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5:11

  莫怀没有说话,这几日公子身体一直不好,来了几个大夫说辞都一样,公子身体没问题。
  可是没问题,为什么会晕倒......
  公子对这件事情,倒是不怎么伤心,只是让他把他吩咐的那些事情,一件件去给办了。他看不懂公子吩咐的事情,有些在长安,有些在江南,有些是从前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些却吩咐得没有一丝端倪。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姜O说。
  姜O蹙眉,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她不知道,命运的轨迹为什么开始一点点改变了。
  上一世十年,除了为她挡毒箭那一次,谢欲晚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
  可今日这般模样,病看着并不轻。
  是因为来了江南,发生了些别的事情,所以才生病了吗?姜O眉心蹙起,一种不安缓缓从心中蔓延开。
  她眸颤了一瞬,没有发现,床上昏睡的人正缓缓睁开了眼。
  见到眼前是她,他怔了一瞬,随后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待到真实的触感从手间传来时,病床上青年眼眸楞了一下,却似乎在下一瞬说服了自己,垂着眼眸没有松开。
  他的手常年寒凉,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姜O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下意识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看向莫怀:“莫怀,谢欲晚好像有苏醒的迹象了。”
  似乎用了许久,床上的青年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他眸半垂着,雨天的光很淡很轻,映在素白的屏风上。他未直接抬头去看,余光中是素白之上一片淡淡的影。
  适才他眸中浮现的情愫一点一点变淡,他掀开被子,欲起身。还未动作,就被姜O直接止住。
  下意识扶住谢欲晚手的时候,姜O指尖颤了一瞬。
  但她没说什么,又松开了。
  谢欲晚没有看她,只是淡声道:“怎么在这。”
  姜O垂着头,不知自己胸腔为何有些肿胀,她轻声道:“来为橘糖求情。”
  这话说的的确有些委婉了,如若今日谢欲晚不是在病床上,她如何都是来‘理论’的。谢欲晚眸很淡,心中也明白。
  他轻咳嗽一声:“没什么好求情的,你不也一直希望橘糖离开我身边吗,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你这般喜欢江南,那就留在江南吧。你喜欢的地方,橘糖也会喜欢。”
  说着,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交代,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明日我会回长安。”
  姜O眉心微蹙,谢欲晚这般‘柔软’时,她发现自己居然也说不出来什么难听的话。此时她同他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因为谢欲晚的平静态度,她心中也生不出介意。
  “你还在生病。”她轻声道。
  谢欲晚淡淡看了她身后的莫怀一眼,莫怀忙上前:“公子。”
  姜O听着谢欲晚轻声吩咐着什么,因为生病,他声音并不大,但也听得出并没有刻意避着他,因为她垂头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话能听清楚,但是听不太懂。
  姜O也早就习惯了,上一世这些事情,他也不太会避开她。甚至只要她问什么,哪怕是朝堂的机密之事,他也会淡淡同她讲述清楚。
  此时她也只是在想。
  都来了江南了,明明尚在休假,又有上一世的先机,谢欲晚怎么还如此忙碌?生病都不能歇息一会吗。
  待到莫怀下去后,房中只有她和谢欲晚两人。
  谢欲晚似乎不太愿意同她多言,却也没说出让她走的话。她不明白他的情绪,也就再次尝试同他聊起橘糖的事情。
  “谢欲晚,橘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同她计较了好不好。”
  因为他生病,她声音也下意识放得轻和软了一些。
  青年眼眸半抬,苍白的手虚虚握了一些,才淡声道:“回去吧,便同橘糖说,那日是寒蝉不该如此淡薄。她若是怨寒蝉,自己来寻他,别再麻烦你来了。”
  姜O总觉得这话有一丝怪异,但她还未想出是因为什么时,就看见青年已经闭上了眼。
  “外面的雨停了,姜O,走吧。”
  他不曾再言一句,似乎这就是个寻常的告别。姜O手指一怔,也没有什么再留下来的道理。她垂头,不知为何再说不出什么有关橘糖的话。
  ......他病了倒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
  她轻声叹了口气,这些日发生的一切,随着于家的事情,都变得太复杂。今日莫怀同她说的那些,她虽仍旧认为谢欲晚做的是错的,但也不能如从前一般理直气壮了。
  这是她的问题。
  她心中乱得可怕,总感觉有些什么事情,从一开始就被她遗漏了。就在这时,她垂头打开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谢欲晚那双眸色很淡的眼。
  他没有什么情绪地,在一片素白的光影之中。
  “砰――”
  门关上那一瞬,坐在床上的谢欲晚,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淡淡地抹去了唇角的血,没太在意地向窗边走去。
  他抬起窗,轻关上。
  室内呼转的风,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想起适才苏醒时他牵住的那双手。他眸静静闭上,再抬起眸时,已经恢复了一片淡然。
  他其实......也没有很生气。
  姜O因为于陈怪罪他,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情。细致想来,也不算是误会。
  他的确一开始就心思不纯。
  他放任姜O同于陈私奔,不过是从一开始便知晓,于陈同她之间,绝无可能。他目的不纯,实在也无法再去苛责她的情绪。
  他只是在诧异,自己为何会生气。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的确按照他为她寻好的路,一步步走。
  谢欲晚半垂着眸,最后竟然也只能将昨日的一切归根于‘冒犯’。她因为于陈,如此指责他,是冒犯之举。
  他只是,在因为她的‘冒犯’生气。
  她若真想留在江南,便留在江南吧。长安那些事情,他去处理,本也一样。左右,他并不是护不住她。
  长久在一处,总会腻的。她能厌了长安,便也能厌了江南。
  能厌了他,那也只是一个于陈罢了。
  谢欲晚后面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淡地望着那一扇闭上的窗,恍然间,他看见了前世那场下了七日七夜的大雪。
  只是他的记忆中,似乎不止有那一场雪。
  他看见了山崖之上盘旋的孤鹰,满目的雪,和山顶上那一株赤红的花。他静静地望着这些从未在他记忆中出现的事情,想起自他重生之际,便在他心间盘桓的那句话。
  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
  他淡淡垂着眸,恰好莫怀带着大夫进来。
  嗯,这一次换了一个新大夫。
  大夫抬起他的手,垂头静静把脉,一刻钟后,依旧是同之前的大夫一样的话:“公子,你面色苍白,但是单从脉象上来看,公子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是老夫医术不精......”
  谢欲晚没有什么情绪,他淡声道:“莫怀,送大夫出去吧。”
  莫怀无奈地请满眸不解的大夫出门,他望向凳子上的公子,见公子已经翻开了一本书。他眉心微蹙,想不清公子为何能够如此淡然。
  但莫怀也只能望向大夫:“您请。”
  大夫摸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喃喃一句:“奇怪事啊。”
  莫怀没有说话,封了厚厚的银子,将人恭敬送了出去。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在长安,宫中的太医太为公子把脉时,也是如此说的。公子自己倒是......一次比一次不在意了。
  *
  门从外面响了起来。
  谢欲晚正在看书,以为是莫怀,轻声道:“请进。”
  一抬头,就看见了端着一盅粥的姜O。推开了门,她将粥端到了他面前,轻声道:“莫怀说你半日没有吃东西了,我熬了粥,吃一点吗?”
  没有等他说话,少女已经勺了一碗粥,放到了他面前。
  她眸中情绪平淡,没什么情绪。
  谢欲晚淡淡望着身前的粥,两人互相沉默一会后,他拿起了汤勺。
  入口的粥柔|软|滑|腻,他淡淡地用完了一碗。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瞬间,谢欲晚甚至以为回到了上一世。但其实,即便上一世,他也没有喝过她熬到粥。
  丞相府的主母不需要自己熬粥。
  他望向姜O,突然轻声笑了出来:“比我熬的要好。”
  姜O一怔,陡然想起船上于陈端过来的那碗半生不熟的粥。她当时还在好奇,谁才能熬出那样的粥。
  ......现在似乎知道了。
  她垂着头,轻声道:“从前姨娘生病时,厨房那些膳食都吃不得,我便寻下人们买了米,为姨娘熬粥。最开始也熬的不好,后来熬着熬着,就好了。”
  重生之后,两个人很难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
  姜O淡淡地看着谢欲晚,昨日他同她说了那番话后,她其实后来想了许久。重生之后她一直在避开他,因为她不想再重复上一世的轨迹了,看见他,她似乎就能看见自己无望而痛苦的后半生。
  但是从昨天开始,其实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他那番话看似盛怒,却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她知晓面前这个固守世间礼仪的端方君子,即便不算好看地,但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她很欢喜。
  所以她今天能够平静地坐在他身前,意识到他愿意放过她之后,她终于......不太害怕这个前世的夫君了。
  “还要吗?”她轻声道。
  谢欲晚眸怔了一瞬,他抬眸望向她,在看见那浅浅的笑意时,手紧了一瞬。
  他其实也很久没有见她同他笑过了,即便是前世,因为各个场合的规矩礼仪,因为丞相夫人的身份,她也很少这样笑。
  在江南时,他有时会看见,她同于陈一同很开心。
  他说不清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因为那‘浅薄的占有’,他不太愿意她和于陈在一起。一起赏花,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哪怕是一起说话,他看着都不太喜欢。
  但他不讨厌她和于陈在一起的笑。
  他没回答,姜O也习惯了,重新勺了一碗粥递过去:“莫怀送大夫出去,应该会去抓药,你先用白粥填填肚子,喝了药之后,还想吃什么的话,告诉莫怀吧。”
  说着,她轻声一笑。
  “把橘糖送走了,平日你们三个吃饭该怎么办呀。”
  谢欲晚声音很淡:“寒蝉会。”
  姜O有些惊讶,上一世她同寒蝉相处的时候并不短,但她丝毫不知寒蝉会。她轻声道:“我从前不知。”
  谢欲晚望向她,静静说:“橘糖会的,都是寒蝉教的。从前在暗卫营,橘糖害怕得睡不着,寒蝉不会讲故事,都是报菜名哄橘糖入睡。”
  姜O眨眨眼,轻声吸了一口气。她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她轻声嘀咕:“寒蝉平日没怎么做。”
  “他是个暗卫。”
第三十八章
  有些冷, 姜O轻声笑了一声。
  谢欲晚淡淡看着她,见她笑了,就移开了眼神。
  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 姜O没有直接离开。今日发生的事情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橘糖而来的。
  她望着对面又已经翻开书的青年, 轻声道:“谢欲晚,你是明日要回长安吗?带橘糖一起回去吧。”
  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书页上止住,随后抬眸望向对面的姜O。
  他声音很淡:“怎么,因为我连橘糖都要厌了吗?”他说的很随意, 眸中也没有什么情绪。适才因为病弱透出的一瞬的柔软,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姜O手捏着衣衫, 不知该如何解释。
  青年又咳嗽了起来, 姜O一怔,忙递了杯茶过去:“我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留在江南还是回去长安, 橘糖会有自己的想法。昨日橘糖哭得很伤心,她并不想同你们分离, 她想同你和寒蝉一起回去, 她想留在你和寒蝉的身边。无论我如何希望的,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橘糖能够开心地活着。”
  她的声音有些慌张,传入谢欲晚耳中时,带着些断断续续和犹豫。
  他一怔, 下意识看向了那盅粥。
  一种肿胀酸涩的疼在心中蔓延开,他垂着眸, 不知这种情绪是因为什么。他只听见自己淡声说道:“好。”
  就当是这盅粥的报酬。
  *
  莫怀推门而入, 放下手中的药,垂头立在床前。
  谢欲晚淡淡咳嗽着, 见到药,淡声问道:“大夫开的药吗?”
  莫怀摇头:“大夫没有开药,是寒蝉去药铺抓的祛风寒的药。前些日公子淋了雨,这些日又在咳嗽,属下想着,喝了总比没喝好。”
  “嗯。”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问道:“送回去了吗?”
  莫怀点头:“寒蝉一直在暗中,小姐周围也一直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着人。周围几处的院子都买下来了,只是小姐似乎有搬家的计划,这几日一直在询问哪里有出售的院子。公子,需要我们的人暗中......”
  “不用了,明日我们回长安,让寒蝉留在江南,在暗中,不要露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拿着我的令牌,去寻江南府尹。长安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莫怀神色也复杂了起来::“太子因为母族之事被废,囚入东宫。四皇子安王受到的牵连虽然少些,但平日便不得天子喜爱。朝堂之中人人都在站队,三皇子和六皇子给公子发的请柬,已经厚厚一摞了。公子这几日再不回长安,怕是三皇子和六皇子都能直接来江南寻公子了。”
  谢欲晚淡淡看着窗外的雨,想起上一世。
  阴家之事,天子盛怒,太子被废。他入宫觐见天子之时,天子脸上,比起怒火,更多的其实是愁绪。
  彼时他未深究,如今却是明白了。
  废太子,甚至不惜拔起整个阴家,为的是将太子这一次做的事情彻底遮掩下去。细细想来,在这一次废黜太子之后站队的朝臣,后来都被天子以各种理由打压。
  “滴答――”
  “滴答――――”
  姜家这一次没有站队。
  *
  回到小院后,姜O熬了一盅鸡汤,送到橘糖的房间。
  “砰――”
  “砰――――”
  敲了两声后,橘糖已经来开了门。看见她手中的鸡汤,橘糖忙道:“小姐,怎么可以为橘糖如此麻烦。”
  姜O轻笑着,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很麻烦,鸡是隔壁的夫人帮我处理好了的,那夫人人好,银钱都没有收。”
  说着,她盛了一碗鸡汤,递过去。
  橘糖小心接过,滚烫的温度顺着碗壁传过来,她的手指有些红,眼也有些红:“小姐......”
  姜O温柔笑了笑:“尝一尝,我也好久没有喝过自己熬的汤了,可能熬的有些久了,要是很难喝橘糖再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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