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比赛没出意外，祁骁破了上一届运动会的记录。
成为了所有同学心目中钦佩的对象。
站在她身旁的邓若盈也为他高兴，两步并作一步朝他跑去。
目光黏在他身上。
“还不赖嘛，破纪录了。”
“这下咱们学校的女生更崇拜你了。”
祁骁正仰头灌着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遭后，水瓶里的水空了一大半。
修长的脖颈线条连接着平直肩线，锁骨微凸，染了抹热烈的绯红色。
扯了扯唇角轻笑道：“哪能啊。”
“怎么不能，我看明明就能的很。”
“刚刚我和丛枝身边站着的那些女同学，全都是来看你给你加油的。”
倒是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祁骁无言的扯了扯唇角，视线环视一周，没看见丛枝的身影。
“丛枝呢？”他问邓若盈。
邓若盈愣了一下，赶忙回头去看刚刚还和丛枝呆在一起的地方。
空空如也。
“刚刚还在那边的。”邓若盈抬手给祁骁指了个方向。
祁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匆匆路过的身影，哪里还有丛枝这个人。
“应该是回班级了吧，或许她有事，就先走了。”
也有这种情况。
祁骁并没有想太多，也算是默认了这种可能性。
稍后对邓若盈说：“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也走了。”
邓若盈跟他挥手。
……
女子三千米长跑在运动会最后一天举行，广播里在念检录名单，只是单单听见自己的名字，丛枝心里就格外紧张。
楼音音陪同她去检录处登记，学生志愿者按照序号发给了丛枝一件带有数字的小马甲。
楼音音帮她穿在身上。
一边叮嘱她：“跑步的时候注意安全，咱们尽力就行了。”
“好。”
“还有，你别跑太快了，尽量将呼吸频率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好。”
“反正我们会给你加油的，我也会在终点等你，加油呀枝枝。”
丛枝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弯起来，“我会加油的。”
三千米长跑是一项极考验耐力的中长跑运动，当一组二十个女生全都站到了起跑线上准备比赛时，坐在观看区的江畅脸上浮现惊讶。
“本以为女子三千米参加人数不多，可这下亮相，看着也不少。”自言自语的感叹完，他抬了抬胳膊碰身旁的人，脑袋转过去跟他聊天，“阿祁，你看底下那阵仗，还真是不输任何气势啊。”
他身旁的人本来是靠着身后的那堵石墙，双手环着胸，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挡着晃眼的阳光。他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本想就这样一个人安静的休息一会儿，耳旁的聒噪声却一阵一阵的传来。
有些让他心烦。
祁骁缓慢的动了动身子，抬手，将脑袋上的帽子扯下。
习惯了阴暗的视线在乍然接触到光亮时有些晃，虚无的焦点也从白茫茫一片逐渐转至清晰，耳边是吵闹纷杂的人声和音乐声，像是所有都混合一片。
然而也是这时，祁骁逐渐至清明的视线里，多出来一个身影。
她穿着白色短袖，外面套着标了数字的小马甲，混在那群即将从起点出发比赛长跑的女生中间，纤瘦的身材格外不起眼。
“这是三千米长跑？”他随口一问。
身旁的江畅连连点头，“对啊。”
“你看那不丛枝嘛。”
他说着，手往下面身去，指着那边人群里的某个身影。
“早看见了，还用你说。”
他目光懒懒的朝他瞥一眼，随后又重新收回，继续落到那抹身影上。
“预备――”
“砰――”
枪声响起的那一秒，二十名女同学奋力朝前面跑去，丛枝混在他们中间，很快身影就不知所踪。跑道周边围了一圈的同学，都在给自己班上的参赛选手加油。
场面极其壮观。
江畅伸着脑袋也往下面瞧，运动场上的人很多，人影散乱不堪。
但就是那么巧的是，他的视线抓住了楼音音。
于是扭头喊祁骁，“咱俩要不也下去看看？”
“看什么？”
“比赛啊。”
祁骁精神不好，并不想搭理他的话，“就坐这儿看。”
“这儿看着多没意思，太远了。”
“那你自己去。”
“你真不去啊？”
祁骁摇头。
微侧着脸，挡住自己脸上的疲倦。
喊不动这人也没办法，江畅作罢，起身拍了拍手，“行吧，你一个人坐这儿慢慢看。”
说完他就走了，大摇大摆的下阶梯，朝站在终点边线的楼音音走去。
三千米长跑极考验忍耐力，一半路程都还没跑完，丛枝就开始感觉到整个人有些头重脚轻。步伐越来越缓，像拖着沉重的礁石。她重重地喘着气，喉咙里似乎有铁锈的味道，难受到让她咽口水都仿佛有种撕裂感。
跑道外是别的班的同学，给逐渐超过她向前跑去的选手加着油。
丛枝逐渐体力不支，一只脚落地没站稳。
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一跤摔下去，丛枝的手心擦破了点皮。
有点疼。
丛枝将手翻过来看，发现手心蹭破皮的那些地方，有隐隐的红血丝。
她轻轻的“嘶”了下。
却在此刻，跑道外走来两个同班的女学生，朝坐在地上的丛枝说：“丛枝，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再不跑，我们班就要倒数第一了。”
丛枝转头看过去。
“你不行当初干嘛要报名啊，丢的可是咱们整个班的脸。”
言语的重伤似乎揭开了往日的那些伤疤，丛枝有些愣，目光颤颤的从她们身上收回，遮掩着眼底那些许疼痛。
极大的落差感似乎又将她送回了刚来文德中学的那天。
她还记得周围路过的同学落在她身上好奇打量的目光，他们身上是名牌打扮，唯独她自己，从头到脚的衣着服饰，简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大城市里的人的不同。
本以为，他们这样的距离会因为她在这里与他们慢慢融合有所打破。
可却没想到的是。
看不起就是看不起。
不会因为任何改变。
比赛还没结束，丛枝并没有打算中途放弃。手掌撑地，她缓慢的站起身来，却因为被软绵充盈的身体一晃，脚步踉跄着有些找不到支点。
但好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浅薄的气息拂近。
丛枝下意识回头，看见了少年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第28章 生病
她有些愣, 唇瓣微张了几下，声音干涩的不像话。
“祁骁……”
刚刚那两个取笑丛枝的女生也看见了祁骁，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溜之大吉。
所以现在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天气晴朗, 今天的太阳也很灿烂, 徐徐的风里裹着温热, 像是夏天。
尽管她现在已经站稳了身子, 祁骁也还是没有松开她的胳膊。
他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住一切。
“怎么摔了？”
丛枝看着他有些出神,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 他的视线已经停留在了她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的手心上。
下意识的, 丛枝蜷了蜷手指。
将手抽出来。
“不小心摔了, 我没事。”
周围的加油声依旧不减，丛枝不敢太耽搁时间，不然就真像刚刚那两个嘲讽她的同学说的那样, 成倒数第一丢脸了。
她不太想。
于是没和祁骁说太久的话, 双脚就先向前面跑了出去, “我先比赛了, 你回去吧。”
说完, 也没等祁骁回答, 丛枝就转过头，缓缓的朝前面跑起来。
但她没想到的事, 祁骁就在跑道边追了上来。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时, 丛枝有些惊讶。
正巧也遇上他的视线转过来, 不谋而合的交织缠绕。
沉又利的眉眼，瞳孔深邃。
他跟着她的步伐，始终与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心跳声连绵起伏。
“你怎么……”
“刚刚的话, 你不要听。”祁骁看着她，气息平稳, “跟着自己的节奏跑就好，输赢不重要。”
好像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她凭空生出了好多勇气。脚下有了力气，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能百米冲刺。
心里的某处阴暗，好像有一丝阳光照进来。
丛枝弯了弯眼睛，对身边陪着她一起跑的祁骁说：“好。”
满腹少女心思似乎裹了一层蜜糖。
有了祁骁陪在自己身边，丛枝甚至加快了一些步伐，逐渐超过前面体力不支的同学。可即便这样，祁骁也依旧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边，陪着她跑完了所有。
最后丛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得了三千长跑的三等奖。
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绝不是偶然。
运动会结束后，所有同学都还沉浸在放松的氛围里。那天的各科老师也仁慈了几分，没布置什么作业，一教室的人鼓掌欢呼拍手尖叫。
那天也正好是周五，没布置什么作业就代表他们能享受整个周末。
楼音音兴奋的收拾着书包，脑袋里已经想好周末是先去市中心的博物馆还是先去购物街，她甚至还转过身朝丛枝发出邀约。
“枝枝，难得有个好周末，不如我们明天出去玩儿吧。”楼音音跟她说着自己的完美计划，“我们上午先去看个电影，中午去逛小吃街，然后下午去博物馆。”
这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计划。
但恐怕丛枝并没有想出去玩儿的心情，才刚结束长跑比赛，她整个人都是松散的，周末只想呆在家好好休息。
她将这个说给楼音音听。
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楼音音还是尊重了丛枝的决定，“那好吧，周末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和别人一起去。”
丛枝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抿了抿唇，对她说：“对不起啊音音，下次有空我们再约吧，我请你出去玩儿。”
“好。”
楼音音转过身继续收拾书包。
坐她身旁的江畅瞥她一眼，他也在收拾书包，将书装进书包里的同时无意的问：“周末你要出去玩儿？”
“对啊。”楼音音心情好，没跟他怼起来，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你一个人？”
“怎么了，不可以吗？”
江畅顿了一下，笑起来，“可以啊，当然可以。”
“不过……”
楼音音看他一眼，“不过什么？”
“你不觉得一个人逛街很孤单吗？”
对于江畅抛出来的问题，楼音音认真的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我应该约上小美他们。”楼音音搓搓手，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
可江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就约小美他们啊。”
用一种有点冷的温度的语气跟她说。
楼音音正在开心头上，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
“对啊，他们学校管的松，吃喝玩乐的时间充足。”想想就觉得好开心，楼音音双手托着脸，沉浸在喜悦里，“才有时间好好陪我玩儿啊。”
“你就……”江畅瞥一眼过去，不巧就撞见她脸上的笑意，试探又小心的问：“没想过别人？”
“我能想到的我都想了，没有别人了。”
江畅正想火气冲头的跟她说声放屁，但在看见她脸上惬意又松弛灿烂的笑容时，他又瞬间不想那样说。
少女的笑容明媚，唇角翘起的好看弧度让江畅有那么一瞬间，贪婪的不想挪开眼。
但他没敢多留。
嘴里小声的反驳道：“哪里没有别人了，祁骁，我们班里的同学，这么多人……”
想要列举其他例子来向她证明其实她身边的人都有空闲，比如说现在就坐在她身旁的他，不过情急之下的举例总让人觉得有些非问即答，也让他自己觉得好像有种越描越黑的趋势。
很可惜的是，楼音音只听懂了字面意思，对他说：“我们班上的人我又不怎么熟，一起玩儿我不得尬死。”
“祁骁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平日里让你们陪我去逛商场买衣服做指甲都不肯，再说了，祁骁周末肯定待俱乐部，我哪喊的动他。”
“你喊不动他，那你总喊的动我吧。”情急之下，江畅脱口而出。
明明不算多暧昧的话语，可这会儿落进楼音音的耳朵里，却有着别样的意味。
她扭过头呆呆的看着他，视线落进他的眼睛里。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的眼睛，明亮澄澈，瞳孔漆利。
可却隐隐约约，有些许紧张。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心脏能跳得这么快。
丛枝早早的就回了家，身体疲倦的很，一到家就脱了书包躺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是半夜两点。
她是被冷醒的。
入了秋的夜晚很凉，她没盖被子。
丛枝爬起来钻进被窝里，甚至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全部裹起来。等到身体逐渐变暖，她偏偏没了睡意。
脑海里回忆起昨天下午放学时，楼音音和江畅的对话。
楼音音笃定祁骁周末会往俱乐部里钻，丛枝也是敢肯定的。只不过放学的那一段时间里，丛枝就没见到过祁骁的身影。
她好像就是在她长跑冲刺结束后逐渐慢慢消失的。
运动会结束后事情安排的挺多的，收拾公共区域，进行颁奖仪式，有秩序的回到教室准备放学，甚至还有放学之后的大扫除。
她根本来不及问。
等到终于有时间的时候，她发现江畅和楼音音已经离开，甚至带着祁骁的书包一起。
没人告诉她祁骁去了哪儿。
翻了个身，丛枝将枕头旁边的手机拿过，屏幕光亮起的那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等能适应那个亮度后丛枝才动动手指点进企鹅里。习惯性的要去点那个已经被她置顶很久的头像。
她点进了和祁骁的聊天框，躲进黑夜里，将她和祁骁互发送过的信息来回看了个遍。
大多都是讲题。
没有一点多余的闲话。
但丛枝还是很珍惜，一直都舍不得删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