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学妹。”
黎烟回神,吴方已经拆了字条,余明凑过去看了一眼,说了句我靠你TM…
又扭头跟她说:“学妹别理这狗。”
吴方说了句我靠,你不是要灌傅昌,赶紧灌去别管我们。
黎烟安静地听着,眼睫缓慢眨了一下。
吴方回身跟她说:“这个特好猜妹妹,你往简单猜就行,猜对我喝酒。”
说完两指比了个桃心,在她面前晃了晃。
“四个字。”
他刚说完这句,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有来电提示,黎烟看了一眼,备注是沈纵京。
吴方接了,对面说两句什么,他应一声,然后跟她说:“妹妹,我给纵爷送个东西,回来接着玩。”
他走后,余明也下去串桌了,周围的女生们在笑嘻嘻聊着八卦。
黎烟伸手打了一罐酒,拉环掀动,咔哒一声,细小气泡上涌。
她抵在唇边慢慢地喝,喝到半罐的时候,脸上坨红,她喝酒容易上脸。
灯光晃眼,酒精的味道跟鼎沸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她放下凝着雾气的啤酒罐,对着斜对面的空座,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十二月二十四日二十一点十七分。
这四个字是那个字谜的谜底,确实挺简单的。
出了会儿神,才看到手机上有消息提示。
沈纵京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出来。】
这家夜店的前门繁华,后门是条安静曲折的长巷。
出来的时候先被夜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吴方已经回去了,沈纵京在低头打烟,橘红火舌在他的虎口蹿动着,微弱的光打在他被风吹动的领口上。
黎烟过去的时候他撩了下眼皮,伸手探了下她的手腕,觉出冰凉,没放,直接把人带进怀里。
她就这么窝在他怀里,跟他呼吸纠缠着,手指探进他衣兜的烟盒,也拿了根烟出来。
指尖残存着磨过冲锋衣时的冷意,她轻微颤栗了一下,沈纵京低头看她一眼,又按了下机匣,她低头,被风打得晃动的火舌一刹舔上烟尾。
“叫我出来干什么?”
“看烟花。”
“现在没有。”
“待会儿有。”
她嗯一声,在烟气里轻微眯了下眼。
“你新年怎么过,沈纵京?”
“那几天去趟纽约。”
“嗯。”
“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吗?”
她反问:“你有吗,沈纵京?”
“一整天都在飞机上。”
她的指骨撑着下巴想了想:“那就只能和你说一句新年快乐了。”
两人的周身被烟气和呼出的白气围绕,沈纵京拿下那根烟,低头跟她接吻。
这场吻极其激烈,掠夺性十足,近乎抵死纠缠,呼吸碾磨地细碎又急促。
头顶烟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绽开。
黎烟仰头看。
五颜六色的烟火拼成一个字——烟。
这场是烟火放给她的。
脖颈仰得酸,眼睛也有点酸。
她垂下头,脸埋进沈纵京的颈间,呼吸湿湿潮潮。
半空中的烟火已经消散干净,颓冷的风灌进后街,夜店后门的灯牌闪烁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混杂。
有一种掺杂着纸醉金迷的破败。
黎烟特别怕冷,浑身都被冻得微僵,只有耳根滚烫。
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老一辈管这个叫“冻根”。
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陈腐的伤,反复发作,无法彻底根治。
手指被沈纵京握了一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根烟快要烧到头了,沈纵京把烟从她指间抽出来,灭了,把自己手里的那根也灭了。
她的脖颈被亲得红了一圈,即使周围被冻红了也极为明显,沈纵京的两指抵着她的领口看了一眼。
她问:“沈纵京,我今天穿得好不好看?”
他回:“好看。”
其实她什么样在他这儿都挺好看的,但是他的视线切切实实在她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黎烟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外边披了件藏蓝色的针织衫。
跟京大附中的制服有点像。
少女的长发微微晃动,周身的烟气还未散去,偏偏纯得不行,踮了点脚贴在他耳边:“但我不喜欢,扣子太紧。”
“待会儿你帮我脱吧,沈纵京。”
沈纵京握着她的后颈骨,没立刻答。
她问:“你在想什么?”
沈纵京瞥她一眼:“跟你的三十六式。”
比她更直白,更欲。
耳根烫得不成样子,她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埋进沈纵京怀中。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跳怦然,脚趾蜷了一下。
荒诞,颓靡,羞耻。
她在这个腐坏的黑夜中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纵京。”
“平安夜快乐。”
第42章 刺
平安夜的便利店打烊得格外晚, 店里暖气开得足,柜台上方挂着一长串闪烁彩灯。
推门声响。
昏昏欲睡的店员抬头往门口看。
进来的女生很漂亮,长睫卷翘, 脸蛋精致得像洋娃娃, 肩上披着件oversize的冲锋衣, 被身后的男生护在怀里, 男生身上就一件卫衣, 一手护着女生,一手抄着兜, 肩身笔挺,一眼看过去就是顶级帅的。
女生看着乖,穿得也乖,偏染了一头银灰的长发,反差感极强,几缕勾缠在男生的卫衣领口, 无声无息的暧昧。
货架上有一排新到的麋鹿玩偶, 黎烟停住脚步去看, 勾缠在沈纵京领口的长发一寸寸抽离。
沈纵京转身:“喜欢就买。”
大多数女生都喜欢这些东西,黎烟看了一会儿, 摇头, 视线对上沈纵京的:“能不能给我买包烟, 哥哥。”
这是她第三次叫哥哥,模样纯得不行。
沈纵京侧头看她一眼:“不能。”
就这么干脆地拒绝了。
黎烟的额贴着他的领口, 轻蹭一下:“那今晚别睡了。”
“正好你哥约我喝酒。”
“…”
沈纵京看她一会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的手臂被他握着, 摇了下头, 又点头:“那你给我点刺激。”
腰间的纹身被他不轻不重地摩一下,黎烟的手臂软软搭在他的脖颈, 颤栗了一下。
沈纵京衣兜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其实从刚才就开始震,估计是余明他们找人的,但他没管,这会儿才拿出来,低头回。
黎烟问:“你还要回小京都?”
他嗯一声:“我先叫司机带你回去。”
黎烟摇了下头,眼睫蹭着他的卫衣领口,一阵阵地痒:“我在这儿等你。”
沈纵京看她两眼,放下手机,去买了份关东煮给她当宵夜,黎烟过去的时候他在放套的那个货架前边,抄着兜,不抬头地问她:“买多少?”
她从手机上摇了个骰子,把点数给他看。
沈纵京看完才懒洋洋看她一眼,顺便把她的手捞进自己兜里:“用得完吗你?”
黎烟的手被他捂暖和了:“反正保质期长。”
大概是觉得她的模样太可爱,沈纵京真拿了那个数,又在冰激凌机给她买了个甜筒。
余明他们的消息这会儿又进来了,沈纵京把甜筒递给她就走了,而她独自坐在靠窗的高脚桌边,看着被关东煮的热气雾化得朦胧不清的落地窗。
便利店里太暖和,甜筒因此化得特别快,黎烟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冰凉的甜液就开始往下滑,沾上她刚被捂暖的手背。
那片肌肤又重新冷下来。
黎烟抽了张纸巾,擦着手,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
真美好。
真热闹。
这晚的后来她跟沈纵京鬼混在一起,沈纵京在一半翘了局来找她,问她想去哪儿,她说开个房吧。
没去她家,也没去颐园东路。
沈纵京没问原因,大概觉得她是真想要找点刺激,毕竟两人这段关系的腐坏,一个在于背德,另一个在于确实玩得挺花的,她只有在这时候脸红心跳,暂时褪去好学生模样。
这一晚格外激烈疯狂。
从浴室到房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沈纵京特别耐心,而她有点急躁。
后来她的燥把他的欲带起来了,呼吸急剧起伏,她的裙摆堆在腰间,那件裙子有点小,卡得不上不下,遍布褶皱。
第三次的时候,她伏在沈纵京的肩头,呜咽出声,哭声细小,跟眼睫的细汗一起沾在他的肩头。
沈纵京因此停了一下。
黎烟轻促吸了口气:“你不用停。”
蜜桃的味道黏黏腻腻,他的节奏慢下来,抱着她,以一种抵死缠绵的姿势,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情话。
说的是什么黎烟没听清。
被湮没的时候,她再呜咽一声:“我有点难受。”
“那个甜筒化了,我没吃到。”
“你明天得给我买一个甜筒,沈纵京。”
第二天是周末,但沈纵京起得早,京大和工大有一场联赛。
他精力还真挺充沛的。
沈纵京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根烟,只一根。
她握着那根烟,指尖慢慢捏着上面的爆珠,感受到一寸寸的挤压,直到那层薄膜撑大,涨破,里边的液体一刹喷涌出来,蜜桃的甜腻充斥整个房间。
颓靡又混乱。
一如昨晚。
她没抽那根烟,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擦头发的时候看到放在床头的麋鹿玩偶。
她是喜欢的,只是很多时候不敢喜欢。
因为小时候每次说喜欢,总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后来她就不说喜欢了,这样就是她先不喜欢的,而不是喜欢却被一次次拒绝得不到的。
沈纵京把那个玩偶买给她了。
她把那只麋鹿装进书包里,去了京大体育馆。
因为是假期,京大跟工大的不少学生都来看赛,黎烟在场馆外等余诗。
这场赛是余诗约她来看的。
赛在上午十点开始,余诗在九点四十三分到的,看到她已经在了,明显有点惊讶:“你昨天不是说会来得晚点吗?”
“要买个东西,就早出了会儿门,半路才发现有人买好了。”
余诗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捂着小腹:“烟烟,我好像生理期弄脏衣服了,你能帮我回宿舍拿件衣服吗?”
黎烟应了一声,余诗把宿舍钥匙交到她手里,她拿完衣服,给余诗发消息。
【你在哪儿?】
余诗在半分钟后回—
【洗手间人满了,我在器材室】
黎烟垂下眼睫看了两三秒,收手机,往器材室的方向走。
器材室在球场隐蔽的一角,除了上课前班级会派人拿器材,平时几乎没有人去。
走到器材室门口的时候,沈纵京的消息发进来。
【J:余明说看见你了,中午带你吃饭】
脚步停了一下,她看了会儿那条对话框,回—
【中午有事】
再打字—
【圣诞节快乐,要天天开心】
回完推开器材室的门。
余诗站在晦暗的一角,黎烟把书包放在门边,本来要直接放在地上,但是想起里边那只麋鹿,她把包挂在了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挂钩上。
即便那只麋鹿沾不了土。
往里走的时候,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上,然后是轻细的上锁声,黎烟没有回头,把一个袋子递给余诗:“挑的深色的,待会儿换上吧。”
余诗没接那个袋子,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握的很紧,掌心一片湿凉冷汗。
黎烟没说话,任她握了一会儿,抽开手:“我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朋友,余诗。”
余诗慢慢收回手,接过那个袋子,没有下一步动作:“烟烟,你说想买的东西有人买了,是男朋友买的吗?”
“嗯。”
“你男朋友到底是谁?”
余诗今天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个问题:“是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你和我说,我就能…”
“就能什么?”黎烟抬起眼睫,安安静静看她一眼。
余诗在这一眼里似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不可挽回,慢慢低下头。
提在手里的袋子颤了一下,发出窸窣一声。
随着这一声,放器械的铁架后也传出脚步声。
余诗的眼瞳缩了一下,下意识恐惧。
黎烟蹲在她面前,从兜里翻出一个药膏:“给你吧,还没过期,之后记得涂。”
药盒上的生产日期是两年前。
一盒没机会送出去的药膏。
余诗的手颤了一下,再一次反手去握她的手腕,掌心一片冰凉。
黎烟看着她的眼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逃避没用,顺从也没用,因为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
余诗哽咽了一声。
赵子炽拍了两下手:“学妹说得挺好的。”
李曼琪站在赵子炽身侧,含着根烟,在半空吐出个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