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双成了一个十足的宠弟狂魔,去哪儿都要带着自家弟弟,某日,齐锦归暗示沈昱太吵,打扰他温书,沈双便发了脾气,当即带着弟弟出了宫,而后又向宫里的教习嬷嬷告了假,接连一个月都没再进宫。
齐锦归一开始且能假装淡定自若,但约莫到了一旬左右,便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甚至私下跑到齐锦瑟的宫殿里,别别扭扭地向她打听沈双的动向。
听闻这二人闹了别扭,石太后冷哼一声后,嘴角浮笑。
她对先帝心中有怨,这怨自然是自爱而生,而秦婉姜被她认为是间接害死嘉宪帝的凶手之一。
她固然知道那当中少不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筹划,但人性向来欺软怕硬,因此总是对弱者的怒气更高,更别提这个弱者还有一张与自己情敌极其相似的脸。
为此,她没少指谪过秦婉姜独霸帝王恩宠,甚至当初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想阻止齐修将她立为皇后,奈何齐修找到了前皇后谋害皇嗣、其家人以权谋私,暗中卖官鬻爵的铁证。
在后宫生活多年的女人,弄权已经成了她无法割舍的习性,尤其随着齐修的继位,她成了后宫中当之无愧的胜者。可紧接着却在齐婉姜的事上被齐修接连掣制,就连采选妃嫔这种事上她都无法作主,在这方面,她作为上位者的威仪被自己的儿子紧紧压制。
幸而她还可以在小太子身上下功夫,因为秦婉姜与陶知影关系亲密,她素来并不待见忠武侯府,自然也就不喜沈双。
之前听说沈双日日去缠着齐锦归,她对这个聒噪又不知羞识廉的侯府嫡女愈发看不惯,这下听说二人生了嫌隙,她便趁机挑选了几名大臣府里与齐锦归年岁相当的姐儿,强行一并接入了宫中与齐锦瑟伴读。其中自然有她石家的姑娘。
石夏蓉是石太后的侄孙女,她父亲由门荫得了个中奉大夫的职,石太后喜爱她温婉柔顺,与废后的姿仪颇有几分相似,是石太后看中的未来太子妃人选。
素来性子清冷的玉面郎君便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位小郎君还是未来的一国之主。
石夏蓉对齐锦归一见倾心,在石太后的支持与鼓励下,石夏蓉很快便仿了沈双的作法,日日在资善堂外等侯齐锦归,时而还有她亲手制的果食汤羹。
可她却不像沈双,总能跟着齐锦归一路走回东宫。
没几日,她便在齐锦归的身后被宫人挡在了东宫门外,小姑娘脸皮薄,被挡了两次后便臊红了脸,再不敢去。
见石夏蓉如此胆怯,石太后自是恨铁不成钢。
恰巧沈双回了宫中上课,她对宫学里一下子多了几个学伴并不排斥,反而因为性子开朗而很快与小姑娘们玩到了一起。
石太后转了念,暗示石夏蓉与沈双交好,如此一来,但凡她去找齐锦归,石夏蓉便能跟在身侧。
她对自己这位侄孙女很有信心,认为在聒噪无状的沈双衬托下,齐锦归定能慢慢被石夏蓉所吸引。
沈双告假也并非因为齐锦归,而是她在边关多年的舅舅在与契丹的对战中立了头等战功,被封了明威将军,举家回了盛京谢恩,顺道省亲。
这还是两对表兄弟姐妹初次相见,为了让表兄与表妹尽快熟悉盛京,沈双专门腾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带他们四处游览、交友。
小姑娘一向心粗,早就将与齐锦归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回宫第一日起便照常去资善堂等齐修,仿佛这已经成了她每日的功课。
对于沈双的健忘,齐锦归自然是疏了一大口气,自此再也不敢对沈昱有半分不满,小娃娃再闹腾,他也只能视若未闻,一边默念道家的清心诀。
因为石夏蓉的加入,每日至少会有两人在东宫陪着齐锦归,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沈双在说话,而齐锦归与石夏蓉,一个专心学业,一个含羞在旁安静陪伴。
定观十六年,宣成帝在宫中为自己的长公主举办了盛大的及笄礼,而东宫也到了选女主人的时候。
按祖宗规制,太子若有属意的女子,且对方家世样貌堪为太子妃的话,可由皇室直接礼聘。秦婉姜固然想直接为儿子定下沈双,奈何石太后多番阻拦,再加上齐锦归亦未曾主动开口,无奈之下,只得按礼甄选。
沈双没想到要嫁给齐锦归居然如此复杂,她家世样貌虽然足以傲视其它候选女眷,但最终却还是要和石太后极力举荐的,德言容功样样出挑的石夏蓉共作最终的采选。
适逢那日沈双来了葵水,而考察宫仪的时间又分外的久,沈双虽向来皮实,可这腰腹酸痛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坚持,再加上清楚这是石太后故意作怪,心里也浮上了气性。
趁考功的嬷嬷不注意,她附到石夏蓉耳边说了一句:“我不与你争了。”
在石夏蓉与宫人愕然的眼神中,沈双飞快走到殿外,准备去皇后娘娘宫中找自己母亲。
陶知影正与秦婉姜逗弄着刚出生的小皇子,见母亲与皇后娘娘热聊,沈双便找宫人要了手炉,自己百无聊赖地去太液池边撒鱼食。
急促的脚步合着衣料摩擦的声音到了身后,沈双懒懒地回头,见是齐锦归。
太子殿下已是位身形挺拔、喉结分明的华贵少年郞。
“你要放弃孤?”
“你要把孤让给其它女子?”
不理会沈双规矩的行礼,齐锦归兀自发问完便抿起嘴,他下颚紧绷,明显是极其不悦。
沈双慢悠悠地起身,后肘靠在扶拦上。
“太子殿下显然不是非我不可。况且我已尽力应选,实在是力有不逮,达不到太子妃的要求,再争也无谓了。”
齐锦归的脸挂得愈发低,他沉声道:“那你呢?你与陶将军之子,还有那个姓谢的郎君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要一同往返江陵?”
“一位是我表兄,一位是比昱哥儿大不了几岁的世弟。江陵是他们祖地,我也只是陪母亲回江陵看看她那间‘予安院’罢了,大家往返的时日相近,便干脆同船了,况且人多有照应,我不懂这当中有何问题?”沈双一脸无辜。
齐锦归气得牙痒,他挥手摒退宫人,一把将人扯到怀中,声音压得很低:“我明日便让母后向忠武侯府下聘,只是你得答应我,大婚之前,不得再见他二人的面。”
沈双笑得跟抹了蜜似的:“自然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齐锦归皱眉:“有何条件?”
“我现下就教你个乖,日后有什么话直说,我可不是你手下那帮僚属,整天战战兢兢猜你的心思。”
“像今日之事本来可以避免。因为你吃醋又憋在心里,就这样折磨我,你可知方才跪安我这腿曲了多久?”
沈双委屈得很。本来可以一气呵成的动作,那嬷嬷全程拿着教尺在量她两膝的间距。
齐锦归当即便心疼地想去摸她的膝盖,被沈双毫不留情地拍开。
在小娘子撅嘴的怒视下,他一张白玉似的面皮涨得通红,他以拳抵唇,佯咳一声,放下手的瞬间顺势去牵了沈双的手,这才低声保证道:“我知道了,日后再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