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去，往后就轻易不会上京城了。过两天到了京里, 咱们看上啥都买上。”慧娘道, “明, 明珠, 笔墨纸砚的你多买些。无忧的都旧了, 过两年文轩也用得着。”
大金和张浓华跟着她久了，慧娘是真把他们当嫡嫡亲的一家人。
“明月，不对是明珠，哎呀，我这也是总改不过来。”张浓华道，“明珠得多置办几身衣裳吧？之前的男装都不好穿了。”
“咱们多买些好料子就成了。”赵明珠道, “我衣裳其实也不少, 这头三年最好还是穿素服。”
“对，对, 明, 明珠还得穿三年素服呢。”慧娘道，“我这只顾着回安平县高兴了, 把给明月守孝的事儿都忘了。”
“娘，我跟弟弟也得穿三年素服么？”赵明月换回女装只有赵无忧最适应, 换了女装的就是娘。
张浓华忙道：“是，你文轩弟弟也跟你一样穿三年素服。”明月，不对，明珠要给文轩启蒙读书，不说亲缘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文轩穿三年素服也是应当的。
慧娘笑道：“那咱们就多买些素色的好料子裁了当里衣穿。”
“咱们到了京城还是先租个院子吧，不知道要等几天才有车队去梁州府。客栈里人多眼杂的，咱们还带着行李和花花它们，住客栈不方便。”大金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成，租个好些的院子，好好修整修整了再走。赶了几天路，两个娃儿都瘦了。”慧娘高声回道。
赵明珠瞅了瞅赵无忧，又看了看粘着哥哥玩积木的赵文轩，这两的双下巴都还明显得很，天天兴高采烈的，吃得比在家还多，哪里瘦了？
赵无忧知道要去京城，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吃嘛嘛香，赶路的辛劳在他这不存在的。赵文轩是哥哥的小跟班，哥哥笑呵呵，他也跟着笑呵呵。
进了城还是找之前的何姓牙人，何姓牙人对舍得花钱的大金还有印象，一听说要租个好些的院子，顿时眉开眼笑。虽然只租十来天，租的时间不长，但价贵呀，中人钱也不少。
舍得花钱办事就容易多了，在客栈过渡一晚都不用，天擦黑时就住进了院子。人多，打扫擦洗起来也快。大金付了路费，又额外给了银钱让车夫们去住客栈，吃晚饭，车夫们连连道谢。
下人们厨艺都好，一家子起来吃了现成的，就开始分工了。
大金：“我去车行，看都什么时候有去梁州府的车队。让苏木和杜仲跟着你们出门。”
慧娘点头，“孙大在家看门，孙大媳妇去采买些米粮菜蔬。紫苏和菘蓝帮着烧饭，打扫屋子。”
赵无忧忙道，“还有我和文轩弟弟，我也要出门去玩。”
赵明珠笑道，“你跟着我们出门可得听话不能乱跑，还得看好弟弟。京城人可不认识你，这里还有人贩子，专偷你和弟弟这样长得好看的小孩儿。”
赵无忧点头如捣蒜，“我听话，我会看好弟弟的。”
吃完早午饭出去，下午回来，也没逛几个铺子。她们对京城不熟，怕苏木和杜仲架马车出去冲撞了人，走出巷子就得不短的时间。寻了车，让车夫送到繁华的街道上，再货比三家。
京里不光铺子多，各个铺子的货品琳琅满目，让人看花眼。还有许多新式的吃食也叫人都想尝一尝。
一天下来，虽然东西没买多少，慧娘和张浓华都心满意足。
吃晚饭的时候慧娘还意犹未尽：“咱们明天，后天，接下来几天还出门来。往后除非是无忧和文轩进京赶考，咱们都不会来京城了。这次可要好好长长见识，能买上的都买上。”
张浓华连连点头，“小姑姑说得对。京城不光东西好，有些还比梁州府便宜好多呢。”
赵明珠两眼亮晶晶，“香料和药材都能放，有些还是梁州府不好买的，咱们也多买些回去，到时候开酒楼也用得着。”
大金笑道：“去梁州府的车队还有四天出发，我明天在家看文轩，小姑姑你带着明珠和浓华出去好好玩。”
赵无忧灵光一闪，“大伯，你带我和弟弟去看杂耍，吃好吃的！祖母她们尽看些布匹啊，针线啊，锅碗茶壶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大金先约法三章，“那你不能乱跑，得一直牵着我；不能见什么都要吃，有些东西小孩儿吃多了不克化；我说回来不能耍赖，马上就要回来。”
赵无忧忙不迭保证，“我肯定听话，我今天一天都很听话对不对？祖母？”
慧娘笑道：“是，无忧长大了，知道听话了。”
赵明珠戏谑道，“若是不小心走丢了，你知道咱们现在住哪吧？”
赵无忧昂首挺胸，“知道，我们住在安善坊78号。进大铺子买十两银子的货，叫掌柜的派伙计前头带路送回来！有人要拐我就叫花朵朵，白点点咬他，当街搞破坏，让人等娘来赔钱！”
慧娘和张浓华低头吃饭，默不作声，明珠这都是教了孩子啥？
赵文轩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哥哥说得特有气势，两眼崇拜放光，狠狠的点头。
赵明珠给他夹块肉，“说得好，就这么干！人要说你是他家孩子，顽皮不听话呢？”
赵文轩声情并茂，“你们这穷酸样，养得了小爷？怕不是连小爷的七条狗都养不起！小爷能写会算，长得这样俊，是你们这帮作奸犯科的拐子们能养得了的？各位叔伯婶婶哥哥姐姐们抓住这伙拐子，将我护送到衙门，去衙门领赏啊！等我娘来了还一人给一百文，人越多越好，我娘银子多多的，可别让拐子们跑了！”
赵明珠嘴角抽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口一个“小爷”是啥时候在哪学来的？
跟着大金出门，赵无忧那个高兴啊！钦点了白小雪和花朵朵跟着，身后背着小弓箭，手里拿着木剑，赵无忧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大伯，大伯，你带了银子么？”赵无忧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他兜里那点铜板不够三人花！
大金笑道，“带了，只要你不买太贵的，都够！”
赵无忧放心了，“我的弓箭可以买大一号的了，梁州府的没有京城的好对吧？还有小匕首我也可以玩了吧？我都这么大了！梁州府的肯定没有京城的好。”
昨天跟着祖母逛了大半天，“梁州府的没有京城的好”这句话他记得牢牢的。下一句就是“反正也是雇马车送回去，就在京里买了吧，往后不知道还来不来第二回 呢。”
大金事先声明，“超过一两银子的咱不能买，得你娘同意，要不咱俩都得挨骂！”
赵无忧点头，“我先跟娘说了再来买。”他可以先把生辰礼，年礼，节礼预定了，要是还不够他就每天多背点书！
“大伯，大伯快来，这的杂耍有小猴子。”赵无忧嘴里舔着糖人，招呼大金快点。
“你别跑，咱们慢慢看，今儿看不完明儿再来看。”大金抱着赵文轩胳膊都酸了，这小子舔着糖人都不老实，一个劲的朝前头哥哥那够。
小猴子憨态可掬的作揖，跳圈，一只爪子抓着小篮子接赏钱，赵无忧看得眼都不眨。他拍拍身边大狗的脑袋，“花朵朵你们得学着点了，咱不能比不过小猴子！”狗子不屑一顾。
接连看了三遍小猴子的表演，赵无忧才舍得挪动步子，耸了耸小鼻子，“大伯，咱们去吃饭吧，我闻到肉香了。”
大金：“咱们得找能让白小雪和花朵朵进去的地。”
赵无忧点头，“得要包间。娘说要是外人看到我喂白小雪和花朵朵吃肉，会被套麻袋打闷棍。”
吃完饭，赵文轩迷蒙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瞌睡，大金心头一喜，“无忧，弟弟要睡了，咱们今儿就逛到这吧？”带着赵无忧出门忒累！
赵无忧看一眼拖后腿的弟弟，遗憾道，“那咱们就回去吧！弟弟睡不好要长不高的。”
回去的路上他也没闲着，看着漂亮灯笼，买！跟弟弟一人一个。糖人？再来一个！弟弟还小，不能吃太多糖。给兜里铜板花得一个不剩，才安安分分走直线。
大金有些担忧，无忧长大了不会是个败家子吧？呸呸呸，无忧还小呢，小孩儿都这样的。再说了，这铜板都是他读书写字挣来的，花了就花了……
把赵文轩放床上躺好，大金自己给自己揉胳膊，“你弟弟还挺沉！”
赵无忧特有眼力见的帮着揉，“大伯，明儿你就在家看弟弟。让苏木跟着我，菘蓝跟着娘她们出去。”
大金想想街面上也有半大孩子带着小孩儿玩，五六岁的小公子身后跟着仆从出门的也有。安善坊在内城也算富户居多的坊，不时还能看到衙役巡逻，想来也还算安全，便道，“得你娘和祖母同意才行。”
赵明珠当然不会同意！这可不是在林溪县，县令家的小公子没人敢惹，街面上的老老小小人人都会下意识的注意他有没有摔着捧碰着磕着的。
这里还有人贩子！
“娘明天换了男装带你出去玩。”赵明珠道，“就一天。”
赵无忧高兴：“那我还叫你爹？”
赵明珠睨他一眼，“你就这么喜欢叫爹？”
赵无忧求生欲爆发，“是娘你我才想叫爹的。外头的野男人休想让我叫爹！”
大金：“噗！”
慧娘：“咳，咳咳！”
张浓华筷子掉了。
……
赵明珠：“说得很好，下次不用说了。”
第64章
第二天赵无忧如愿收获了小弓箭, 没开刃的小匕首，又眼馋上了小马，跟着牵小马的孩子走了一路, 赵明珠发火了才恋恋不舍的转头。
“娘, 我也要一匹小马。”赵无忧强调, “将军都有自己的马。”
赵明珠无情拒绝：“你有七个狗兄弟了！”
呵！就刚才差点就跟在马屁股后面跑不见了的行为，还想让老娘给你买马？就想着吧！
接连出去逛了几天, 大伙也觉得有些累了。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后面两天就在家里休息休息, 做些肉干之类能放的干粮路上当零嘴。
吃过早饭, 赵明珠也跟着慧娘一起在厨屋忙活, 大金带赵文轩睡回笼觉, 赵无忧和狗子们在院子里闹。
“咦？这里有个洞！”赵无忧挤开狗子, 钻出墙洞，外面是一丛低矮的灌木，整好挡住了洞口。
“哇哦！有个大湖欸！有小马！花朵朵你看，有两匹漂亮的小马！”赵无忧缩回墙内，“我先跟娘说声。”
“娘，我带点点它们去玩啦。”赵无忧蹭蹭蹭跑到门口喊了一声又跑远了。
“去吧, 去吧, 别弄得脏兮兮的！”赵明珠只当他又要去院子里霍霍了。门口有孙大守着知道不能放他出去，井上盖着巨石, 身边跟着狗子们, 不怕有危险。
赵无忧带好自己的弓箭，匕首, 木剑向前一指，“出发！找小马玩去！”
花朵朵和白小雪跟着赵无忧出狗洞, 白点点和黑圈圈继续扑蝶抓虫玩。小主子最近出门都只让两条狗跟着，它们很懂了。
张桂弓着腰靠近树荫下垂钓的华服老人小声道：“王爷，那边来了个小娃娃。”
“不是封了路口？”华服老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什么样的小娃娃？没直接叫人轰走，值得你亲自来报？”
张桂双膝跪下，头压得低低的，“这小娃娃长得和世子极为相似……”
华服老人抬起眼皮，眼里晦暗不明，笑道，“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胆子这样大！把那小娃娃带过来瞧瞧。”
“是。”张桂磕个头，亲自去“请”赵无忧。
他知道王爷越是看起来平静，心里的怒气越盛。但那小娃娃实在是太像世子小时候了，他怕别人没有轻重，伤到了那娃娃。就算那娃娃是背后之人送来的诱饵，然稚子何其无辜。
赵无忧还无知无觉的围着小白马转呢，这小白马一根杂毛都没有，和他赵无忧可太配了！赵无忧擦擦口水，娘说这样的小马一匹最少八十两银子，他啥时候才能挣够银子，养一匹这样的小白马哦！
“小公子，我家王爷有请。”张桂心里的惊涛骇浪不能平静，像，真像，这样近处看着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是小白的主人么？”赵无忧指着小白马问。
张桂答道：“回小公子的话，是。”小娃儿的自我认知是小公子，衣料子不差。手拿小木剑，背着小弓箭，连喜好都和世子一样。这背后之人谋划的时日不短！
“走，我去跟王爷爷打声招呼。”赵无忧在林溪县自来熟惯了。
花朵朵和白小雪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张桂笑道：“小公子，这两条狗不能去，冲撞了王爷怕是不好。”
赵无忧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位爷爷你放心，花朵朵和白小雪不咬好人，特别听话。”
张桂更担心了，瞅瞅已经站在王爷身后的剑一和剑二，算了，剑一，剑二武艺高强，两条肥嘟嘟的土狗伤不了王爷分毫。
“王爷爷好！王爷爷看起来精神矍铄，儒雅潇洒，定是顶顶有福的长命百岁之人。”赵无忧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夸人。娘说他在林溪县人见人爱，靠的就是这张嘴。
齐王看着眼前拱手作揖的小娃娃，心尖发颤，这娃娃若是换身衣裳，和他的茶花儿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难怪张桂要亲自跟他说！他的茶花儿小时候但凡身体好了一些能下床就要背着弓箭，手里也是时常拿着小木剑，一样喜欢小马！
就算这娃儿真是诱饵，他也要留在身边！
他已经孤零零的一个太久了……
“王爷爷？”眼前的老爷爷看着他不说话，赵无忧只当他是年纪大了反应慢，“你家的小白马多少银子卖啊？”
齐王回过神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点，“你喜欢那匹小马？以后就归你了！”
赵无忧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王爷爷要是卖的话，我跟我娘借了银子来买。”
齐王乐了，“你连无功不受禄都知道？你几岁了？已经启蒙读书了？”
“我三岁多了，寻常的字都会认会写，还会算术。”赵无忧眨巴眨巴眼，“要是不太贵的话，我回去多读点书，攒了银子再还给我娘。”
“咱们坐下说。”齐王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
赵无忧没等张桂搬来椅子，一屁股坐草地上，花朵朵和白小雪一个躺背后，一个躺右边，小孩儿顺势往后躺躺，一只手开始撸狗。
齐王心里一软，莫名雀跃，想畅快的笑一笑。
“我叫赵无忧，是赵明月的儿子，我娘是赵明珠。”赵无忧指指狗洞的方向，“我这几天住那个院子，后天我们就回梁州府了。”
齐王不动声色：“你是梁州府人？来京城做什么啊？”
“我是在林溪县出生的，我爹是梁州府安平县人。我们带着他的骨灰来京城找车队回梁州府啊。”赵无忧道，“我后天就要走了，你的小白马要是不贵，我这就去找我娘借银子。”
“你这么喜欢小白马啊？”齐王笑道，“你会骑马么？要不你去我府上做客，我教你骑马，等你学会了就可以骑小白马了，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