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在一旁给她准备了糕点和茶水,让她多泡会儿,省得着了凉。
这会儿她刚用了杯热茶,正闭目回想着适才落水的事。
说真的,她被顾茹扯下去的那一刻,心里吓的不行。
果真,阿娘说的话都是对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以为是阿春,长出了口气,让心中的后怕散去,嘱咐着:“阿春,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殿下知道,不然我就要挨骂了。”
“他那个人,比较喜欢大惊小怪的,若是知道了,怕是日后都不会让我再去玩水了。”她连说了两句,见阿春不回她的话,也丝毫未起疑虑,谢Z这段日子忙的很,她根本想不到他会突然来月竹院。
待脚步声走近,Z王殿下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落在褚朝朝耳边:“本王已经知道了,如你所想,日后不许再玩水。”
褚朝朝:……
她这耳朵里的水进的也太多了些,竟是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出来。
她回身去看,下意识将身子往水中沉了沉:“殿下怎么来了?”
谢Z将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一旁,蹲下身看着她,适才他已听阿春都说了,倒是没有磕着碰着,不过想到适才阿绿说过的话,谢Z神色间就有些冷,斥责道:“出息了,还敢跳下水去救人。”
褚朝朝:……
她解释着:“我会水的,能把人给救上来,而且,当时有些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她还很有理。
却是未注意到谢Z眼眸里克制的情绪。
他冷厉道:“褚朝朝。”
“嗯?”谢Z突然唤了她的名字,把褚朝朝给惊了一下,下意识轻疑了声,小脸都绷紧了,抿着唇看他,不敢说话。
他语气冷,此刻眉目间染了薄怒,更是有着天生上位者的威压,褚朝朝将唇咬了又咬,憋得嗓子里都胀的慌。
直到谢Z落下一句:“把药喝了。”起身离开净室,她都还跟只呆呆的羊驼一样愣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乖乖的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给喝了个干净。
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谢Z在进净室前,已听阿绿将事情都讲了,阿绿本想帮着褚朝朝将事情瞒下一些,对谢Z道:“殿下,王妃水性极好,跳下水就将顾家小姐给拖上来了。”
这话别说谢Z不信,一旁的清韵也倒吸了口气。
阿绿只好全盘脱出,跟她家殿下说实情时,泪珠子都啪啪的掉下来了,实在是她在船上正准备拉人呢,眼睁睁看着褚朝朝和顾茹沉下去了。
那一刻,阿绿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人呆愣了片刻,刚喊了人,就见褚朝朝又揽着顾茹浮上来了。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跟她家殿下说着,就忍不住啜泣着。
褚朝朝在温泉水中泡了半个时辰,让阿绿侍奉着她穿好衣服后,就小步子慢的不能再慢的去了谢Z的书房。
她这回规矩的很,还先敲了敲门。
谢Z坐在书案前,虽是手中书卷是敞开的,却无一字入心,见褚朝朝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个页。
褚朝朝还以为他在认真看书。
往他身旁一坐,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向来克制力极强的Z王殿下先跟她开了口:“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褚朝朝本是在摆弄着他书案上的砚台,闻言抬眸看他:“没有不舒服。”说完,见他手中的书卷合上了。
她从蒲垫上起身,又同那回一样,身子软软的就坐在了谢Z怀中,这回不再攀着他的脖颈,而是抱住了腰。
漆黑的眸子看了谢Z一眼又一眼。
说实在的,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适才在净室时,他突然冷冷的就唤了她的名字,可就是像个小怂包一样,被他给吓着了。
这会儿乖乖的,像只黏人的猫儿,往人怀里一坐,还在他宽阔的胸膛处磨磨蹭蹭了好几下,嗓音糯糯的问他:“夫君不是说最近都很忙吗,今儿怎有空来书院了,”她轻轻叹了声,若是知道他今天会来,她肯定不会跟别人去玩:“夫君下回再来,让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不出去了。”
她小嘴嘟嘟囔囔说了许多,谢Z却是一句没回她的话。
褚朝朝的小脸也逐渐沉了下来,带着些小情绪:“夫君怎么不理我,我说了那么多,一句话都不回。”
谢Z垂眸看着她,没回她的问话,只嗓音沉沉的:“日后再去水边,就打断你的腿。”褚朝朝在他怀里身子一颤。
打断她的腿?
适才被他吓了一次,这会儿又吓她。
吓的多了,再怂的人也来了脾气,她咽了咽口水,漆黑的眸子瞪着谢Z:“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完,在谢Z身上狠狠锤了一拳。
眼圈都泛了红:“你这个人,适才就吓我,现在还――”她气鼓鼓的,眼眶里憋着泪:“还说要打断我的腿,我不就是去游个船,你就跟我冷着个脸。”
她从谢Z怀中猛地一下站起身,越说脾气越大,本来在温泉里的时候被他猛不丁的唤她的名字就被吓了一下,这会儿气焰全上来了。
抓起谢Z书案上的砚台‘嘭’一声就摔了老远,摔完还不解气,又拿起他的书扔在了窗户上,还一脚将一旁的蒲垫给踢了老远。
口中不满的说着:“你就是小心眼,见我是跟方子恒一块去的翠山别苑,你就生气,这么爱吃醋,也不怕被酸死。”
谢Z:……
褚朝朝发了一通脾气,气焰逐渐弱了下来,见谢Z突然起身,下意识步子往后退了退,还没等谢Z走到她跟前,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更害怕。
被顾茹扯下去的时候,她拖不动她的时候,她现在想想就觉得怕,见到他了,还要被斥责,还冷着张脸。
谢Z薄润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这小姑娘是个脾气犟的,有时候说话根本不听,若不斥责她,下回没准又跳湖里去了。
这下。
又把人惹哭了。
Z王殿下本是在褚朝朝没来找他时,就下定了心,这次一定要把褚朝朝不考虑后果的毛病给改了。
阿绿哭着说当时的场面时,他心里就动了怒。
与其说是动怒,其实是怕。
怕失去她。
这会儿褚朝朝发了脾气,又呜呜的哭着,Z王殿下下定好的决心就没用了,再冷的一颗心也软了。
虽是指腹落在她脸上给她抹了泪,还哄着人别哭了。
依旧没有松口不让她去水边的事。
“饿了吗,本王让阿春准备了你爱吃的,去吃点东西。”谢Z宽大的手掌落在褚朝朝后颈,拖着将人垂着的一张小脸抬起来,嗓音温柔带哄:“不哭了。”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适才还冷着张脸,这会儿又变了,也不问问我伤着没,吓着没,就知道骂我,我不想理你。”
说完,又狠狠吸了口气,没给谢Z反应的时间,灵活的跟只小泥鳅一样,从谢Z怀中滑着就走了。
谢Z跟出书房,正巧木微走过来:“殿下,礼部侍郎求见,在门外等着呢。”
谢Z神色冷彻,朝着褚朝朝离开的地方看了眼,吩咐道:“让阿绿把饭菜端进屋里。”随后看向院中:“让他进来。”
褚朝朝在屋里用了午膳,阿绿告诉她,顾茹沐浴了番,用了姜汤,这会儿已经没事了,顾府上也来了人,正在兰鸢居里陪着呢。
褚朝朝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小口的用着粥。
阿绿适才在外间听到了褚朝朝骂她们家殿下,见她这会儿饭菜用的香,就在一旁提了句:“王妃,是我,我没忍住就跟殿下多说了几句,殿下定是以为王妃差点没――”阿绿没说出口,只劝着:“所以,殿下才会动了怒,也是担心王妃。”
褚朝朝抬眸看着阿绿,口中还嚼着粥里的花生,倒是挺香的,她轻哼了声,很是认真的对阿绿道:“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要打断我的腿。”她尾音压的重,很是气愤。
阿绿被她的模样逗笑:“殿下哪舍得打断你的腿,不过是见王妃跳进湖中,怕王妃再这样做。”
褚朝朝沉浸在自个的气愤里对阿绿摇了摇头:“万一他会呢,你没见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汤勺,给阿绿比划着:“谁见了,都会怕的。”
阿绿:……
褚朝朝用过午膳后,也有些累了,最近天气越发凉了些,她本是不常午憩了,今儿却躺床上睡了会,直至申时才醒过来。
一觉睡醒后,心情也变好了些。
她的小情绪散的快,从床上坐起后,见阿绿走进来,开口就问:“他呢?”不会被她骂了一顿离开了吧。
阿绿一边给她将一套青绿色襦裙拿过来一边回着她:“殿下走了,应是回王府了。”她说完瞧见褚朝朝脸上有些失落,又加了句:“是有官员来找殿下,没准殿下忙完就又回来了。”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收拾一番穿好衣服后,就去了谢Z的书房。
被她摔在地上的东西早就收拾过了,她找到曾经被她偷走的那个古檀木盒子,本以为上面还上着锁,却见锁不在了。
她也是忘性大,这段时间也没想着来他的书房里看。
这会儿跟人生了气,倒是想起来了,不疾不徐的将古檀木盒子打开。
里面果真是曾经他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看着怔神的那副画卷。
褚朝朝将画卷打开,画卷上的小姑娘眉目清秀,小脸圆鼓鼓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正拿着一颗糖往口中放,笑的可甜了。
她看了好大一会儿,眉目间也染上了笑意,小小声轻喃着:“原来我小时候长这个样子。”
她坐在书案前,欣赏着自个‘咯咯’的笑,怎么瞧都瞧不够,心中想着,日后她有孩子了,生的像她,还挺可爱。
她瞧的认真,头顶一道清冽的嗓音传过来:“好看吗?”
褚朝朝下意识回:“好看。”一抬眸,却是看到谢Z正看着她,褚朝朝脸上本是挂满了笑意,这会儿急忙都给收了。
垂眸将书案上的画卷又给收起来,嗓音里还带着小情绪:“你怎么又来了,不是离开了吗。”
谢Z嗓音温和:“听阿绿说,你一醒来就找本王,所以,又回来了。”
褚朝朝在心中轻叹,阿绿怎么什么都说呀。
可一想又不对,他都离开了,阿绿才不会找着他去说,抬眸瞪了他一眼:“骗子。”
谢Z走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深邃的眼眸看着褚朝朝:“本王话说重了,跟你道歉。别生气了。”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也不说话。
明显是不满意。
谢Z将她揽的更紧了些,俯身在她发间摩挲了下,嗓音低哑:“朝朝,是我不能没有你――有些失去过的,再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话语沉得很,落在褚朝朝耳边,有些滚烫,似是从心底从更深处发出的声音,让褚朝朝整个人愣了又愣。
她有些懂。
可又不完全懂。
只轻声问他:“那你,还要打断我的腿吗?”
谢Z本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情绪中,被她这句话惹笑,将褚朝朝松开看着她,嗓音也轻了许多:“被吓着了。”
他笑着问她,褚朝朝就来气。
“你还笑。哪有你这样的。”
谢Z抬手在她小脸上捏了下,又去捏她的胳膊:“你这小身板还跳进水中救人,日后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能一时脑热,记住了吗?”他很认真的叮嘱,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不服气的道:“我劲可大了,你别瞧不起人。”
其实,她的胳膊这会儿还疼着呢。
就是嘴硬。
谢Z笑她:“看来本王这几日不在,你倒是又长力气了。”
褚朝朝见他跟她说笑,将他推了推:“我还没说原谅你呢,你吓了我两次,才只跟我道了一次谦。”
Z王殿下这会儿没一点脾气,褚朝朝见他态度好,胆量可大了,一副凶凶的模样:“殿下――给我写份检讨书。”
谢Z:……
他低笑:“你倒是敢说,真让本王给你写?”
褚朝朝点头。
谢Z坐在书案前,褚朝朝就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的笔就要落下,却是突然又停了,侧首看着褚朝朝:“若是本王笔下所落之字有你不满的,尽管提出来。”
褚朝朝浅浅笑了下,对他点头,看着谢Z修长的指节微动,绢纸上就有了飘逸的字,心中却是在暗暗想着:Z王殿下的检讨书,应该够她炫耀的了。
日后再敢欺负她,她就将这份检讨书公诸与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Z王殿下写检讨书的时候,木漾敲了书房的门,禀道:“殿下,人已从暗卫中选出,一刻钟后就到。”
谢Z笔下的字未停,应了声。
待木漾离开,谢Z对褚朝朝道:“本王给你选了几名女侍卫,等下你去挑一个,负责贴身护卫。”
褚朝朝闻言‘哦’了声,本想说有阿春阿绿就够了的,可谢Z明显是因着她午时跳水救人才安排的侍卫。
她也就不吭声了。
Z王殿下认错的态度端庄,笔下的言辞诚恳,褚朝朝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落下,倒是没给人喊停,将写好的检讨书拿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抿着唇笑。
“不生本王的气了?”
褚朝朝只笑不语,还将检讨书给吹干,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往身上的布袋里一放,得意的很。
刚要说话,整个人直接被人揽在怀里,薄润的唇吻上来,强势而渴求。
褚朝朝被吻的狠了,呜呜的说着话:“疼――”她被他碰的舌尖疼,谢Z沉闷的呼吸落在褚朝朝耳边,嗓音低哑:“本王说过,不唤夫君,要罚。”
褚朝朝被他吻的动了情,眼眸迷离,他话落,她就乖乖的唤了句‘夫君’。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扣响,阿春在书房外道:“殿下,王妃,清韵公主和方小姐来了。”
褚朝朝在他怀里动了动,谢Z垂眸低笑,看似是要让人出去,却又在褚朝朝红润的唇上吻了下,嗓音低哑道:“夜里――再罚。”
褚朝朝在他身上打了下。
此时,清韵和方雨烟坐在院中的石桌处,方雨烟的侍女手中拿着一只锦盒,里面是上好的人参,特意为褚朝朝今儿在翠山别苑落了水来看看她。
当时落了水后,方子恒快要赶到时,见人已经从湖中进了船,他将男同学都支走,命侍女送去了干净的衣物和绢巾。
本是要让她们在翠山别苑沐浴一番,先暖暖身子,用点姜汤的,顾茹当时口中一个劲的说着回书院。
也就直接坐马车回了书院。
清韵今儿来了月竹院好几趟了,起初跟着阿绿一道来,后来知道褚朝朝无事就回去了,午时的时候又来了一趟。
不过,那一趟倒是没白来。
看了热闹。
她来的时候,阿春正在书房收拾着被褚朝朝摔的踢得东西,恰巧被她给看到,见阿春阿绿都不吭声,她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