住的棚子,大部分都埋进雪里了,我们前日若没撤出来,现在必定都冻死在里面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不同的方向朝他磕头,“是啊,若非谢大人,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谢衍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洪声,“你们都是北鄢的子民,朝廷不会置你们不顾的。快快起来,都回去吃饭吧。”
众人这才起身,继续用早饭。
须臾,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到谢衍面前,拱手一礼道,“谢大人救了我等的命,我们当牛做马无以回报,本不该有什么要求,但想着这里还有女人和孩子,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诸多不便,老朽斗胆问问大人,后续我们这些人该怎么活啊。”
谢衍虚扶了那老者一把,抬声道,“老人家不要怕,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
虽然这些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最不信任的就是现在的“朝廷”,但谢衍的声音自带令人信服的威势。
那老者没有继续纠缠,拱手作揖道,“那我就替大伙谢谢大人了。”
谢衍转头叫了刚从别的庄子赶过来的段统领,命他将后续的安排当众公布一下。
段统领清清嗓子,开始宣布。
众人鸦雀无声,当听到谢大人许诺会向朝廷申请一笔资金,帮他们重建家园,忍不住纷纷又跪了下来,山呼,“谢大人英明。”
而且,朝廷会继续给他们提供基本的食物,并征集民房专供妇女儿童居住。
众人纷纷跪谢。
等谢衍和段统领从军库出来,杨副官已在外等候多时,“公爷,咱们该启程回京了。”
谢衍点头,刚要问曲筝是否从庄主家出来了,就见不远处曲筝的马车被一群妇女围住,纷纷朝她的窗户塞绣好的香囊、帕子等物。
欢送的声音不绝于耳。
“曲姑娘,一路走好。”
“等我们攒了钱,去曲家布庄扯块花布。”
.......谢衍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这次雪灾算起来她立功最大,当时若不是她在那里施粥,他应该没那么快做出应对之策。
他转脸对段统领道,“今日回京,你再写一个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