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失落转困惑,人还晕晕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说来帮宝琪买哈斗面包,宝琪还指定了,一定要买这边老店的。
热天的蝉真吵,吵得人脉膊都亢急起来。
那时候的他,站在水泥地面被晒出的烘味里,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简短对话后,和她一起去买了面包,又跟她坐同一辆公交回去。
因为没带零钱,上车都是她掏的币。
周末车上人不多,他们很自然地坐去后排空位,她坐靠窗的位置,而他有点窘迫,差点连腿都不知道怎么放。
车一站站地过,司机喜欢急停,起步也很暴躁,于是晃晃荡荡地,和她磕腿又碰肩,完全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过几个站,在一个老爷叔不满司机开车心急,因而扬言要举报之后,车子终于平稳了不少。
也是这时候,她给他递了只姜糖,上面一层炒熟的糯米粉。
她真的特别爱吃姜,喜欢一切姜制的食品。
拆开包装放进嘴里,咬开了,软软的口感,辛辣中带点清新的甜,由喉入胃,渐渐抚平这半天起伏的情绪。
在她问好不好吃之后,他郑重地点了头,而她也笑起来,又朝他伸手。
以为又要给什么,他也乖乖把手递到下面,哪知道她拳头一松,姜糖的包装纸落到他掌心。
接着她哧一下笑开,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请他吃了糖,那他就要替她扔纸。
攥紧那一小颗包装纸,他完全失神。
那天回去后,晚饭时见到宝琪,他想过要问信的事,但不知怎么,兜兜转转的,还是咽了回去。
之后好多个晚上,他都不怎么睡得着。
不止夜里,白天也一样反常,总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让车停下来,等她出现了,再隔着点距离,慢慢地跟上去。
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一前一后地走,她没什么反应,而他像有预谋的宵小,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直到那天,她在拐角堵住他,疑惑地问:“徐少爷,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
……
记忆被情绪啄食,过期的紧张里,车停了下来。
“徐总,富春华府到了。”司机在前面提醒着,习惯性打开了后排顶灯。
富春华府,沈含晶现在的住宅。
她抬手挡了挡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徐知凛。
从那个问题后就一路没吭声,还以为他睡过去了,结果眼睛睁得好好的。
“没事吧?”她好奇地看他:“今天去上面挨骂了,心里不舒服?”
徐知凛缓缓呼出一口气:“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沈含晶没动。
眉心微拧,徐知凛重复一句:“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沈含晶还是没动,直勾勾盯着他,和他进入莫名其妙的对峙。
徐知凛耐心渐失,正要起身时,她像蛇一样缠上来,人跨过中间带,就差没坐他身上:“你不跟我一起?”
“我还有事,不上去。”
“可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沈含晶声音放软,紧紧巴着他说:“上去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徐知凛下巴微绷,想她哪有这么好心,一举一动,连笑都带着功利感。
跟那年公交车上的一样,弧度精准,恰到好处的狡黠感。
想拒绝的,但人坐在滚烫的回忆里,后劲……似乎有点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纹身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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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和皮鞋, 脚步层层叠叠。
灯从玄关亮到客厅,依次把崭新的住所给照亮。
这房子徐知凛只看过效果图,论起熟悉程度,显然不如已经住过两晚的沈含晶。
找了拖鞋扔给他, 沈含晶又去摸个抓夹:“吃什么?”
“都可以。”
答了等于没答, 沈含晶抓好头发, 自己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食材,都是她昨天去超市买的。
随便取出几样,沈含晶戴上围裙,打开了水龙头。
开放式厨房, 切洗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徐知凛坐在客厅沙发,打开电视。
过十点, 春晚已经播到一多半,歌曲是主题旋律, 相声小品全有命题的影子,食之无味。
半个多钟后,饭做好了。
油爆虾加一碟腊肠荷兰豆,简简单单。
“吃吧。”沈含晶服务到位, 连饭都帮忙盛好。
徐知凛从沙发转移,直接在中岛台上吃。
面对面的,他吃他的饭, 沈含晶则盯着锅里, 不时翻动一下。
等差不多吃完,沈含晶端上做好的反沙芋头, 数量不多, 但码得整整齐齐, 上面挂了层糖霜。
徐知凛瞟一眼,视线逗留。
“怎么了,不吃芋头?”沈含晶问。
徐知凛挟一块:“跟谁学的?”
沈含晶摇摇头:“顺手就会做了,应该是以前学过。”
她说的以前,是指失忆之前。
擦干净手,沈含晶撑在岛台问:“要不要喝点酒?”
徐知凛微顿:“可以。”
笑容放大,沈含晶回去酒柜,拿了酒和饮料。
白兰地加雪碧,不一定是他喜欢的,但是她需要的。
红棕色酒体注入杯壁,陈化的果香被打开,加上一点雪碧后,入口微微灼烧,更有细腻的气泡口感。
淡淡回甘里,沈含晶伸手,跟徐知凛碰了下杯。
撞击声很悦耳,内收的杯口也很聚香。
杯沿很薄,拓下嘴唇温度,徐知凛这杯什么都没加,口感更原醇一些。
在他对面,沈含晶也将将咽下一口。
食指笔直压在杯茎,酒液在杯中缓慢打旋,酒脚圆润,在她手里,矮脚杯也持出一点窈窕感。
电视声音不大不小,倒计时响起时,热闹也延伸到了屏幕外。
等最后三位数尽,“嘭”一声,不知哪里犯的禁,居然放了一炮烟花。
沈含晶被吸引,追着走到阳台,看那短暂的爆开,在眼里碎得像流星。
“我们以前看过烟花吗?”她又问起以前的事,故意要引人回忆。
徐知凛没说话。
“多浪漫。”沈含晶回头看他,喝一口酒又把他拉过来,在露出来的衬衫领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唇印。
没什么好装的,人都上来了,会发生些什么,不言而喻。
谈不上温馨,但耳鬓厮磨,这个点正好。
距离拉近,姿势已经足够亲密,靠着移门轨道,沈含晶沿着毛领曲起手指,觉得不顺,又替徐知凛把里面的衬衫抽出来。
针织面料很暖和,她的脸贴在上面:“我们第一次是在哪?家里,还是出去开了房?”
逆数的扣子在摸索下被解开,徐知凛拉上移门,把她带往客厅。
“那次紧张吗?是你主动的吗?感觉……怎么样?”她追问不休,鼻尖正好抵住那一圈酒印,呼出的热气温温烫,透过布料的经纬抵达肌群。
没有着急绕过客厅,两人停驻于沙发靠背。
沈含晶抬起头,徐知凛低下眼。
酒精在身体肆意游走,她把他的手往后牵:“今天被你爷爷骂了?”
摸到微微凸起的排扣,徐知凛手臂空悬,才把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放下,又听她继续问:“你爷爷一定很喜欢你吧,赋予重望?”
什么重望,徐知凛微哂:“只是除了姓徐的,他再不相信别人而已。”
“那不是一个意思?”沈含晶睁了睁眼,视线已经有点发朦。
到底是高度酒,微醺的感觉来得不算迟,只是助长了呼吸过烫,在肤面有微微蜇痛感。
脚印踩脚印,呼吸溶着呼吸,说话间,他们再次移动。
喝了酒的声音娇中带懒,懒气又直挠耳心,徐知凛试图摘她的手:“去洗……”
“洗什么?我相信你干净的。”沈含晶只有一件贴身小领,错落灯光下,腰部曲线不能更明显。
如果说之前对他们有没有过还抱猜测态度,上回酒店之后,有些事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既然男女之事早就做尽,要发生点什么也是顺理成章。
而且这种事一次不成是推拉,二次不成是情趣,要再不动点真格的,就实在是倒彼此胃口了。
跟着公区的一点光晕,两人进了卧室。
拉着徐知凛,沈含晶先一步坐在床上,扣住他的手,并抬头仰视。
灯只允许存在一盏,不太亮,在人脸上深浅交错。
徐知凛跟着光晕,细细涂抹她的脸。
沈含晶自始至终都是笑的:“你今天顶撞你爷爷,其实蛮有魅力的。”
在场那么多人都谨慎陪着小心,就他一个上去即点火,当众挑战权威的魄力,确实很吸引人。
被力道扯动,徐知凛跪上床垫,人一弯腰,她很自觉往后躺。
他撑住垫面:“看我跟家里人不和,你应该很高兴?”
“我高兴什么,难道你爷爷还能跟我合伙害你?”沈含晶摸他的脸,脚跟在最准确的那一段。
反问声中,徐知凛单手帮她把头发掖到耳后,配合一份温柔。而她则顺势把手拉进嘴里,包和起来,悄悄打搅。
“你爷爷是不是逼你跟我分手?还是说妥协了,但让你玩玩我就算,不要当真?”滑麝在指节上辗转,她抬起膝盖,他握住她的脚,大拇指一顶,鞋就掉了。
“这么感兴趣,你当时怎么不跟上去?”声音里,徐知凛够到她的高度。
“我跟上去,咱们还能回得来?” 沈含晶吃吃地笑,大概酒喝两杯的缘故,她眼里一点湿淋淋的艳光,成功把人带下来,主动触碰。
徐知凛喝的酒连冰都没加,酒香足够持久,就像他的吻,有种介乎沉着和暴力间的微妙平衡,再消化于口鼻舌喉之间。
手被握往脑后,应和丝丝入扣的气味变化。
体温是最后一层隐衫,之后,包裹性达到极致。
大年夜,应该每个角落的灯都开到天亮,但年轻人早已忽视这一传统,唯一亮着灯的,只剩宽敞客厅。
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碟,开了忘记封口的酒,宽口的白兰地杯没有放稳,杯身躺着的,只是液体正好到杯口,没有洒出来。
好长时间,徐知凛没有睡得像今天这么沉,几乎一宿无梦。
只是在快要醒的时候,有个短暂的片段。
梦里的他已经从广府回来,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宝琪有没有拿过他写的信。
“信?什么信?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信?”宝琪愣住,脸上那份愕然半点不像假的。
心里直直往下掉,徐知凛咬咬牙,正想把话问清楚一点,腰肋忽然被人挠两下。
一个激灵,他睁开眼。
被面拱动了下,钻出个大活人。
“醒了?”沈含晶扒掉糊脸的头发,勉强坐好。
天光有点刺眼,徐知凛盯着天花看了几秒,重新闭目。
看他这样,沈含晶不知道是醒还没醒,坐旁边观察了下,再凑上去,伸手试了试。
手才挥两下,忽然被他大力捉住,痛得她倒吸一口气。
徐知凛看着她,眼神不善。
“痛,放开。”沈含晶使劲抽手。
僵持几秒,徐知凛松开钳制,翻身起了床。
留下一圈隐隐的红痕,沈含晶心里骂他,但看他穿衣服,又忍不住伸脚点了下:“喂。”
扣着衬衫,徐知凛瞥眼看她。
沈含晶朝他后腰看:“你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动作稍顿,徐知凛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从地上捡了毛衣套好,大步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沈含晶嘴角掉了掉,骂句有病。
白兰地加饮料,头痛是避免不了的,眼见床单也皱得不成样子,她干脆起来开窗,散一散房间里的味道。
满地是枕头,一个垫腰掉下去的,一个用来挡住床头。
这块软包的充絮量不够,撞得她脑袋痛。
摸摸头顶,沈含晶分了下神。
性是关于权力的斗争,而情.|欲的终点,大概真的是用牙嚼碎对方。
她的确不需要靠这个确认什么,况且床上的合拍,再次用身体印证了他们之间的确凿过往。
人已经离开,客厅除了昨晚的酒,只留了一把车钥匙。
沈含晶随便披件衣服,去到浴室处理自己。
热水兜头淋下来,她往身上抹沐浴露,指肚带过前端的齿痕时,眉头微微一皱。
王八蛋,真肯下口。
那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徐知凛。
春节半个月,初七八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公司开工。
虽然没再见,但和AN的人,沈含晶还是有接触。
从租场馆到谈装修,不仅钱到位,装修上都给足了支持。
装修公司是AN一直合作开的,搞一个几千平的简单工装绰绰有余,而且建材上又有价格优势,工期也更有保证。
宋琼说得对,AN的财力和资源,的确可以帮春序快速发展。
装修等前期工作都有序进行,其它需要投入大量精力的事,除了对接供应商,再就是招募团队了。
没想到的是,徐知凛把江廷给塞过来,说是辅助,其实就是代表AN来看着春序,看着沈含晶。
对于这一点,江廷也很无语。
他跟沈含晶有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倒霉感,但BOSS吩咐,当马仔的又只能听令,于是天天和沈含晶大眼瞪小眼,要么听她使唤,要么自己揽点事做。
这日子过一个来月,某天工作时间,江宝琪来探班了。
和她一起的除了比熊犬,还有江家老小,江宝时。
几人刚进门,沈含晶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江宝琪的狗娇贵得很,一进工地就汪汪地叫,还接连打喷嚏,弄得江宝琪心痛死了:“看这尘扬得,你们怎么还没装好?”
“下个月工期。”说完沈含晶要往上走,被江宝琪叫住。
“你帮我带一下他,我要抱狗。”江宝琪指指自己弟弟。
沈含晶看一眼那小孩,正仰脸朝自己笑,眼睛快眯成两道缝。
见没人领,他自己抓着栏杆吭哧吭哧往上爬了一阶,但一喘气,绅士装的扣子马上爆开两粒,肚脐眼都露了出来。
当弟弟的狼狈成这样,江宝琪只管抱着狗心疼地摸。
沈含晶把包朝肩上送了送,往前走着,牵上了江宝时。
到楼上办公室,江廷刚吃完盒饭:“你怎么把宝时带来了?”
“爸让我带的,说我当姐的一天到晚不管弟弟,手足情都没有。”江宝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