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麟身子骨弱，王叔一向看得紧，定是算了时间，知道赵无忧绝无是周麟子嗣的可能才放他回去的。至于后面怎么确定是他儿子，又给认了回去，那就要问王叔了。
不用想也知道王叔绝对不会告诉他！还会给他讥笑一通！
虽然派了人去查赵明珠，但不妨碍周麒确认了赵无忧是他儿子后，想去仔细瞅瞅赵明珠长什么样。
四年前他压根没看人脸，前两天只顾着看小孩儿了，他也不好仔细看世子妃的长相。这会虽然隔得有些远，还是看清了。
太瘦，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眉毛还有些英气……还行，不丑。周麒暗自点头，满意的回去了。
……
这天，周麒看奏折的速度加快了，下午的练武跑马射箭也作罢了。唉，说来说去都是宫妃们不争气啊！
他不顾薛四要死要活的反对，冒着损伤龙体的危险，在太医给的宫妃最佳受孕期给四名宫妃用了药，结果呢？一个月过去连一个喜信也没有！
之后薛四是逮着机会就对他碎碎念：“皇上就算是不信臣的医术，也该信太医吧？那药就是一助兴的药，真要是能助人生子，早就成神药了！臣那迷药臣自己配的，什么药效臣不清楚？”
“臣早就说过，小世子就是一个意外，凡事都有意外，如老妪生子般。真要有原因，那也在赵姑娘身上……”
薛四那期待的小眼神就差写着“皇上您要不要再和赵姑娘试试了”，这是沉迷于医术，都敢将他堂堂皇帝当做“药人”了是吧？
周麒恼羞成怒，罚薛四去皇庄种药材去了……
申时，齐王府外书房。
“皇上亲临，有失远迎啊。”齐王喝着茶，嘴里说着客套话，老神在在的坐椅子上，起身相迎的姿态都没有。不在朝堂上，他还是长辈呢，合该侄儿给叔叔行礼！
有求于人，周麒能屈能伸，笑得格外亲切，“朕只是想皇叔了，来看看皇叔。”
齐王嗤笑，“这又没外人，皇上就别兜圈子了。是为珏儿过继的事儿来的吧？还早呢，十年后再说吧。”
周麒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往后一靠，幽幽道，“珏儿原本就是朕的亲子，皇叔擅自给记在了麟弟名下不说，还不让我们父子早些团聚是何道理？”
齐王喝口茶，乐呵呵道，“你也说珏儿现在是在麟儿名下了，是你亲子又如何？论理现下珏儿也该是在我跟前承欢膝下。”
“皇叔你其实是不想过继珏儿的吧？毕竟麟弟没留个一男半女，皇叔舍不得他这一脉就此断绝。”周麒肯定道，“但皇叔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位落到旁支远亲身上，再舍不得也得过继。”
齐王兴致颇高，“我这到是有个两全之法！皇上把皇位让给我，我再让给珏儿，这不是既不用过继珏儿，珏儿还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了？”
“这法子颇为公允，麟儿名下有了子嗣，又还是你的血脉传承皇位。”齐王笑眯眯盯着周麒，“侄儿你说呢？”
周麒拒绝：“那不可能！”
齐王笑道：“怎么不可能了？我是真心不想过继珏儿，齐王府这些年的底蕴你也是知道的。你又没个后人，近来戾气还越发重了，我这要是登高一呼，朝臣站在我这边的也不会少，是吧？”
周麒：“皇叔就别说笑了，皇叔真想要那个位置，朕刚登基的时候就该动手了。”
齐王：“那会我一门心思全在你麟弟身上，哪里耐烦管国事。这会珏儿活蹦乱跳的，本王也闲得慌。”
周麒毫不客气：“这会皇叔也老了，朝臣肯定是站朕这边，然后过继珏儿继承皇位。”
齐王吹胡子瞪眼，“那你就等着十年后过继吧？本王定会保养好身子，说不得还走在你后头。”
“咱叔侄俩就不说笑了。”周麒认真道，“我这也有一个两全之法，珏儿还记在麟弟名下，皇位也有我的血脉继承。”
齐王眸光一闪，“你确定珏儿不是巧合？赵明珠还能生出你的孩子？你可是试了那么多女人都不行……”
周麒满头黑线，“皇叔，朕可是你嫡亲的侄儿，高低还是个皇帝，这行不行可不能乱说。”
齐王白他一眼：“本王这个年纪，老不老的也不能乱说。”
周麒：“皇叔，你要这样想，若赵明珠还能生出朕的儿子，这不皆大欢喜么？若是不能，朕就等着皇叔百年之后过继珏儿。”
“赵明珠现在可是麟儿的世子妃。”齐王道，“这要做了你的宫妃，世人如何看麟儿？”
周麒：“赵明珠本来就是朕的女人，之后又嫁给赵明月四年。皇叔要是介意这些虚名，就不会将她记为麟弟的世子妃了。”
“一个名义上的世子妃和麟弟后继有人，孰轻孰重，皇叔不用考虑吧？”周麒道，“若是两三年还不成，朕将她送回齐王府就是了，神不知鬼不觉。若是真成了，就说皇叔早已将赵明珠认作义女，嫁进宫中。江山社稷在前，些许名声的事儿，世人最多议论议论罢了。”
周麒继续道：“这议论多半也就是夸皇叔胸怀若谷，以大局为重，骂朕罔顾人伦，混不吝罢了。朕膝下没有一男半女，被人背后说不行这么多年，这点骂声算什么？”
齐王垂眸喝口茶：“这女人怀孩子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赵明珠忍了一回，可不一定会忍第二回 。本王这双眼睛看人少有走眼的时候，赵明珠不是寻常柔柔弱弱的闺中小姐，她主意正着呢。这怀孕的人心中郁郁，情绪不稳，生下来的孩儿也多体弱不聪慧。可别到时候生了个平庸的，还得过继我的珏儿，凭白留下许多是非。”
齐王给自己侄儿透风：“赵明珠从赵明月死后出现在世人眼前后，赵家就是她当家做主。赵明月的娘待她如亲女，赵明月的大哥大嫂唯她马首是瞻。若论恩情，也是赵家收留赵明珠在先，冲喜在后，赵明珠没点本事在身上能做到这些？”
他有些幸灾乐祸，“赵明珠要是贪慕权势富贵之人，当年就跟着你走了。她又对亡夫赵明月情深似海，当着本王的面都敢说死后的骨灰要和赵明月一起。这样的女子，侄儿你这把岁数了，想要她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怕是难！”
周麒豁出去了：“所以我这不是来请教皇叔，想法子了么？”
齐王不屑：“本王一把年纪了，做不出来这卑鄙无耻的事！”
周麒讪讪，“皇叔只要不反对就行了。”
齐王端茶送客，反不反对的，得看情况再说……
第75章
赵明珠还不知道有人在算计她, 苏木和杜仲跟着慧娘他们回安平县去了。锦瑟院里就剩下两个嬷嬷，紫苏，菘蓝和孙大夫妻, 再加个天天早出晚归的赵无忧。
几人一早做完了屋子里的活, 上午就跟在赵明珠身边听两个嬷嬷讲故事。京城权贵之家的事儿, 王府是怎么管理下人的，京里顶顶好的铺子有哪些, 春夏秋冬好玩的地方，夫人之间走动的礼仪和注意事项, 操持筵席做哪些准备, 如何分派人手……
赵明珠拿小本本记了一本又一本, 这都是她不擅长的领域。两位嬷嬷讲得很细, 赵明珠不知道的, 没见过的，不理解的全都记下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毛笔字写不快，还费纸，赵明珠拿鹅毛笔写。两个嬷嬷看到她停笔才接着往下说，赵明珠遇到不清楚的还会问几句。
就这么慢慢讲, 一天讲一两个内容, 接连讲了一个月，两个嬷嬷还没讲到各种祭祀的礼仪, 日常养生, 调香，辨认简单毒药, 分辨各种衣裳首饰的好坏……
赵明珠心里直呼“人才”，这在宫中“进修”多年, 能让齐王都觉得不错的嬷嬷，算起来也算是“特级人才”了吧？
要她一个普通人，跟着这些可以说某方面天赋突出的“人才”学这么多，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结果齐王还跟她说，“张桂对各种奇珍古玩，玉器，瓷器，各种贡品都还算了解，之后可以让他来说说……”
她明明都可以回安平县当个悠哉悠哉的有钱寡妇了！闲来无事做做好吃的，养养娃，逗逗狗，养花钓鱼写话本子……
果然坑娘还得是娃啊！
赵明珠又有些同情赵无忧了，她学成什么样应该不重要，赵无忧肯定得学好吧？
等会！赵无忧肯定是不用考科举了，最好的先生教着，只需要随便学学就成了！最惨的还是她自己啊！
当赵明月的时候，不得不头悬梁锥刺股的考了秀才考举人，考了举人考进士。别人能考个二三十年，她得赶在发育前。为此还得让自己饿着些，生生养了个麻杆身材出来！呜呼哀哉！惨兮兮！
当了赵明珠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第一晚就不用说了，有了赵无忧她挺开心，但过程不堪回首。然后就是熊孩子被齐王带走了，她心急如焚一晚上。终于出了京城，百般谋划的悠闲日子都在招手了，被王府截回来了！
各种担心受怕，疑神疑鬼之后，现在还算安稳，但未来可不一定！这一排排的技能点亮至少也得学个四五年，再实践个四五年吧？之后就要协助赵无忧接手王府各种势力权益，必定又是劳心劳力，殚精竭虑的几年！
算算时间，也就继续费心费神个十五年吧！加上原来的二十年，整整三十五年啊！若是她只能活个平均寿命，都该准备棺椁了！
老天爷，还是让她穿回去当个社畜吧！真的，她现在觉着当个社畜挺好，至少可以摸摸鱼，刷刷手机，点个外卖，混到退休还能跳个十年八年的广场舞了再一睡不醒。
下午是赵明珠的阅读时间和锻炼时间，锦瑟院里的其他人整理院子，做做杂事。
王府书房各种风物志，山河志，律例，百工杂技赵明珠都挺感兴趣，外头要买到其中一本都是运气好。她甚至还发现了好几张舆图！仔细一看，都是齐地的，还好还好，要不然赵明珠都得怀疑齐王有或有过造反的心思！
锻炼身体是她多年的习惯了，早先是为了读书有精力，后来是因为她生病看大夫的风险太大。
赵明珠跑步的时候，狗子们跟着跑；赵明珠跳操的时候，狗子们相互扑来扑去；赵明珠拉伸的时候，狗子们也前后伸腿拉直身体。两个嬷嬷初次看到这场面，直夸狗子们灵性。
晚上赵无忧会回来吃饭，锦瑟院会摆两桌，赵明珠和赵无忧一桌，饭菜都摆很小份，种类不少，够他们两人吃。其余人在另一桌上，饭菜大致差不多，有些珍贵的就只赵明珠他们这桌有。
按两位嬷嬷说的，“和主子一起吃饭，饭菜差不离已经是逾矩了。若不是世子妃觉着人少吃饭不香，奴婢们是断然不敢的。”
两张饭桌上，通常就只赵无忧一个小嘴叭叭不停，跟在林溪县一样，他出门一天，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娘你明天跟我去骑马吧？我教娘，小白的娘载着我跑得可快了。”
赵明珠：“行。要是娘学得慢了，无忧可别笑话娘啊！”
赵无忧保证：“我肯定不会笑话娘的。娘，你也跟我学射箭，用匕首吧？王爷说每年都有秋猎，到时候咱们一起射兔子去！”
赵明珠：“也行……”
骑马射箭练匕首，好像也确实应该学……这要学的技能多得一眼看不到头啊……
为什么小说里的世子妃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晒晒太阳，吃吃喝喝，逛逛大街，参加宴会就好了，换了她就要不停学学学啊……
债多不着急，发现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没个十年八年学不完，赵明珠反而不着急了。
一有这想法，赵明珠觉着嘴里的饭菜味道更好了，两个嬷嬷面容更慈祥了，紫苏和菘蓝更好看了，孙大夫妻眼里的活气更多了，埋头啃肉骨头的狗子们更可爱了……
夕阳温柔，光线暖心，眼前的小孩儿……
好想揍一顿！
不是该说，“娘，我学好了射箭，练好了武艺保护你！”“娘，我秋猎给你猎狐狸回来做大氅！”这些么？
明明生了个自鸡娃，为啥当娘的还得学会十八般技能？
想想慧娘满心满眼全是她，赵明珠又释然了，她这样一心为儿的娘亲只是寻常娘亲里的一员。
学就学呗，技多不压身，反正也不考试……
呃，还是手痒，好想揍娃一顿怎么办……
*
皇帝习惯了做决定而不是做方案。某件事说出去不光彩，也不好叫外人知晓，便自己天天晚上琢磨。
他自己在和女人谈条件这方面不擅长，也没做过讨女人欢心的事儿，琢磨了几个晚上，也没想到啥好法子，便想起了心腹顾昱。
顾昱跟在他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不说，鬼点子贼多还特别会讨女人欢心。年轻那会满京城的姑娘追捧，芳心暗许的不少，那小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愣是没哪个背地里说他不好。
问他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关心下属的婚姻大事，让暗卫查的嘛！绝对不是闲的无事想看笑话。
扯远了，扯远了，他也不是要讨赵明珠欢心，只是想要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而已！
顾昱刚进御书房，就被周麒一句“顾卿觉着赵明珠要怎样才会心甘情愿给朕生个小皇子？”给听亢奋了！
他是真好奇啊！皇上这是和宫妃用了药没成？决定试试赵明珠这根救命稻草了？
他好想知道，但是他不敢问！可惜薛四被发配到皇庄去了，要不然他还能旁敲侧击一番……
顾昱认真做起了狗头军师，之前的大戏他错过了，之后的热闹当然要旁观啊！
“这女子只要嫁了人，自然是愿意给夫君生孩子的。”顾昱道，“若已经是有夫之妇，皇上要召为宫妃也可以先使其合离再接进宫来……”
周麒不耐烦：“朕说的是赵明珠，没有其他有夫之妇。”
顾昱惊讶：“齐王能同意？”赵明珠那张脸现在京中权贵谁不认识？这是把世子的脸面扔地上，往地底踩呀！
周麒：“朕跟他说有了小皇儿，珏儿就不用过继了。”
顾昱：也是，谁不知道赵明珠这世子妃是母凭子贵当上的，世子记不记得都不一定呢。传承香火的孙儿和名义上的儿媳，这谁都会选。
“若要赵姑娘心甘情愿，得先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咱们，不是，是皇上投其所好，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烈女怕缠郎，皇上多花些心思，总能成的！”顾昱道，“咱们再晓以大义，身边的人不时劝劝，说说厉害关系……”
周麒：“齐王说赵明珠不是普通女子，你这些不一定行得通。”
“怎么个不普通法？”顾昱问道，“胆量过人？”拿着块不知真假的令牌就敢上大理寺找人的妇人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周麒斜眼看他：“她还敢跟皇叔提条件，她在的锦瑟院都没有王府的人，现在她还想跟着无忧一起骑马射箭练武，看着还挺喜欢的……”
“有些女子天生巾帼不让须眉，行事如同男子，若赵姑娘是这种，咱们不若直接跟她明说。”顾昱团团转，“还是得先找到赵姑娘的弱点才好谈……”
“合该如此！那些柔柔弱弱，哭哭啼啼，想要什么恨不得转十八个圈让人猜的女子，真不知道她们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蛛网！”周麒抚掌赞同，“赵明珠应该就是你说的巾帼不让须眉这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