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啊。”
“那你给我戴帽子干什么?”
“挡风。”
“我也不冷,不需要挡风。”
“那也戴着。”
“……”
不容置喙的回答让丛枝不好取下帽子还给他,一路上也就这样戴着。和他并肩走, 丛枝看着地面上那道明亮清楚的黑影,微侧了侧脑袋, 露出一点帽檐。
这是祁骁的帽子。
戴在她脑袋上也正合适,她好喜欢。
偷偷弯起唇角,丛枝觉得好甜。
那天晚上是祁骁送她回了家,他们一路上聊着天,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祁骁在说丛枝在听,他给她讲了很多安全保护自己的措施。
说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走,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通畅,不要和路边的陌生人交流,就算是看起来很和蔼的人也不行。
他说得认真又严肃。
这让丛枝一瞬间莫名想到了丛元洲。
他好像是除开丛元洲,第一个给她讲保护自己的安全知识。
大概也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真心的为她着想。
心里莫名一阵感动,丛枝有点想哭,眼睛被风吹得开始变酸涩。她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那阵酸楚,仰头抬眼,认真的看着这个在她青春里留下深重足迹的肆意少年。
缓声说:“谢谢你祁骁。”
那天祁骁把她安全的送回了家,临时要离开前,丛枝将脑袋上的鸭舌帽取下来还给他。
“谢谢。”
祁骁接过,将帽子轻松往脑袋上一扣。
帽檐将他的眉眼压低了些,神色深重。他勾着唇,抬手揉了揉丛枝的脑袋,“跟我还这么客气?”
“那也还是要说谢谢的。”
她脸上的认真让人不容忽视,祁骁轻声笑了下。
懒散的,他将手揣进兜里。
声音也懒洋洋,“得了,赶紧回去吧。”
“等你上楼了我再走。”
“……好。”
丛枝跟他挥手说再见,而祁骁只是抬了抬下巴视作回应。她转身朝楼里走,不过才往前三两步,丛枝又突然停下。
祁骁一直看着她身影,见她停下步子,眉毛一挑。
视线紧盯着转过身朝他重新走来的丛枝。
她脸上显露着一丝犹豫。
“还有事?”
没回答算作是默认。
好一会儿,才传来丛枝试探的声音,“祁骁,以后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回家?”
大概是觉得这个想法很突兀,丛枝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跟我讲了很多的安全问题,我也觉得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我……”
“好啊。”
没说完的话被他扼杀在喉咙里。
丛枝抬起眼皮,视线与他交织着。
只听见他接下来又说道:“以后我每天都送你回家。”
……
苏城的冬季漫长,陡崖式下降的温度叫所有人都在顷刻间换上了厚重的棉袄,气温干燥又冷,平时敞开的窗户也在此刻关得严实。
窗户外蒙着一层薄雾。
可即便是这样。
教室里也还是冷气十足。
楼音音转过身看身后认真往本子上记着笔记的丛枝,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脸颊两侧垂落着鬓间软发,她颈间围着一条枣红色的围巾,下颌被遮住。
模样温软,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安静又认真。
乖乖巧巧,叫人不忍心打扰。
恰好她写完笔记,眼皮一抬,就看见楼音音一副呆愣的表情。
丛枝朝她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看她。
下课时间,教室里的声音沸反盈天,还有不少的男同学在偏窄的过道上追逐打闹,哄闹声一片。而丛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落在楼音音的耳朵里,却比什么都清晰。
“音音,你怎么走神了?”
像是心脏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楼音音回过神来,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于丛枝的脸上。
这还是楼音音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丛枝。
光洁的额头,细柔的眉眼,甚至是挺翘的鼻尖和薄粉的嘴唇,这一刻在楼音音的眼睛里,变得格外称心如意。
她不算第一眼就让人很惊艳的女生,但却让人觉得越看越好看。
下意识的,楼音音感叹道:“枝枝,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这么好看!”
“我好像能get到你的漂亮了!”
丛枝微怔片刻,眼睛里簇起亮晶晶的笑,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腼腆。
她脸皮向来很薄,但楼音音并没有要收住夸赞的意思,还拉着江畅和祁骁一起,“你俩说说,枝枝是不是挺好看的?”
从男生的角度来评价一个人好不好看更有说服力。
俩哥们儿的视线都往她身上落来。
受不住这样炙热的视线打量,丛枝心里有些紧张,她微阖着眼眸不露半分情绪,嘴唇抿着,就这样任由他们打量。
江畅的声音先传来,“这乍一细看,丛枝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得到了认可,楼音音无比骄傲,下巴朝他一抬,眉飞色舞道:“我说的没错吧,我们枝枝就是好看。”
因为他们的话,丛枝脸上浮现一股热。
本以为这个话题会就这样结束,可偏偏这个时候江畅在其中拱火,将这个问题抛向了祁骁。
随意的一问,“你说呢,阿祁。”
像是冬日暖炉里被加了柴火,火焰烧得旺盛,炙烫着她的心尖。
心跳声震耳欲聋。
直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夹着轻佻的坏笑。
“你什么眼神啊。”
是对江畅说的。
这个意思,是否认了楼音音的观点吗?
明明自己不那么在乎的,可好像因为祁骁的这句话,她盛满的欢喜碎了一地,心脏好疼。
这是。
嫌她难看吗?
越想越觉得难过,她甚至快要想哭出来。
可是下一秒,又传来祁骁的声音。
有点别扭,却叫人觉得真实。
“明明可爱更多一点。”
那一瞬间,她好像被被人用手高高举过头顶,托入云端。
最后还是楼音音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对了朋友们,今年元旦大家都有什么安排没有?”
“要是都没有,咱们一起出去玩儿啊。”
这思维跳脱的有些快,让其他三个人都没有招架住。
江畅笑她,“这离元旦还远着呢,你想这么多干嘛?”
楼音音“啧”了声,“你管我。”
“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
“……”
“……”
面对三个懵逼的脸,楼音音亮晶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而过,“怎么样怎么样,有想法吗?”
“枝枝?”
“嗯?”
“元旦一起出来玩儿啊,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丛枝有些犹豫,但也还是诚实的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她,“这个有点不好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去。”
楼音音啊了声,有些可惜但也仍报一丝希望,“没关系,反正现在也还早,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丛枝点点头。
楼音音又看向另外两个大男生,并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就自己直接下了定论,“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吧。”
祁骁:?
江畅:?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
楼音音不好再与他们多说些什么,拉扯着江畅转过身准备听课。
教室里的声音都逐渐减小,所有人都在等着老师上课。
而丛枝却在此刻,瞥过视线偷偷看祁骁。
他穿着深蓝色的冬季棉服,简约的款。衣领竖着遮住优越的下颌线条,眉眼深刻硬朗,薄薄的唇勾着一小点弧,却不像他笑起来时的样子,看着没什么表情。
但也依旧让她心跳怦动。
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招呼同学们打开教科书,可这时候的丛枝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那视线里无神,像是被祁骁摄住了整个心魂。
直到他的声音低低发传来,莫名透着一股磁性,“同桌儿,专心听讲。”
低低的浅音让丛枝的骨头都跟着酥麻起来,她回神,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但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领读,丛枝胡乱的翻了几页教科书,嘴唇嗡动。
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听清自己在念什么。
可是就在她准备整理好心绪将自己的整颗心都重新放回课堂上来时,祁骁给她塞来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潦草。
祁骁:偷偷盯着我看算什么话,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丛枝脸颊爆红。
第37章 元旦
那些天上完晚自习全是被祁骁送回家的, 冬天的夜里很冷,风一吹就让人冷到不行。丛枝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整张脸都快要埋了进去。
一呼一吸之间全是白色的雾气, 被吐进空气里, 又在空气中消散。
祁骁一如既往的陪着丛枝往回家的方向走, 遇到半路的便利店, 祁骁进去买了杯热牛奶。
伸手递给丛枝。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光亮的地方看他。
少年身材高量, 即便是穿上厚重的棉服也不显得臃肿, 从店内外泄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 盈盈暖色的光芒使他整个人都耀眼几分。
拿着牛奶的手伸到她面前。
丛枝有些惊讶, 慢半拍的接过,并跟他说了声谢谢。
牛奶是草莓味的,温热的酸甜味划过喉间, 暖进了肚子里, 好像一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就连围着围巾也让她感觉热了几分。
抬了抬下巴, 她将围巾稍压着。
嘴里含着吸管, 喝着牛奶。
祁骁双手揣进兜里, 扭头看她。
女孩儿侧脸柔和,巴掌大的小脸被道旁的路灯照得温暖, 乌黑的一双眼睛被纤细的睫毛掩盖着。她的睫毛并不是那种长又翘的, 又长又直, 堪堪遮盖眼底的情绪。
是真的乖呢。
冬夜的风没有什么温度,吹着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漆黑的夜晚,只有一盏盏路灯与他们作伴。
和她并肩往前走, 祁骁边收回视线。
不过却在途中,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在某个灯柱的后面, 看见了一个可疑的身影,眉心一皱,几乎就是在下一秒,他抬手扯住丛枝的衣领,将她扯到自己的左边。
两个人的位置交换。
丛枝在左,祁骁在右。
喝着牛奶的丛枝有些懵,嘴角的奶渍还没来得及擦,她就仰起脑袋看走在自己右边的祁骁。他身材高大,这一挡几乎将她挡住了所有。
丛枝有些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走自己的右边。
“你怎么走右边来了?”
祁骁不太正经的声音响起,“外面路宽敞,里面挤得慌。”
“……”
“就这样走吧。”
“以后回家也都这样走。”
丛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点头,步子依旧跟着他的步伐。
不过半刻,手里的那瓶牛奶就见了底,丛枝将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里。其实她并不想丢的,有关于他给的任何东西,丛枝都不想丢去。
不过在他面前还是不能这么做。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祁骁突然对她开口,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元旦出来一起玩儿啊。”
冷风簌簌,她没怎么听明白。
下意识地,“嗯?”
祁骁解释,“你不在,楼音音只会觉得无聊。”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江畅的新年一定鸡犬不宁。”
“……”
这话莫名其妙的让丛枝想到了平时受尽楼音音欺负的江畅的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噗嗤一笑,嘴唇深深的弯了弯。
和他闲聊起来,“江畅这么可怜吗?”
祁骁很是赞同她的话,还添油加醋道:“可怜死了。”
“所以。”
“能救他的,只能是你。”
这话里的意思丛枝是清楚的,但还没到放元旦的时候,她不敢就这么早下定论。因为早在之前她是有想去丛元洲的那个小农村看看的。
这个决定在前,可祁骁的这个邀请,也让她有些心动。
她有些犹豫不决。
祁骁心里也能猜测到几分,下意识的问:“元旦是有什么安排吗?”
“有的。”不过她也并不想放弃和祁骁一起过年的想法,“不过时间挪一挪,我觉得应该可以。”
最好不过就是这样的安排。
祁骁满意的点头,薄薄的唇角向上勾着。
冬露深重,他的眼里浸没着湿意。
显得格外漆亮。
“那行。”
“到时候来找你。”
“现在先回家。”
……
送丛枝回家的这个决定一直保持到了期末考试,文德虽然是私立高中,但在教学这方面却不输苏城的任何一所学校,甚至还挤进了苏城高中排名前三,名声响亮。
无论是大考小考,学校以及教育局都格外重视。
尤其是这学期,文德中学参加了苏城各大高中学校联合举办的十校联考,是由十所学校的特级干部教师合作出题,题型又多又复杂。
同学们一早就从其他学校打听到这个消息。
一个两个都还是蔫儿吧唧,甚至连听课都开始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的数学老师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在课堂上看见一个两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顿时来了火气,手掌拍得讲桌震天响。
比它更响的,是她尖利的声音。
“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睡觉的睡觉,走神的走神,看看像是学习的样子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还不上点心,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灭绝师太的话没人敢反驳,就这样熬到了下课。
下课铃声一响,楼音音整个人就往后面转,愁眉苦脸的跟丛枝抱怨这学期期末的变态十校联考,“这下完了,联考的题出的肯定很难,我还有好多知识都不会。”
她嘟嘟嚷嚷着,“看来新年的零花钱又要少一半了。”
丛枝没听说过十校联考的那些变态难题,自然也就没有楼音音的这层烦恼。
反倒安慰她,“没关系,距离考试还有几天,临时抱抱佛脚也还来得及。”
楼音音哭丧着脸趴在她的桌子上,“来不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