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仔细看大金的神情，确实不是生气的样子，放下心来，嘿嘿道，“也没有都在说……确实也是好奇的人多了点……大伙也是打心底关心县令大人……”
大金点点头，“县令大人也说咱们林溪县的百姓格外热忱，她也想和大伙官民一家亲。既然大伙这样厚爱，你让说书的张先生偶尔说几句县令大人的事儿也是成的。”
王掌柜眼前一亮，笑道：“县令大人的事儿咱们可不敢瞎说，还是赵师爷您偶尔提几句，我们就说几句？”最好是像之前的律法狱案一样，赵师爷写了话本子来，张先生看了再说。也就是他眼力高深，一瞧那话本子的字迹就知道是赵师爷亲笔！
大金沉吟片刻：“也成，左右不过都是些寻常的事儿，随口说两句免得越传越邪乎。”
“冲喜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大金道，“这高人呢就不用说了，但凡你想求见高人肯定是见不着的。”
王掌柜猛点头，要不人叫高人呢？大伙都能见着没啥稀奇的他就高不了！
“但只要高人觉得有缘，那他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大金继续道，“这高人就是突然出现的，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咱们这种读书不多的人听不懂的偈子就走了。”
王掌柜的往前凑着身子，恨不得自己是赵师爷的嘴，这高人长啥模样啊？听不懂的偈子也说出来听听啊！
大金相当善解人意：“这高人呢我们几个事后回想起来，个个说得都不一样。偈子呢我也记不住。总之，大概意思就是县令大人寿数不长，需得有生辰八字一样，福气大，还得是同一时刻出生的正正好的那个有缘人相助。”
故事听到关键部分，王掌柜都舍不得喘气，只眼神一个劲的催促。
“等他二人气息相缠，不分彼此，便能气运想通。”大金说到这里，面上带了忧色，“不过高人也说了命由天定，能瞒得了上天多久他也不确定。”
王掌柜忙道：“县令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无事。之前赵师爷说县令夫人不能见生人也是这个缘由吧？若是沾染了其他人的气息，恐怕又有变数？”
大金点头肯定，“所以县令大人最好也少在人前出现，得多和夫人呆在一起。”
王掌柜深以为然，“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第60章
至此, 林溪县百姓不光知道了县令大人冲喜的来龙去脉，也时常能从说书先生嘴里知道县令大人的近况。
虽然见不到县令大人，呃, 前几任县令大人他们也没怎么见过啊, 但县令大人最近喜欢吃哪几道菜, 平日里哪个时辰起来读书练字，县令夫人最近不孕吐了喜酸多半怀的是个男娃, 县令大人和夫人日日晚饭后相携在院子里走半个时辰……这些事儿林溪县百姓们耳熟能详。
赵小县令虽然不大在前衙上值，但事儿人都办得漂亮。有些裁决事儿的手书说书先生还会给大伙讲讲, 里头有县令大人的批注——这么处理的缘由出处。
总之, 赵小县令是林溪县百姓心里这么多年来最最亲民的县令, 没有之一！
“日日晚饭后和夫人相携在院子里走半个时辰”的赵小县令真正的日常是：太阳升高了才起, 吃完饭围着院子走圈。没有手书要回的话, 就躺在树荫下和已经做完家事开始做针线的慧娘和张浓华聊天说话。
内容就是各种育儿经，慧娘有经验，赵明月则是“书上看来的”，两人严肃探讨怀孕和生产中的各种注意事项，张浓华认真听了记在心里。
赵明月道：“娘，咱们趁现在多备点菜干, 到时候冬日里坐月子新鲜菜蔬少, 没有菜干吃我该没胃口了，外头买来的怕不干净。”
慧娘一拍腿, “哎哟！今年夏天事儿太多, 我咋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明月你最喜欢吃菜干了。”
“我一会跟大金说，叫紫苏她们多多准备。”张浓华道, “小姑姑烧的鸡块炖菜干是真好吃。明月，要不要叫大金带块甜糕回来？你两天没吃了。”
在张浓华心里怀着孩子就应该多吃点好的, 赵明月吃肉少，就应该多吃甜糕。甜糕那样细腻香甜的点心真真是好东西！
“不用了，馋的时候吃点就成，甜糕放了太多的糖，怀了孩子不能多吃。”赵明月看张浓华一脸的不赞同，换了个说法，“孩子吃大了容易生不下来，血崩。”
慧娘和张浓华都顿了一下，把被针扎破了的手指头放嘴里嘬。
“你外祖母好像是说过大户人家的娃儿生下来就长得壮实。”慧娘回忆道，“她还好笑大户人家的夫人身娇体贵，生娃儿格外费劲，不像村里妇人怀着孩子也干活儿，还有直接生地里的。”
“那是因为大户人家的夫人吃得太好了，娃儿在肚子里长得太大了不好生？”张浓华后怕道。
她一直以为大胖小子才是好的！若是按她的想法，给明月肚子里的娃儿喂得太大了，那岂不是害了明月啊！还好，还好明月懂得多……
慧娘皱眉，“也不能太小，太小的不好活。”当初赵明月生下来那么小一团，她和她娘都对明月能活下来不抱太大希望。她这些年对赵明月各种纵容，也是觉得自己当时只顾着伤心，导致赵明月早产，对不起赵明月。
“孩子若是在娘胎里没养好，生下来太小也不好活。”赵明月道，“就跟原来一样吃，每顿少吃些，多吃一顿就是了。肉蛋奶菜蔬果子米粮都吃，菜蔬多吃些。点心少吃，馋了吃一块，别天天吃。每日里多走走，到时候好生。”
慧娘和张浓华都猛点头，明月无所不知！
“之前明月说快生时买一只有奶的母羊来，是不是现在就先买一只？”张浓华问。家里肉蛋菜蔬果子都有，没有奶，一时就要也不好买，有奶的母羊得提前寻摸。
慧娘点头：“成，让大金这就找人买一只，咱自己养在院子里。”
张浓华道：“趁着现在太阳还好，我这两天把产房的被褥再煮煮晒晒，小娃儿新做的衣裳布巾也多煮煮晒晒。”
自从听慧娘说了产房和小娃儿用的物件要多洗多晒，能煮则煮后，张浓华就有了强迫症似的，生怕哪里藏了脏污，对赵明月和赵无忧不好。
小娃儿的名字赵明月已经选好了，大名赵无忧，小名无忧——无论男娃女娃都能用。大金，慧娘和张浓华都觉着这名字好极了，现在就开始叫上了。
*
悠闲自在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赵明月生产的时间。
大金在门口转圈，花花三兄妹围着大金转圈，白点点，白小雪，花朵朵，黑圈圈跟在哥哥姐姐身边掐来咬去，大黑和白雪趴在房门外疯狂摇尾巴。
门吱呀一声打开，大金接过张浓华手里的水盆急问道，“明月怎么样了？怎么听不到声儿？”
“小姑姑说还没到时候，让明月先蓄着劲呢。”张浓华小声道，“你别急，小姑姑说胎位正，明月懂得又多，没事的。你让紫苏和菘蓝继续烧着水，烧好了就送来。”
“好，她俩一直烧着呢，我让隔会就送一盆来。”大金又道，“屋里冷不冷，要不要我再去灶头加把火？”
县衙后院是大金亲自垒的炕，天一冷屋子就都烧起来了，不住人的屋子里种着菜，大冬天的赵明月也没少了菜吃。
张浓华抹把额头的汗，“应该不用了，屋里不冷，你注意着火别灭了就成。我先进去了，你在外头多穿点，一会夜风一起该冷了。”
“那我让紫苏她们下几碗面打几个鸡蛋来。”大金道，“你问问明月能不能吃得下。”家里几个小的出生时，大金看刘婆子就是这么吩咐的。
“吃两口也比不吃强，你让她俩下去吧。”张浓华说完转身进屋。
屋里赵明月忍着一波波的阵痛不出声，心里把赵无忧生理上的父亲从小黑屋拿出来各种语言问候，接着长鞭子抽，打地鼠似的拿大锤子捶……
虽然她不知道这人长啥样，但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解恨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无忧出生在夜半时分，慧娘高兴道，“是个疼娘的，头胎这样快已经是极少的了。”
赵明月累极，在闭眼休息前瞅了一眼小猴子，丑……真丑……比小猴子丑多了！
赵明月顺利生产，全家提着的心都放下了。
慧娘看着孙儿舍不得眨眼，“浓华，你和大金先去睡会，天亮了来换我，明月这有我看着就行。”
张浓华拗不过，和大金在隔壁歇下。大金给妻子捋捋鬓角，轻声道，“累了大半夜了，你放心睡，我听着音。”
张浓华一秒睡死过去，大金睁着眼，仔细听着一墙之隔的呼吸声，天快亮时合眼休息了两刻钟。
赵明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慧娘已经睡了个短觉起来了，这会正和张浓华一左一右看着摇篮里的赵无忧小声说话呢。
赵明月吃了饭才想起来问：“无忧是男娃还是女娃？”
慧娘笑吟吟道：“是个男娃。”女娃她也宝贝，是男娃就不用收养或过继一个来“传宗接代”了。
赵明月也高兴，自己有了孩子就不想养别人的孩子了。原来计划的领养几个机灵的来考科举这事儿就此作罢。
小娃儿一天一个样，三个月后“比小猴子还丑”的赵无忧已经是大眼白胖的好看娃娃了。
赵明月出门收获了无数人的恭喜。大金指着“赵家酒楼”里满满十多框的鸡蛋道，“这都是百姓们恭贺送的。”
赵明月：我家啥时候成林溪县的明星家庭了？
大金：“百姓们都觉着无忧定是有大福气的！乡绅掌柜们一筐一筐的送，普通人家也十个八个的送，三五个的也有。”
林溪县百姓：冲喜冲出来的胖小子能是没有来历的？县令大人虽然现在是活了，但高人不也说了不是长久之计么？说不定高人给县令大人指条明路的原因就是为了这娃的出生！
赵明月：“做成卤蛋，给百姓们一人一个吧？不够的咱自己补上。”
县令夫人不能见生人，什么洗三满月周岁，县衙都不会办，全城派卤蛋，一起乐呵乐呵吧！
*
小孩儿见风长，赵无忧一岁半带着黑白点点狗兄弟们出门的时候，林溪县百姓们更加肯定了原先的想法——赵小县令的儿子是个有大福气的！
“我孙老二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长得这样精致的娃娃！这要没点来头，我这‘孙’字倒着写！”卖布的孙掌柜看着街面上迈着八字步，啥啥都好奇的赵无忧舍不得挪开眼。
隔壁粮店的越掌柜点头附和，“老孙你说得对，我瞅着不光长得跟画的似的，看着还有一股贵气，天生的官老爷样！”
边上蹲着卖菜的王五摸摸下巴，“县令大人家到底养了多少条狗啊？这一只只的老威武了！真肥！”
跟在赵无忧不远处的大金一双厉眼扫过来，王五慌忙低头，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县令大人家的狗啊，就是嘴里一时秃噜了。
林溪县街面上都是熟人，慧娘和张浓华出门都会带着大黑白雪一家中的几个。白小雪和花朵朵几个大了后也时常跑出来玩耍，林溪县百姓对县令大人家的狗可熟悉了。
县令大人家的狗也不简单，不咬人，不乱叫，不仅不到处找吃的，有人给肉骨头都不吃！
有了第一天就有第二天，小孩儿出来了一次就要天天出来！头几个月大金和慧娘谁有空就是谁跟在赵无忧后头，很快街面上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了。
赵无忧一岁半的时候不光说话很是利索，还会拿兜里揣着的铜板买糖吃了。花朵朵和白点点四个总是寸步不离跟着他，大金和慧娘也便都不在后头看着了。
林溪县里的小娃儿一岁上下就是由大点的哥哥姐姐们带着玩，这些年都没有听说丢孩子的事儿，赵明月也很放心赵无忧天天在外头浪。
这小孩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贼精贼精的，在家里被赵明月骗多了，出门谁也骗不了他。大点的孩子看他那身穿着打扮都怕磕着碰着了他，身边又跟着四条大狗子，受不了欺负。
何止是受不了欺负啊！身边跟着威武雄壮的“四大护法”，兜里揣着大把铜板，赵无忧小小年纪就成了林溪县街面上的“孩子王”。
大些的孩子在家中被耳提命面要哄着他，小些的就算是能不拜倒在狗腿子下，也受不了吃食的诱惑。
第61章
“无忧老大, 你今天还挑人跟你上酒楼吃饭么？”四岁的二壮留着口水问姗姗来迟的“老大”。边上大些的大壮，石头，三水嘴上不说, 面上也是期待。
跟着赵无忧去“赵家酒楼”吃中饭是有大块大块的肉吃的！
赵无忧吃了早饭出来, 吃晚饭前回去, 中饭去“赵家酒楼”吃，中间饿了还会随时在街上买各种吃食。小孩儿和小孩儿一起吃饭才香, 赵明月每天给他两个“名额”，可以选两个玩伴一起去酒楼吃。
一把铜板买的吃食赵无忧自己是吃不完的, 多数时候都是和小伙伴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 吃得老香了。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吃, 吃不了两口就要喂给“四大护法”中的一条。
“去, 今儿该轮到三水哥和你了。”赵无忧给出肯定答复, 二壮顿时乐开了花。老大就是英明，大家轮流着来，谁也不比谁多吃了肉去！
自家娃儿时常跟着县令家的小公子“吃酒楼”，有些做爹娘的便做了各种小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给赵无忧。小公子需要“陪吃”，他们当爹娘的不舍得让娃儿不去，钱财是给不了的, 做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正好。
赵无忧身上挂着的各种香囊, 一大盒子的草编蚂蚱蜻蜓小蝴蝶，各种小弓箭, 小木刀就是这么着来的。
赵明月还请工匠做了一大盒积木, 几框小木片。木片上赵明月一笔一划写了字，赵无忧每天认完字才能出门玩儿。
这就是赵无忧天亮就起了, 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的原因。还有那一大把铜板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每天的算术题写完了，得多少分才能得相应分数的铜板！
“今儿还是先练剑, 再射箭，下午踢球。”赵无忧武断的定下今儿的游戏项目。刀枪剑棒，跑跳不停的游戏他都喜欢，什么躲猫猫，过家家这种没劲！
咳，这才是赵明月天天给他放出来浪的真正原因！这娃儿精力跟用不完似的，睁眼就在蹦跶。与其关在家里被他烦，不如放出去找小孩儿们相互抵消，把电放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爹，祖母，大伯母，我回来啦……”
日暮时分，一声大喊打破了县衙后院的静谧。先是两条脏兮兮的狗子跑进院子里，接着是个矮墩墩的灰头土脸的脏小孩‘哒哒哒’倒腾着小短腿跑进来，身边两条狗子窜来窜去。
赵无忧把各种刀剑弓箭往玩具框里一扔，去浴房洗手洗脸。慧娘给他拧了帕子，笑着问道：“今天玩得高兴么？”
“高兴！”小孩儿重重的点头，“今天是和娘一起吃饭，还是和爹一起吃饭？”
“祖母也不知道呢。”慧娘牵起他的手，“咱们去看看。”
“为什么大壮，三水他们的爹娘都那么不一样，我的爹娘都那么好看？”赵无忧最近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还没到关闭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