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麒,“你们母子不能有万一。”
赵明月嗤道,“是我肚子里这个不能吧?宫里都叫他小皇子,万一是个小公主呢?”
周麒看着她不说话。赵明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为何想不开要诅咒自己“接着生”?
肚子里有个拖后腿的,赵明月暂时按下了大吵一架的想法,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娘和大嫂伤得重不重,大嫂小产会不会伤了身不能再生了?得先跟大金说说,她和娘只认张浓华一个大嫂,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她都不认。
做女人真是苦,不能生苦,能生的也苦……
赵明月睁开眼,“叫个人先去跟齐王说,别叫我娘她们接驾什么的,好生躺床上休息。”
第101章
锦瑟院, 慧娘的房间。
慧娘一看到赵明月就急了,“外头还下着雪呢,你怎么就来了, 不要命了?”
赵明月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你跟大嫂受了这样的伤都不告诉我, 我能不急么?”
张浓华两只胳膊撑着床要坐起来,赵明月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给按回去了, “大嫂你躺着别动。”
张浓华忙道,“明月你慢点。”肚子都这么大了, 怎么还走这么快呢。这要是小皇子出了什么事, 赵家九族都赔不起。
慧娘笑笑, “我跟你嫂子, 我不放心她她不放心我, 就在屋里加了一张床。我俩伤得不重,就是都不好下地走动。王府就有太医,一天来看几遍,说说话养养就好了。”
赵明月握着慧娘的手,“娘你们疼不疼,怕不怕?”
张浓华笑道, “也就一眨眼的事, 还没来得及怕呢,马车就翻了。王府的护卫武艺好, 硬生生拉住了受伤的马, 有几个为了救我们伤得不轻。”
慧娘道,“我这骨头接上了就不怎么疼了, 倒是你大嫂为了护着我,唉……”
张浓华忙道, “小姑姑,没事的,又不是不能再生了。女人小产不是常有的事?若是小姑姑有个万一,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那会她脑子都懵了,只知道不能让小姑姑出事,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慧娘:“马车翻了是有人射伤了马,又不干你的事,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倒是连累了你没了孩儿……”
张浓华:“小姑姑是我唯一的长辈了,可不能有事。这孩子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没了是缘分没到,哪能是小姑姑连累的?”
赵明月愧疚,“都怪我,若不是去看我,你们也不会受袭,他们伤不到我和无忧,就把矛头对准了你们。”
慧娘忙道,“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和我?若是能替你和无忧受伤,娘恨不得呢。娘这几天躺床上就在想,这要伤的是你或者无忧,娘这心都得疼没了。”
张浓华也点头,“明月可别说见外的话,这是不拿我跟大金当一家人了?怎么只许我跟大金跟着你享福,就不能共患难了?倒是明月你,五个多月,这样的天还敢往外跑?若是有哪里不妥,可是要命的事!”
赵明月红了眼,“娘,大嫂,我必须来,我要不来,下次你们不知道还会受怎样的伤害。”
慧娘,“怎么会呢,这次也就是太突然了,护卫们也拼命了。王爷还特意来说以后我们出门会多派些好手跟着。”
赵明月讥讽道,“我不是说护卫不拼命,是齐王府和皇上没把你们看得那么重。我没怀上,无忧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没下手吗?不是,是齐王府和皇上把他保护得严实。”
张浓华道,“我们怎么能跟无忧比?无忧可是小世子!幸好这次无忧没跟我们一起去。”
赵明月摇摇头,“无忧在我心里是应该多照顾些,那是因为他还小。但你们一样都是我最亲的人,在安全这一点上,你们跟无忧是在同样的位置。”
慧娘:“这段时日我们不进宫了,你也别过来,你过来我们更担心。往后有什么事我们一定告诉你,你也别冲动。”
张浓华点头,“你这时候可禁不住一点意外,你出宫可比我们危险多了。等我和小姑姑好些了,我们去宫里看你,你可别再出宫了。”
赵明月点头,“好,你们都好好养着,叫大金三两天的就给我写信。”
“无忧,你这段时间也少进宫,替娘好好照看外祖母好么?”赵明月牵着小孩儿的手,“无忧永远都是娘最爱的宝贝。”
赵无忧点点头,“娘你放心吧,你在宫里也好好的。我好好学本事,以后把坏人都打跑。”
慧娘和张浓华受伤,齐王给他讲了个中缘由,他一下子懂事不少。
身为皇家的孩子,早早就得除去天真,知道世间险恶。
回去的路上,赵明月先开口,“今天发火是我不对,但我娘他们有什么事你也不能瞒着我,他们让瞒着都不成。”
周麒喜出望外,他正想着怎么哄人呢,当下得寸进尺,“好,你往后也要多顾着你的身子。关乎江山社稷呢,不能任性。”
赵明月:“射马的人抓到了吗?”
周麒一顿,“没有,叫他跑了。”
赵明月:这皇帝当得也忒没用了!她儿子不会要接个烂摊子吧?那样的话,什么江山社稷啥的还是算了,咱扛不起……
赵明月回延福殿吃饭午睡,周麒回御书房搬砖,不是,批折子。在京中这场雪之前,北边几个州府已经有报灾的折子来了。
顾昱看看皇帝,“京中出现了不好的传闻。”
周麒,“说。”
顾昱,“明里暗里的意思是白狐霍乱人间,才有天降大雪。留言传得很快,背后有人操纵,我们的人顺藤摸瓜,寻到了广阳侯府和忠义伯府,还不能确定就是这两家还是被人故意指引。上次射马的人最后也指向了广阳侯府,但微臣觉得这事有蹊跷。但也不能排除广阳侯府贼喊捉贼,故意这么做。”
周麒:“哼,哪一年没有雨雪旱灾?端看范围多大,有多严重罢了。今年也没有多特殊,前几年怎么没有这样的传言?指向明妃的吧?”
顾昱点头,“皇上猜得没错。‘白狐擅魅惑人心,做下了违背天地阴阳之事,给凡间带来大祸,被蒙蔽的人们还当是神女转世。’‘违背天地阴阳’是指明妃娘娘女扮男装考科举,放嫔妃出宫,‘大祸’就是北边的雪灾。”
周麒冷哼,“是不是还编排了明妃肚子里的孩子?”
顾昱迟疑片刻,“妖童要吸大量生气才能存活,暗示会死很多人,不少愚昧之人受了蒙骗,人心惶惶。”
“啪”麒麟玉雕镇纸被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顾昱心疼,早知道让小路子事先换块普通的镇纸了。不说这么大块,品相这么好的玉不好找,这麒麟雕得惟妙惟肖,有这本事的工匠下次也不定能保持这水准。
“竟敢污蔑朕的孩儿,好大的狗胆!”周麒语气渗人,“查,一个也不要放过!听的,说的通通都拉去砍了!”
顾昱忙道,“皇上息怒,信这些的只是少数,不少人更相信‘天定良缘’。愚人之言不必放在心上,小皇子出生在即,暂且放他们一马,就当是为小皇子祈福了。眼下救灾要紧,好在这两年北边百姓们也都盘上了炕,除了大雪压塌了屋子死的,其他并未冻死多少人。”
周麒灵光一闪:“炕?宫中前两年盘上的,确实是好东西,朕若没记错的话,是从林溪县传来的?”
顾昱瞳孔一缩,“林溪县师爷!微臣记起来了,那匠人说是林溪县县太爷怕冷,县太爷身边的师爷把整个县衙里都盘上了炕!两年前林溪县师爷那是赵大金啊!明妃娘娘是那个怕冷的县太爷!”
周麒忽的就心情好极了,“宣赵大金。直接让他去延福殿,明月说她家人的事都不能瞒她,朕现在跟明月可亲近了。”
顾昱:后头那句您可以不说的。此地无银,越放在嘴边越是没有。
顾昱搓搓手指头,义正言辞,“微臣也去听听?接下来也好安排。”他的传世巨著《传奇皇后赵明月》正缺宫中的素材。
周麒,“去,一起去,给明月也讲讲白狐的故事解闷。”
顾昱一言难尽:这种故事能拿来解闷?按您这种做法,一直得不到明妃娘娘的心也是应该的!换个多思多想的女人不得认为是皇上您故意敲打,让她别有了孩子就恃宠而骄啊!
这宫外的传言又传不到宫中,给娘娘多讲些和和美美的故事不好么?
皇上您刚才还火冒三丈摔了一个能当传家宝的镇纸来着!就不怕明妃娘娘一时气急动了胎气啊?
皇帝心,海底针!
大金被宣进宫,一路都在担心是不是赵明月出了什么事。上午在齐王府,皇上也在,他都没能和明月说上几句话。
到了延福殿,看着赵明月好好的,面色红润,才放下心来,“明月,你有事找我?”
赵明月奇怪,“没啊,上午不是才见过面?”
“皇上驾到!”
大金普通一声跪下,延福殿众人跟着跪。
赵明月继续坐着吃点心。她怀孕后,福礼都免了,站起来迎接都不必。
周麒笑容满面,“都起来,都起来。你们娘娘不喜欢跪,少跪些。”
延福殿众人:要不是娘娘的大哥跪得太快,他们也只预备行福礼的。
顾昱满心激动,原来娘娘见了皇帝都不用起身的!文思如泉涌,奋笔疾书一个时辰不在话下!
周麒:“明月可知道火炕的来历?”
赵明月抬眸,“知道啊。我小时候怕冷,让我舅家做的,靠这个在县城买了宅子。”
顾昱问赵大金:“在林溪县县衙盘炕的人?”
赵大金忙点头,“是我。明月那会怀无忧受不得风寒,小姑姑怕无忧生出来受了凉,就让我把整个县衙都盘上了。”
周麒:好像也不需要宣赵大金来。赵大金都知道的事儿明月肯定知道啊,这小子就是明月的跟班,跟了那么多年,明月说啥是啥。
顾昱讲完白狐的故事,周麒后知后觉正担心赵明月会不会生气呢,赵明月肯定道,“这编故事的幕后之人肯定见过我。”
周麒:“为何?”
赵明月忿忿:“这还用问?白狐耶,多难得啊,怎么着也该编个倾国倾城,人间绝色吧?就一个魅惑人心,肯定是觉得我担不起那些词。”
赵大金忿忿:“吸生气才能活?当什么妖童啊?直接到阎王爷手底下当黑白无常不就得了!这话本子忒假!”
顾昱:这两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真会离题。
周麒奇道,“明月你不生气啊?他们这样编排?”
赵明月哼哼,“他们让我生气,我让他们心疼!”
第102章
朝廷贴出了告示, 一群文人在那读:“……三州地处偏远,年年大雪,百姓死伤无数……生者难以维持生计……京中百姓心怀天下, 议论纷纷……踊跃捐款捐物……”
一汉子问:“这是说的啥?”
旁人随口道, “凉州, 青州,幽州大雪不是死了很多人么?大伙天天都在说这事, 朝廷的意思是既然这么关心,那就捐款捐物帮活着的人渡过难关吧!”
汉子神情紧张, “若是不捐呢?捐款捐物不都是富贵人家的事么?怎么要我等上有老下有小,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平头百姓捐?”
那人摇摇头, “某也不知不捐会怎样, 约莫是大伙天天说雪灾的, 哪位大人听到了,误以为大伙忧心那三州百姓吧。”
一旁有个声音大喊道,“不对啊!我三姨的二舅妈她表侄儿在户部办差,说是这两年北边百姓家家盘了火炕,今年这大雪其实没死多少人啊!就一些倒霉催的懒汉睡梦里被雪压塌了屋子,死了一些子。”
有人附和道, “没错儿, 我表舅家三叔的孙媳妇娘家也是这么说的,他家当家人可是要起早上朝的。”
那汉子连连点头, “火炕是个好东西, 我家里也盘了,老小都冻不着。”
一人得意道, “我这有件事,你们绝对不知道!”
“啥事?”
“这火炕是那位, 就宫里那位弄出来的!听说是打小日日练字,家里穷买不起好炭,冬日里冻得手抖,就琢磨出了这么个法子。那不是到那里,就那里当县令么?那整个县都盘上了,才传到京里,传去了其他州府。”
“唉呀妈呀!这不就对上了?那凤君真身是啥?火凤凰啊!天生自带火啊!就你们说的那白狐的故事,什么呀?跟《天定良缘》都不能提。编得就没水准,那三州年年大雪,有啥好说的呀?”
“可不是么?想当初我在凉州戍边的时候,那雪下的,直接齐腰深!门都能给堆实在了推不开,能活着就是命大。那边的同袍来信说现在有了火炕,可真是好太多了。”
“那为啥还要捐款捐物啊?”
“多半是你们天天念叨,被大人们听到了,以为你们想捐钱捐物就是没门路呢?”
“不说了,不说了,往后谁再说跟谁急!”
……
玲珑酒楼,一身锦衣的老者语重心长,“牝鸡司晨,是祸非福啊!”
他对面的年轻男子点头附和,“嚣张跋扈,心胸狭窄,善妒,行事乖张,这若是寻常人家,早被休了。若不是……子嗣艰难,定要参个十本八本……何曾受过这种挟制?”
老者叹口气,“女子生儿育女当是本分,以此耀武扬威,排除异己……老夫甚为这幼童的品性忧心啊!”
年轻男子道:“这永昌伯府的二公子,南陵侯府嫡长孙还有广阳侯府的三孙儿,哪个不是龙章凤姿,德才兼备?任选其一都能担当大任啊!这幼童资质品性皆未可知,又有一个这样的娘亲,实在是叫人忧心啊!”
边上已经忍了又忍的孙娴怒道,“姐姐,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她今日和宋瑾瑜扮了男装出来采买,路过玲珑酒楼进来吃饭,谁知边上桌子的两人竟然敢口出狂言,污蔑明妃娘娘!
宋瑾瑜小声道:“咱们别给娘娘惹麻烦,这几天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白狐》就是有心人编出来对付娘娘的。”
孙娴急了,压低声量,“那咱们得赶紧告诉娘娘去啊!娘娘宅心仁厚,这帮人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胡说八道,就该通通扔大理寺牢房里去!”
宋瑾瑜看看左右:“这表面上是针对娘娘,实则直指太子之位,里头凶险万分,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皇上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这些人敢往未出世的小皇子身上泼脏水,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旁边桌子上的两人还在继续,“这要一个不好,这若是品行不端,怕是要江山社稷难保,我等百姓遭殃啊……”
孙娴一拍桌子,讥讽道,“宋兄,你说可笑不可笑?有些人看着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背后造谣诋毁,是非不分,如此阴毒险恶,寡廉鲜耻之人也不知为何还有脸面存活于世?”
老者不悦道,“这位小兄弟嘴里积点德,要骂谁当面骂去,大庭广众之下说得这样难听,实在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