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裴家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江昭意先下楼, 裴晚薇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好像…不挽着江昭意, 居然, 还有点儿不习惯。
裴延走过来,轻拍了下裴晚薇脑袋, 嘴里含着烟, 声音含糊不清:“少给你嫂子甩脸子,听见没?”
“我哪给她甩脸子了?”裴晚薇不满, 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气急了的河豚, “我就不明白了,大哥喜欢她,二哥和她联姻,连三哥你为了她也凶我。”
“不是,江昭意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们都喜欢她?”
裴延摸出打火机,碍于裴晚薇在面前,还是没点烟,只漫不经心玩着打火机,机匣开合,响声清脆,幽蓝火焰从他虎口蹿起又熄灭。
半晌,裴延合上打火机,撩起眼皮看向裴晚薇,慢悠悠的开口:“不喜欢她,你去挽人家胳膊?”
“――!”大小姐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张牙舞爪地反驳,“她不就是送了我喜欢的高珠嘛,我哪就喜欢她了!我才没有!你别乱说!不许污蔑我!”
裴延舌尖抵了抵脸颊,轻笑一声,顺毛哄:“行,你不喜欢她,我喜欢她,成不?”
“……这还差不多,”裴晚薇慢半拍,回神惊讶瞪大眼,表情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话都不利索了,“三…三哥?!你…你虽然排行第三,但咱不能做三儿啊!”
裴延眼皮一跳,重重拍了下裴晚薇脑袋,语气一本正经:“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裴晚薇:“……?”
裴晚薇似想起什么,伸手拽了拽裴延衣角,裴延低眸看她,大小姐一脸犹豫,开口:“可是…江昭意喜欢的是大哥啊,所以你还是小三?”
一句话落地,裴延唇角弧度压下,他抬手摸了摸裴晚薇的发顶,挑眉,语气很拽:“薇薇,你三哥我看上的东西,有没得到过的吗?”
裴晚薇认真思考了下,从小到大,凡是裴延看上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最后也会是他的。
可…江昭意是人,不是东西。
大小姐企图掰正自己三哥三观,不让他在道德雷区蹦迪,“虽然我不喜欢江昭意,但三哥,她是人,不是物件,你即使喜欢她,也要学会尊重她的意见。”
“受教了,大小姐。”裴延笑,和裴晚薇说,“能下楼吃饭了吗?”
裴晚薇后知后觉感到饿,拉着裴延的手就要下楼,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除了上楼来叫江昭意,还有话和裴延说:
“三哥,爷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裴延眸子微眯,应了一声好,和裴晚薇分开,转身向二楼走廊末尾的书房走去。
楼下,晚宴已散,裴家旁系眼瞧时间已晚,纷纷起身告辞,只留简从恩一众人,吩咐青姨上饭后茶点,领着大家去客厅闲话家常。
裴晚薇从楼上下来,坐到母亲周岚身边,捻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吃,简从恩问她:“薇薇,你三哥呢?”
江昭意低头喝手里的红茶,注意力却在裴晚薇身上。
裴晚薇咽下曲奇,喝了口水,答道:“爷爷叫三哥去书房了,二哥不也去了吗?”
简从恩脸色微变,转头吩咐青姨把茶点给裴瀚之也送去一份。
江昭意垂睫,敛去眸中沉思。
裴老爷子离席前,脸色便阴沉骇人,此时把裴延和裴牧迎一起叫去书房,如果她没猜错,裴牧迎私下那些所作所为,老爷子已经知道了。
如此想着,江昭意连月来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开,心底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是裴延给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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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来到书房门口,屈指敲响紧闭的门,门后传来老爷子威严有力的声音:“――滚进来!”
裴延扬眉,丝毫没被老爷子的怒意吓到,推门进去,室内灯光明亮,裴瀚之背手,一脸怒意站在书桌后,桌前的裴牧迎佝偻着背,跪在地上。
“爷爷。”裴延叫人,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裴牧迎。
裴牧迎额角带伤,脚边地砖上是碎裂的青花瓷茶碗,青色茶汤流了一地,绿色茶叶四散,一片狼藉。
还未等裴延走过去,裴瀚之将桌上那一叠照片砸在他脸上,相片哗啦啦往地上掉,裴延被砸得皱眉,却一声不吭。
“裴延――!”裴瀚之横目睨着他,质问,“你把这些摆到我面前来,是想做什么?”
裴牧迎捡起一张照片,修长指节夹住,扔到书桌上,撩起眼皮,看向盛怒的老爷子,黑眸噙着嘲弄的笑,漫不经心开口:
“这个礼物,爷爷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还有其他的,保管您会喜欢。”
老爷子气得拍桌:“混小子――!”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裴延却格外淡定,看着老爷子,一副混不吝的语气,没点儿商量余地:“我和星闻周刊的王主编关系还算不错,相信他对二哥的花边新闻应该会很感兴趣。”
说着,裴延无视老爷子震怒眼神,拉开椅子坐下,长腿放到十二生肖珐琅画书桌上,坐姿散漫,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裴延扬了扬眉,语气嘲弄:“新闻标题,我都替二哥想好了,就叫――”
“华太集团太子爷定居阿姆斯特丹多年,是红灯区常客,大.麻爱好者。”
裴牧迎闻言抬头,看向裴瀚之,语气哀求:“爷爷,我错了,您……”
“你给我闭嘴!”裴瀚之抄起手边的明代御用金面琉璃笔架朝裴牧迎砸去,裴牧迎不敢躲,硬生生又挨了一记老爷子的怒火。
笔架尚的羊毫笔、朱砂笔等滚落一地。
裴瀚之深呼吸好几次,勉强压下怒火,冷眼看着裴延:“你想要什么?裴家继承权争夺资格,还是华太的股份?”
裴牧迎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一片郁色,碍于老爷子盛怒,又不敢吭声,只能用余光去瞪裴延,表达愤怒。
裴延不屑挑眉,转眸看向裴瀚之,敛起一脸的玩世不恭,语气正经:“你说的这些,我不需要。”
裴瀚之噎住,裴延外祖是知名华商,去世前,便留下遗嘱,所有遗产全部归唯一外孙继承,而裴延光一个商品代言就高达七位数,所以他根本不缺钱。
即使裴延缺钱,按照他与裴家关系,他也不会开口要钱。
裴瀚之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盖拂去汤沫,喝了一口茶,看着裴延说:“所以你这么大费周章,是想要什么?”
裴延直视老爷子眼睛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江昭意!”
裴瀚之一顿,凌厉眼锋扫过面前的小孙子,裴延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褪去,毫不惧怕任由老爷子打量。
老爷子瞧着面前的小孙子,虚眯起眼睛,一些久远记忆如同上了色的电影镜头,一帧帧,清晰地从眼前掠过。
疼爱多年的大孙子还是因病去世,裴瀚之伤心一段时间后,想起和江家的联姻,江学名同他是睡过一个战壕的战友,还替他挡过一枪。
论情论理,裴瀚之也不会解除和江家的婚约。
老爷子本意是让裴晚薇和江霁风联姻,可小孙女眼里心里只有陆政屿一人,他又素来疼这唯一的孙女,便歇下了心思。
在裴瀚之为联姻人选发愁时,从来不归家的裴延回了家,这个向来一身反骨的小孙子,第一次向他低头,敛起一身放浪不羁的气场,一脸认真地和他说:
“爷爷,这是我第一次向您提出要求,我要江昭意。”
裴瀚之沉默半晌,开口:“你要知道和江家联姻意味着要接手华太,继承裴家,你甘心放弃你的梦想吗?”
老爷子是知道这个孙子在音乐上的天赋,也知道裴延多年以来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享受台下人因他的音乐欢呼鼓掌。
彼时,刚刚成年的少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许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
裴瀚之震惊皱眉,他太了解裴延,这个孩子看似孟浪随性,实际情感寡淡,因为他们这些长辈的疏忽,和裴家关系冷淡就能看出来,很难有人能走到他的心里去。
这是第一次,老爷子看见裴延情绪外露的一面。
那次谈话后,裴瀚之本已动摇,起了让裴延和江昭意联姻的心思,也是在这关头,裴清石把初恋为他生下的裴牧迎领回了家。
恰逢那时,冯雪华因裴珩离世,备受打击,精神变得不正常,将一腔母爱全部扑在了和裴珩有六分像的裴牧迎身上。
也认定是裴延的举动,以致裴珩离世,冯雪华坚决不要裴延得到属于裴珩的一切,长辈关爱,江家联姻,在她看来,这个小儿子根本不配。
于是,在冯雪华强烈要求下,裴中石向父亲恳求,让裴牧迎和江昭意联姻。
几番利弊之下,裴瀚之更看好和大孙子外貌、脾性相近的裴牧迎,便同意了此事。
哪想当年他看走眼,裴牧迎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法与裴珩相提并论,而时隔七年,裴延再一次向他提出要江昭意。
思及此,老爷子长叹,放下手中茶盏,让裴牧迎起身的同时,对二人说道:“阿昭是人,不是物件,你们兄弟怎么争,我都没意见,唯有两点――”
“不许伤害人姑娘,不许做有辱裴家声誉的事儿。”这话语气很重,已经是明面警告裴延二人了。
裴牧迎知道自己已经失利,立马开口和裴瀚之保证:“爷爷,您放心,我一定改过自新,不会再犯。”
老爷子看他一眼,语气和蔼,实际警告:“牧迎,你这几年开拓海外市场也累了,先休个长假放松下吧。”
裴牧迎心惊,明是休假,暗是停职,纵他再不甘,也不敢像裴延那样明面忤逆老爷子,只能低声应是。
此时,敲门声响起,裴瀚之出声让人进来,青姨端着茶点进门,遍地狼藉入目,也面不改色,将手中茶点放下,语气恭敬:“先生,我待会便让他们来打扫。”
裴瀚之颔首,青姨带门离开,老爷子再告诫裴延二人几句,已然疲惫,挥手让他们离开。
从书房出来,裴延摸出一支烟叼住,低头点燃,烟雾四散,笼住他漆黑凌厉的眉眼。
裴牧迎走过来,神情狠戾瞪着他,语气讥讽:“想不到你还留有后手,真不愧是害死自己亲哥哥的人。”
裴延掸了掸烟灰,仰头吐出烟圈,喉结滚动,脖颈线条流畅,他比裴牧迎高了不少,此刻,眼皮懒散垂下,睥睨着他,嗓音不咸不淡:“多谢夸奖。”
撂下这句话,裴延掐灭烟,单手插兜下楼。
倏地,二楼右手第二间房拉开,冯雪华从里跑了出来,不由分说伸手去推下楼的裴延,嘴上骂道:“你怎么和你哥说话的?!”
裴延脚下不稳,若不是他手快扶住扶手,就会被冯雪华直接从楼上推下去。
站稳后,裴延冷淡睨着冯雪华,她发髻凌乱,早没晚饭前的雍容华贵,活像个疯子。
楼上闹剧,很快引起客厅众人注意,江昭意顺着大家视线看去,裴延背对她而站,光线拉长他挺拔身影,落在她的眸底。
没理由地,江昭意觉得裴延此刻很无助,情不自禁向楼上走去。
“江昭意,你要去哪?”裴晚薇拉住她,叮嘱道,“大伯母是犯病了,你现在凑过去,肯定会被打,你别过去啊。”
“可是……”江昭意迟疑,看向裴延背影的眼神担忧。
简从恩吩咐青姨,去后院找裴中石过来。
江昭意担忧看着楼上,冯雪华像个疯子,歇斯底里地怒骂裴延:“――你明知道你哥哥身体弱,你还抢他的东西?你懂不懂友爱兄长?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从始至终,裴延都面无表情,任由冯雪华撒泼。
“你从小到大只会抢你哥哥的东西,你配吗?!”冯雪华怒骂道,言语全是对裴延的羞辱,“――你不配!你这个凶手!你根本不配!”
裴延往扶栏上一靠,撩起眼皮,冷淡睨着冯雪华,语气嘲弄:“即使不配,现在你唯一活着的儿子是我。”
冯雪华脸色惊变,双手捂着脸,爆发出刺耳又高亢的尖叫声,嘴里怒骂着裴延不得好死,手臂高高举起,就要朝他脸上打来。
江昭意甩开裴晚薇的手,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扬手一砸,正好落在冯雪华面前,惊得她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闹剧中止,裴延侧眸看向扔苹果的江昭意,小姑娘冷着一张脸上楼,把他往身后一拉,单薄身子挡去冯雪华愤怒的目光。
裴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江昭意,她指尖已经害怕到发抖,却还执拗地把他护在身后。
江昭意挺直背脊,清冷的眼睛看着冯雪华开口:“抱歉伯母,惊到您了,但作为一位母亲,我想,您该向您的儿子道歉。”
裴延垂眸,江昭意的手握着他削瘦分明的腕骨,掌腹温热,胸腔那颗冰冷的心脏一点点活了过来,如雷的心跳告诉他――
就是这个姑娘,他要娶她,独占她,彻底拥有她。
第二十八章
谁也没想到一直清冷安静的江昭意, 会挺身而出,把裴延护在身后,变故太快, 等他们回过神来, 江昭意已经站在裴延身前。
裴晚薇望向台阶一高一矮的身影, 前者恣意浪荡,后者清冷乖巧,纵然单薄身躯颤抖, 还是挺直背脊挡在裴延和冯雪华中间。
这一瞬间,裴晚薇内心想法动摇,江昭意应该…也喜欢三哥的吧。
裴延反手扣住江昭意手腕, 颤抖指尖一点一点和她温热掌心相贴,穿过指缝, 重重握紧她,十指相扣,脉搏跳动同率。
被裴延牵住, 江昭意先愣了一瞬, 旋即食指悄悄点了点他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手背触感发痒, 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裴延心湖, 卷起片片涟漪。他好笑挑眉,这姑娘真的傻的可爱, 明明都怕成什么样了, 还来安慰他。
冯雪华看着面前牵手的江昭意两人,脑袋歪斜, 先是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接着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啊――!”
江昭意眉心微蹙, 正要开口。
冯雪华扑过来,要去掰开江昭意和裴延交握的手:“你们怎么可以牵手?!阿昭――你不许牵他!他不配!你是阿珩的,你是阿珩的!”
撕扯间,江昭意手臂被冯雪华锋利指甲划过,疼得她皱眉,白皙肌肤瞬间浮现出五道鲜红指痕,有一处破了皮,血丝渗出,猩红骇人。
“分开啊――!快点!你们快分开――!!!”冯雪华尖叫着,怒骂着,活像个泼妇。
裴延眸光掠过江昭意被挠破的手臂,把人往怀里一带,躲开冯雪华的撕扯,另只手紧紧攥住她,任由冯雪华撒泼也不理。
“适可而止。”裴延凌厉眼锋扫过冯雪华,周身气场低的吓人。
冯雪华触及裴延狠厉目光,身子一抖,这会儿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不停和江昭意道歉:“阿昭,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
江昭意嘴角微扯,语气淡淡:“没关系,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