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结束,崇文帝立刻啥也不管,回宫休息去了,袭红蕊却要留下来,承担判卷的责任。
这次因为考题出得很随便,答得也就百花齐放,直接给判卷考官人为增加难度,一群老头子只能感叹人生艰难。
袭红蕊和考官们一起听着礼官在旁边唱卷子,那些专业的考官有他们的评判标准,袭红蕊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她的评判标准就简单粗暴多了,比如开门第一题,“皇上让她出题这件事好不好”这个问题。
辞藻华丽,没有灵魂,哐哐吹彩虹屁的,一般,但是听话。
就“好不好”实际展开,言之有物的,有点东西。
而其中一个,让袭红蕊眼前格外一亮。
他的重点不在“好不好”,而在“她应不应该出题”上面,并表示她虽然是一个后妃,但参与国事完全理所应当,这就真有点东西了。
往小了说他有情商,往大了说他对朝局有把控,袭红蕊毫不犹豫做了一个重点标记,就你小子是榜眼了,状元她还要再挑挑。
现在这些人,将来就是她的“嫡系”势力,所以她要仔细了解他们的性格长处,确定哪个是值得培养的人。
一直昏天黑地的批了三天,终于出了全部结果,十位主考官各荐一人,请皇上挑出本年三甲。
说是皇上挑,最后还是袭红蕊挑,毕竟以后人是她用的。
袭红蕊毫不犹豫把她的钦定榜眼挑出来,此人名叫阳弘懿,还未入仕,就知道站队她了,这不说脑子清楚,也有点胆量。
关于状元和探花的人选,却产生了一些争执。
那个在殿上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看谁都垃圾的学子名为茂英之,本人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他是真敢写,第三题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抒发自己的抱负,他直接来了个他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在考官集体蒙圈的时候,文章铺陈开来,文笔论调又辛辣,又有力,剑走偏锋,让人叹为观止。
这是真正的才华横溢,而一查,在此之前,他已经连中二元,如果此次再中,便是三元及第。
几位考官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爱的极爱,不喜欢的也是真不喜欢,但不管怎么说,对他前三甲的实力还是承认的。
不过也一致认为,此人太傲,未免过锋,还是给他个探花,压一下他的锐气。
正好探花有选姿容秀逸者的俗例,他最年轻,很合适。
袭红蕊却想笑,既然人家有傲的实力,也有傲的资本,为什么不让人家傲呢,年轻人傲点怎么了?
三元及第,必将是传誉天下的美名,正好给她的第一次选仕,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袭红蕊当即拍板,状元郎,就定是他!
选定前二之后,第三就随便选一个吧,前二人个人风格都太浓烈了,第三个选一个稳妥些,偏实干的。
至此一甲全出,其他的惜落二甲,二甲择出第一后,往下捋一百一十人为二甲,其余的全是三甲。
择定所有名额后,便到了所有人都感兴趣的放皇榜时刻,众人挤到皇榜前,看谁是状元。
茂英之虽傲,但这种事情心里还是在意的,当看到自己名列榜首后,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是状元!今日小爷高兴,归雁楼上,开流水席三天,请大家吃酒!”
陪他一同看榜的小厮,恨不得把他的嘴捂上:“少爷,你就不能低调点吗!”
果然,一听他自认状元,蹲守在榜下,等待捉婿的人眼睛都绿了,没一会儿就一拥而上,争相抢起状元郎来。
茂英之瞬间被淹没:嗯?
和他相比,榜眼阳弘懿就不起眼的多了,抬眼看了一下成绩,默默离开。
或许这就是榜眼的宿命,夹在状元和探花之间,永远不引人注目,繁华属于他们,寂寞只属于他自己。
而因为身材矮胖,怎么也跳不到榜前的探花郎——
你在说什么?
出成绩后,不仅发放皇榜,官衙还发行起了报纸。
从今以后,所有中榜之人,都要在官报上公示,散于民,以监督是否有名不副实者,前三甲的试题也要刊册公示。
这些东西一上架,瞬间被抢空了,一时间满城的人都在欣赏前三甲的文章。
前三甲能从这么多人中杀出来,当然都有点东西,许多读书人看着别人的答卷,终于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当然也有心中非常不服,忿忿不平的,只不过没有功名,说出去也是徒增笑话。
读书人重点在前三甲的答卷,普通百姓却比较在意袭娘娘出的试题。
他们没文化,不懂做文章那些条条框框,所以只觉得袭娘娘的问题,一字一句都在关心他们,简直问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娘娘真是个大好人啊。
随着时间酝酿,《天机误》的本子,流传得越来越广,几乎无人不知。
普通百姓,本来就容易对鬼神之事敬畏,因为没读过书,又很容易把故事当真,于是关于袭娘娘是文曲星君投错胎这件事,竟然深信不疑起来。
而经历过科举这件事后,普罗百姓,更相信了。
若非是真的文曲星君降世,怎么会如此聪慧睿智,慈爱众生呢?
在一片热烈的呼声中,崇文帝于琼林宴上,握住袭红蕊的手,笑吟吟道:“本次科考顺利结束,还有一人功不可没,那就是袭贵妃。”
“袭贵妃自入宫以来,不仅勤侍帝躬,管理内务,还为朕忧劳,献计天下第一楼,惠利天下学子;筹技官衙,管理技工之法;设集言司,收天下之言,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实为才德具备,贤良淑德之贤妇。”
“朕中宫之位空虚已久,今欲册袭贵妃为后,众卿以为如何?”
人群霎时陷入一阵沉默。
众臣面面相觑之时,秦行朝毫不犹豫站出来,表示赞同。
老国公也紧跟其后,表示赞同。
萧党残余,早已被吓破了胆,自然这两位说什么是什么,纷纷附和。
而当崇文帝将视线移到林儆远身上时,林儆远眼神暗了暗,不过很快就站起身表示:“但凭陛下做主。”
如此一来,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说不的。
那些新考中的学子,万万没想到,他们刚登上舞台,就见证了这么重大的转折。
一时间连傲得没边的茂英之,都收敛了表情,跟着众人一起看向上首。
此时的袭红蕊,看起来和殿试场上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的她还像一个普通的,带着点怯懦的女人。
而现在顺着烛火摇曳,看向她的眼睛时,竟然什么也看不清了。
茂英之低下头,又抬头看了看。
回想着大殿上的情形,轻哼一声,下定结论——
这是一个很会骗人的女人。
……
崇文帝看着满场俯首的样子,哈哈大笑,他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拦他!
袭红蕊随意扫了下面一眼,可懒得理会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依偎在崇文帝身边,跟着笑起来。
如今真可以称得上她的人生巅峰了,不过很可惜,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就在崇文帝和朝臣,兴致勃勃议定封后日期和流程的时候,边关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快讯——
“报!北戎毁约!边关告急!”
第96章 去吧
一时间, 朝野震动。
大齐和北戎签有盟约,每年支付给北戎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和平相处, 互相通商, 已经好多年没有动过兵戈了,没想到北戎突然撕毁盟约。
北戎这个心腹大患, 盘踞在头顶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大齐从开国起, 对北戎作战就一直不利, 以至于后世君王全躺平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动兵。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 崇文帝简直烦躁极了。
他烦躁, 底下的大臣却不那么想。
袭红蕊窜起之势,势如破竹,已经让太多人感受到威胁。
现在这个机会, 简直是天赐良机, 朝臣们瞅准时机, 纷纷上奏, 请求崇文帝将立后的事暂且搁置,以国事为重。
袭红蕊一本本看完朝臣上的奏折,气得直接将奏折摔到桌子上:“这群老狗!我看他们哪里是以国事为重,是以国事跟臣妾过不去吧!”
崇文帝也跟着哼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其中关窍, 反对他立后,归根结底, 反对的不还是他吗?
一有机会,那些人就冒头了,在这个时候,崇文帝才看清楚,朝堂上到底有多少贰心之人。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背:“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袭红蕊原本怒气萦胸,听到崇文帝的问话,慢慢平复呼吸,冷静下来道:“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那些人虽然不怀好心,话说得却没错,当此之时,却应以国事为重。”
随即,袭红蕊嘴角露出一丝弧度,看向崇文帝,冲着他笑道:“或许,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他们此刻以这个理由推诿咱们,那如果咱们打赢了,岂不是更打他们脸?”
“如今臣妾在市井百姓心里,已然是文曲星君下凡了,若再添武功,那他们不就更觉得,臣妾才是那个真正辅佐您的宰辅之才吗?”
“那些大臣,常把以民为天挂在嘴边,现在民全在咱们这,他们有什么办法。”
“所以皇上,您不妨让臣妾再立一功,这仗,就当做臣妾的立后贺礼吧~”
崇文帝忍不住笑起来,果然,他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妻子,从来不会被什么东西吓住,别人越阻她,她越有争斗欲。
其实关于打仗这件事,不管是崇文帝,还是朝廷上下,都不太紧张。
因为作为大齐的“老邻居”,北戎和大齐那么互相扯皮着,已经快有二百多年了,相互之间都很了解。
北戎骑兵骁悍,大齐打不过,大齐国力雄厚,那边也打不进来。
到最后就成了打一下谈一下,打一下谈一下的模式,连北戎那边都接受了这个流程。
这次出兵,估计又是想从大齐捞一笔,反正最后都要走流程,不如趁这个机会,捞些军功。
捋捋胡子,微笑着看向袭红蕊:“那你以为,这次出征的指挥使定谁呢?”
袭红蕊闻言,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皇上,您看臣妾的大哥怎么样?”
崇文帝:……
“什么?”
他还以为是秦行朝呢,袭红蕊她大哥,那是真的一点东西都不会啊!
袭红蕊掩唇一笑:“皇上,您先别急,听臣妾细说。”
“这个指挥使,要坐镇军中,当然十分重要,必须完全是咱们的人。”
“可如果派秦大人去,就太大材小用了。”
“战场上两军对战,短兵相接,不生就死,反而是最简单直接的事。”
“难的是从后方到前方,那么长的距离,一关关,一卡卡,小鬼拦路,阎王伸手。”
“如今这个朝堂,未必所有人都盼着咱们赢,要是有人在这里面使阴招,那可是防不胜防。”
“人家不都说了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备军需至关重要,需要一个杀伐果断,又对咱们忠心耿耿的人统筹,有谁比秦行朝更合适呢?”
“至于我大哥,反正军中也不用指挥使去打仗,那放个张三还是李四,又有什么区别。”
“您给他找个可靠的军师团,再给他找一个可靠的将军挂帅不就行了吗。”
崇文帝陷入沉思,慢慢的,有些被说动了。
大齐从乱世中开国,那时候的人们饱受军阀割据之苦,所以为了防止武人作乱,开始推行重文抑武,以文制武的策略。
指挥使虽然是最高作战长官,但一般由文官担任,只负责统筹、传递作战计划,并不直接参与战争。
也就是说如果袭红蕊他大哥够听话的话,是可以安稳当好吉祥物的,他现在那个“三合一曹”,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给他找几个得力的参军,估计也能完美地组成多合一指挥使,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强求指挥使的人选了。
崇文帝思索了一番,算是同意了这个决定,又问道:“那由谁挂帅呢?”
说到这,袭红蕊的神色郑重了一些:“这臣妾就不太了解了,臣妾只随便说个人,皇上您看行不行,依您看,邓老将军如何?”
“他?”崇文帝的眉毛瞬间皱起来,“为什么是他?”
袭红蕊沉吟了一下,“主要是邓老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臣妾还没进宫时,就听说过他的事迹。”
“据说邓老将军戎马一生,未逢一败,是个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
“战场上变幻莫测,刀剑无眼,能百战百胜,不说打仗的水平,运气也是极好,常有神佛护体吧。”
“如今让他挂帅,岂不正好?”
崇文帝:……
袭红蕊所说的邓老将军邓义,确实是一个极会打仗的人,但他这个人,就有一点一言难尽了。
邓义名为邓义,却一点都称不上义。
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普通农户,因为看不惯恶霸欺凌乡里,一怒之下,打死了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