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为了防止宗室造反,不允许宗室涉政,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前朝这样的地方,看着乱糟糟的朝堂,还有点新奇。
不过作为一个瘸子,总容易被人忽略,所以就算他好像也小小的拥有了一项政治资本,还是没人注意他。
毕竟一个尚在娘亲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胚胎,能有什么威胁呢?
需要幼子的是袭红蕊,袭红蕊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没有办法立幼帝了,所以谁还会在意这个幼子呢?
大概是他和他三哥共同的岳父吧。
老皇帝虽然病了,但并不足以立刻死去,所以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
袭红蕊想立一个幼帝做傀儡把持朝政,那么林大相爷如果有了扶立皇帝的机会,他会想立一个成年皇帝吗?
如果他想的话,当初大概就不会将自己的嫡亲女儿,嫁给一个残疾世子了吧。
作为一个残疾世子,他没有任何竞争力,只能让别人为他扫清障碍。
在座的诸位面红耳赤的兄弟,其实没有能成为他的对手的,他的对手只有两个:袭红蕊和林儆远。
现在有一个人要优先被打掉了,他当然希望那个人是袭红蕊。
一个太后,天然拥有上一任皇帝的政治力量,是天克他的敌人,至于林儆远嘛,外臣永远是外臣。
所以现在的他,只要安心等待孩子降世就好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其实没有关系,只要所有人都期待他是个男孩,那他就会是一个男孩。
他那个妻子的野心,已经完全被点燃了,她会接受自己生的不是儿子,所求所愿,全盘落空吗?
而作为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又怎么忍心看到妻子那么伤心,所以之前他说希望是个女儿的时候,没有开玩笑。
因为如果是个女儿的话,他的妻子大概真能蠢到只要他提出冒替男孩的主意,就立刻同意,还觉得他很爱她的地步。
到时候林儆远喜得外孙,该多么高兴啊,呵呵呵。
就算不幸真的是一个男孩,也没有关系,一个孩子,总有任何理由夭折。
只要他活着,就会不断有新的儿子,一个两个的,又有什么重要。
……
一瞬间新的格局就构成了,各方争论不休,林儆远和光王世子的联盟还是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于是联合后鲜抗击北戎的国策彻底定下来,各方面都开始围绕着这个新策略转动,林儆远很寻常地让官报发报,将这项新国策晓谕天下。
众所周知官报是袭红蕊独家掌控的,可作为一个使用工具,在林儆远掌政的时候,肯定不能拒绝他使用。
就这样和北戎后鲜的战事相关,瞬间盖住了之前“吃绝户”的负面新闻,突然冒出许多人攻击起袭红蕊的旧政。
“当初打下燕平那么好的机会,却止步不前和北戎和谈,果然是妇道人家,顶不起事。”
“将失地拱手借于他人之手,和卖国又有什么两样,和谈真是误国!”
“北戎压在咱们头上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和他们谈,打啊!”
之前年年岁币贿和,百姓也深怨,很快被挑动情绪。
再加上因为和谈那几年的修养生息,民生恢复的很快,众人很快忘了战争带来的伤痕。
在有意的调动下,呼战声顿时连成一片。
林儆远满意地看着风向逆转。
袭红蕊想要用民意对抗他,可她忘了,民意就是这么轻薄无依,可以被轻易挑动,今日对准他,明日就可以对准她。
她弄出来的无论是国债还是报纸什么的,都是很有用的东西。
但只要换个主人,就可以轻易取代她,他可以留下这些东西,却不会留下她。
……
自崇文帝病重后,袭红蕊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居简殿里侍疾,焚香祝祷,再未踏出去过一步。
手里捻动着念珠,不停念着《救本度厄经》,直到林儆远侵占她官报的消息传来,手中的念珠才突然停下。
三妃看向她的神色,顿时被吓住了,怎么,袭红蕊终于疯了吗?
袭红蕊却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狂喜的神色,脸上都是猖狂的笑意,若不是顾念着外人在,她肯定要当场大笑出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林儆远,这下你死定了!
于是在又一个平平无奇,却又热热闹闹的日子里,秦行朝的轿子又双叒被人拦住了。
身为京兆尹,加上《洗冤记》经典主人公,众人对他的轿子太熟悉了,有事没事都想拦一拦,一次他将几个闲扯淡的拎出去打了一顿板子,这才刹住一些。
如今见又有人拦秦大人的轿,众人吃瓜的热情顿时来了,这次是有什么重大的事,还是有人要挨板子呢?
不过当视线落到拦轿人身上时,众人隐约觉得,这次应该是一件大事,毕竟这人脸上挂着金印,居然是个徙犯,一个徙犯居然敢往官身上撞,那肯定是有大事啊。
果然,在万众期待中,那人高喊出声——
“大人!冤枉!我要状告当朝宰相林儆远通敌叛国,图谋造反!”
第115章 差点忘了
秦行朝从轿子里钻出来, 他庞大的身躯往外一站,总让人感觉身边的护卫很多余。
看着地上跪着的徙犯,声音洪亮道:“你是谁, 怎敢状告当今相爷。”
那人身体颤抖, 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小人……小人是罪人郭山之子……”
“郭山?”秦行朝思考了一下, “可是在战时勾连曾经的北戎大将,现在的后鲜王勿须罗, 陷害邓老将军未果, 被马国舅识破诛杀的叛贼郭山?”
“汝父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 毋庸置疑, 原本该是夷灭九族的大罪,皇帝仁慈, 才只判你们刺配青州, 你怎敢擅自出逃,还来拦本官的轿喊冤。”
郭山之子双眼含泪,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秦大人明鉴!我父陷害邓老将军之事为真, 但他真的没想通敌叛国, 是有人胁迫他, 他才不得不那么做!”
秦行朝目光不变, 冷静地问:“是谁胁迫于他?”
“是御史中丞季真!”
秦行朝抬起下巴:“你可不要胡说,季大人不仅是朝中大吏,还是林相的爱徒,怎么会做这种事。”
郭山之子涕泗横流:“正因为如此,我父才不得不依从于他!”
“实不相瞒, 我父曾帮罪相萧南山做事,留下了大把柄, 被季真捏在手里,他因此要挟我父帮他做事,在战事紧要关头,离间邓老将军和马指挥使。”
“我父原以为季真只是为了排除异己,不想马指挥使得功,迫于无奈,便准备小小的添些乱,既不会造成大祸,在季真那面也能交代过去。”
“万万没想到,季真居然勾连勿须罗,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将十万大军陷于死地,幸得马国舅机敏,才没有铸成大错。”
“我父之罪,无可辩白,可说他通敌叛国,实在是冤枉啊!”
围观众人:……
不是,就算是没有通敌叛国,也改不了你爹是个垃圾人的事实啊,你冤个屁啊?
但仔细品味一下他的这一番话,再回想一下右相林儆远最近一系列动作……
卧槽!信息量太大了!
……
当季真得到这个消息后,寒毛都立起来了,怎么可能,这件事为了做得隐秘,他当然不可能亲自沾手,怎么可能把他牵扯出来!
惊慌失措下,立刻想找老师,却不承想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一队官兵。
燕小飞一手握刀,笑吟吟地看着他:“侯官衙查案,季大人,跟我走一趟吧,有人指控你,通敌叛国。”
这样炸裂的消息,当然不只有季真收到,林儆远也收到了,刚刚拍案而起,想去找季真,府门外就响起一连串的惊呼声,一大队官兵破门而入。
秦行朝站在最前面,没有带刀,但他雄伟的身躯,大概比带刀的还要有压迫力。
“林相不要紧张,只是配合调查,我们怀疑你通敌叛国,所以要暂时将你羁押大理寺。”
林儆远:……
“我可是宰相,指责我通敌叛国,有什么凭证!”
呵呵呵。
我想你死,还需要凭证!
袭红蕊手中的念珠终于停了,快步走进崇文帝的寝殿,就听见几声模糊不清的呻吟声,和女子的焦急声:“皇上,是我啊!”
老皇帝却丝毫没有被这几声安慰,他用尽一切力量睁开眼睛,想要动弹,却只能在咽喉里发出几声呼噜声。
身体已经彻底背叛了他,连神志也变得模糊,可在看到林淑妃的面容时,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幸好在这个时候,袭红蕊匆匆赶来:“皇上!皇上!臣妾在这!”
看到她的身影,崇文帝惊恐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努力想和她说什么,却连张嘴都做不到。
袭红蕊一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皇上放心,臣妾都知道。”
随后转头怒视向林淑妃:“贱人!你跟皇上说了什么,为什么让皇上如此惊惧!”
林淑妃目瞪口呆:“我……我什么也没说……皇上刚醒……我只是想……”
袭红蕊却完全不想听她解释:“来人,将林淑妃拖下去,暂时扣押!”
林淑妃想申辩,想斥责,想怒骂,却还是抵不过一群壮实的太监,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回首看向剩余嫔妃,跟着林淑妃一起来的嫔妃顿时一阵惊恐,软倒在地。
袭红蕊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又看向躺在病榻上,努力张嘴的崇文帝,心下一软。
“皇上,您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
郭山之子“为父伸冤”,和林儆远、季真被抓这两件事,同时震动了朝堂。
光王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过去,和右相那边的人一起拍着桌子对着秦行朝怒吼,质问他有什么权力直接索拿当朝宰相。
秦行朝还没说话,另一队人已经鱼贯而入,为首的袭红蕊冷眼看着众人:“吵什么吵?”
看着突然出现的袭红蕊,人群顿时一静,随后一股惊惧的感觉,直窜脑门,惊恐地看着她。
袭红蕊挑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上苍庇佑,陛下已无大碍,只是暂不能动,所以命本宫代他掌管朝局。”
随即走到光王世子面前,看着被他大剌剌占据的原属于自己的位置,眼色一厉:“下去!”
光王世子:……
老皇帝已经好了?
他怔怔地看着袭红蕊,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有价值的信息,却什么都没有。
转身想向林儆远求助,林儆远的位置也空无一人。
在袭红蕊的身后,老国公、秦行朝和一干大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被他视为依仗的右相那边的人,此时却又惊又惧,满面惊恐。
内事厅作为一座属于男人的建筑,袭红蕊这一缕异样的红装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可此时看着她精致到眼角的妆容,以及满头的珠翠琳琅,宁琮心里竟然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
袭红蕊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神情平淡地看向下首——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陛下,本宫夙兴夜寐,未理一点外事。”
“不知本宫不在的日子,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当袭红蕊坐在那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画风突然对了的感觉。
于是杂乱的朝堂纷纷复位,众人齐齐垂首,秦行朝上前一步:“启禀皇后娘娘,确实有一件大事发生。”
……
袭红蕊听完秦行朝的汇报,神色凝重:“竟然有这样的事,有证据吗?”
秦行朝立刻道:“证据确凿,郭山之子亲自提供季真胁迫他父亲的证据,在侯官衙的审问下,季大人也已经供认不讳。”
“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娘娘放心,众位大臣也可以亲自去验证,季大人身上绝对没有一丝伤口,只是罪行暴露后,季大人内心惊惧,疯了,当然也不排除是为了逃脱罪责,装疯的可能。”
“啊,此贼真是可恶,那你们怎么能断定,此事是林相在背后主使呢?”
“此系季真亲口供述,而且在我们搜查后鲜使者驿馆时,搜到了林相给后鲜王勿须罗的密信,在林相府也搜查到了勿须罗送给林相的礼物和密信,信中许诺只要林相促成大齐和后鲜的联盟,就送他一场大胜,助他登上左相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