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5:11

  帕子包着零零碎碎的玉,谢欲晚眉眼之间有一丝茫然。
  他该同她说什么呢。
  她望着他说一日能抄写完一本书,她应了司礼一同去求姻缘的远山寺,她对着满地的玉平静地说‘算了吧’。
  他又该同她说什么呢。
  他淡淡地看着手中的碎玉,随后,安静地走出了大堂。月色映在他浅淡的眸中,他解释不了心中的酸涩。
  也只是一个玉做的小玩意。
  也没有什么特殊。
  他不明白,为何他都已经不谈那些过往了,他用她喜欢的身份和礼数同她交往,她却还是如从前一般,对他只想永远地避开。
  那他应该如何做呢,他淡淡地望着天边的月,轻声同身后的橘糖道:“明日派人去请远山寺的主持到府中。”
  橘糖心思还在九连环上,陡然听见这样一声,疑惑道:“主持?请到府中吗?”
  “算了。”月光下,谢欲晚一双凤眸中情绪不明:“不必如此麻烦主持,明日我们去远山寺。”
  橘糖没太听明白,但还是轻声应‘是’。
  今日府中有事,适才莫怀就走了,故而此时只有她和公子两人。出了静王府的门,一辆平常的马车停在路边,马夫见到他们出来了,忙迎上去。
  “见过公子,见过橘糖姑娘。”
  橘糖轻应一声,下意识望向前方的公子,月光映出了他淡淡的影。
  *
  本来已经睡了。
  但姜O又被梦惊醒了,她有些害怕地裹住被子,她已经不太记得梦的内容的,但是总觉得是让她无比害怕的东西。
  她捏紧被子,这般醒来,她便睡不太着了。镇静许久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从柜子中翻出白日那方锦盒。
  她小心地将碎玉都倒在桌子上,认真地拼起来。
  等到天色逐渐亮了,她望着桌上的一堆碎玉,眨了眨眼。被司礼摔了两次,玉有些太碎了,她拼了半晚,也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
  看看日头,晨莲等会就来进来了,姜O轻声将碎玉都拾入锦盒,又好好地放到了木柜很深的地方。
  她只是半夜醒了无事做,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是什么。
  晨莲推开门,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在发呆,她轻声一笑:“小姐晨好。”
  姜O回过神,也温柔笑了一声:“晨好。”
  可能因为昨夜没有睡好,姜O用过早膳后,便去补觉了。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一方请柬被晨莲拿了进来。
  是丞相府的。
  看着上面笔走游龙的‘抄书’二字,姜O一怔。
  昨日他说让她去府中抄书,她以为是谢欲晚不想让她去远山寺,随意寻的一个借口。
  原来......真要抄书啊?
  姜O眸眨了眨,幸好她是真的抄的完。
  想起那深藏于柜中的木盒,她又不由轻声叹了口气。虽然锦盒的东西司礼不小心碰碎的,但她还未打开锦盒,就让人弄坏了他给她的见面礼,到底也是有问题的。
  想着明日要好好道歉,姜O将手中的请柬放到一旁。
  因为这些日她都要出去赴宴,祖母已经同门房的人吩咐了。她如今出门,已经不需要祖母身边的人带了。
  倒是方便了她许久。
  *
  隔日。
  姜O依旧寻了一套素净的衣裳,没太打扮,直接出了府。
  走过花园时,她听见里面的丫鬟正在八卦:“听说老夫人院子里面的大姑娘要嫁人了。”
  闻言,另一个丫鬟也起了性质:“我知道,前些日我娘还同我说,在老夫人院子里面当职的丫鬟就是好。旁的大姑娘,便是说我们府中的,谁二十多岁就能被放出去。”
  是盎芽的事情,姜O听着,也不由浅笑了一声。
  嫁人便能脱离奴籍了,姜府日后定要没落,盎芽姐姐此时嫁人也少了后面那些蹉跎,她正准备走,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一个丫鬟嗤笑着,随后将声音压低:“你们都不知道吗?”
  姜O停在原地,望向旁处。
  那丫鬟倒也没故作悬疑,很快小声笑道:“哪里是什么嫁人,那日我相好的都听见了。是姜家旁支一个大人,四五十岁了,那日来府中拜访老夫人时,相中了那盎芽。”
  一众人唏嘘起来,若是官老爷,盎芽送过去,哪里算嫁人。
  奴仆之身,给不给个妾的名头都要看主人心情。
  不过他们本就是奴仆,其中一人轻声道:“年纪是大了些,但是是个大人,也是个好归宿。”
  那丫鬟又嗤笑一声:“什么好归宿啊,那大人娶了十几房小妾了。从前那些小妾你们知道怎么了吗?”
  “怎么啦。”
  “都死了。”
  姜O只听着这里,远处来了人,她便只能匆匆走了。想起适才丫鬟说的一切,她捏紧了衣袖,耳垂上的玉坠一点一点晃着。
  坐上马车,一路到了丞相府,她都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一个旁支的大人,如何能讨要在祖母面前最得宠的盎芽,盎芽那日同她说的,明明是出府嫁人。
  既然是嫁,绝非是这丫鬟口中的这些。
  她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祖母骗了盎芽。
  她想着事情,便不觉察时间的流逝。等到马车停下时,她透过车窗,才恍然察觉自己到了丞相府。
  是橘糖到门口接的她。
  丞相府中的一切同上一世并无不同,姜O随着橘糖一路到了书房前。
  “公子吩咐了,如若是小姐来了,不用敲门,直接进去便好。再过一个时辰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小姐有何想吃的,橘糖去吩咐厨房。”
  姜O摇了摇头:“都可以。”
  橘糖笑了声:“那便橘糖去为小姐安排了,公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小姐进去吧。”说完,橘糖便下去了。
  姜O一怔,看着手中的账本。
  她今日之所以来,也是因为想把账本给谢欲晚。这些日她想了许久,有两处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上一世最后半年,她便经常会忘记一些东西,如今隔了一世,再去想那个时候的事情,的确有些想不起来了。
  虽然谢欲晚说不用敲门,但姜O还是敲了门。
  里面正在提笔写字的公子,手中的笔一顿,淡声道:“进来吧。”
  推开门,两人的眼神对上,倒是姜O局促了起来。
  “夫子。”想起锦盒中的玉的事情,她到底有些歉意。她上前将手中的账本递过去:“这是学生暂时能想起来的所有了。”
  说着,姜O把账本翻到最后,指着空出的两处轻声道:“这两处学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可能夫子要再等一段日子。学生不想耽误夫子的事情,今日便先将账本拿过来了。”
  说完,她抬起头,正巧撞进青年的眼。
  他看了她许久。
  两人对视之间,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姜O只觉得,他眸中的一切像一场永不会落下的雨。她不知向来矜贵守礼的公子,因为何,竟在她面前书写了失落。
第五十四章
  “放在这吧。”
  谢欲晚只淡淡看了账本一眼, 就移开了眼神。
  姜O怔了一瞬,轻声应道:“是。”
  她犹豫着如何同他言玉的事情,昨日玉摔下去的时候, 他就在她身旁, 如何也是看见了的。
  她望着谢欲晚, 他也静静看着她。
  许久之后,是谢欲晚先说的话:“昨夜未休息好?”
  虽然是问句,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也同直接下了判断差不多。姜O没有否认, 微微收起自己的手,轻声道:“做了一些不太好的梦, 后来便睡不着了。”
  谢欲晚淡淡看着她, 没有说什么,起了身:“就在那边抄写吧。”
  他眼神所望的地方, 是一方稍矮一些的书桌。姜O捏着书本的手紧了一些, 上一世在丞相府,他若是亲自教导她诗文, 便是在书房。
  她也是坐在那方稍矮一些的书桌上, 他便坐在她身前,清润地为她一字一句地讲解。
  她没有回头望他的方向,他似乎开了门,同门外的侍卫说了什么。
  她垂着头, 向那方稍矮一些书桌走去。
  坐下来,她望着书桌上一切, 同前一世没有什么差别。便是后来她自己摆放的一方玉雕, 他也早早地寻了一方摆在上面。
  姜O怔了一瞬,想起昨夜那如何都拼不起来的碎玉。
  “砰――”门又被关上了。
  姜O握着笔, 心思却不太在诗文上,陡然写错了一字,她下意识停了手。等到将写错的那一张纸收起来,她望着身前的书,第一次觉得一本书如此厚。
  还未等她回过神,外面已经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谢欲晚的声音很淡,说话之时,手中的笔还是未停。
  奴仆径直走到了姜O身边,跪坐下来,为她斟了一杯茶。
  茶香在书房内蔓延,随之在香炉间燃起的,是一种清冷的松香。热茶冒出淡淡的烟,姜O用手捂住滚烫的杯壁。
  她轻声道了一声:“多谢。”
  奴仆赶忙摇头,这是公子适才吩咐的,他们如何担得起这位小姐一声‘谢’。
  姜O轻饮了一口,垂眸望着才堪堪抄写了几页的书。已经半个时辰了,才如此进度,只能说明她心思不在书上。
  若是从前......
  姜O怔了一瞬,可能是因为书房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可能是因为......不远处那个人太熟悉了,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
  若是从前,见她对待诗文如此模样,他定是会淡声让她静心。
  这般想着,她总算心静了一些。她不知晓心中是何在喧闹,竟然喧闹了一夜还未结束。恍惚间,她又想起昨夜那如何都拼不起来的玉。
  她怔了一瞬,随后认真抄写起来。
  等到橘糖再敲响门时,洁白的宣纸整齐地铺在书桌上,她面前一本书已经翻阅了一半。
  敲了三声,橘糖直接推开了门。
  “小姐,用膳了。”
  临走之时,她向后望了一眼,青年依旧垂着眸,不知写着什么。她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转过身后,也看不见青年向她投来的目光。
  在路上,橘糖轻声问着:“小姐同司小姐还有司公子关系很好吗?”
  那日画舫之上司洛水落水的事情,姜O并不好同人说。犹豫一瞬,垂着眸道:“只是有些交集。”
  看见她模样,橘糖也没有再问了,转身笑着道:“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橘糖便让厨房都做了一些。小姐都试一试,府中旁的不说,厨子还是可以的。”
  姜O轻声应下,微微捏紧了衣袖。
  那玉的事情,她在书房想了一上午,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等到了用膳的地方,橘糖为她布着菜。姜O垂着眸,望向对面的空座。府中的一切,似乎同她重生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明明那应该是十年后才有的......
  她用着膳,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只是她能正常尝到味道了,用着比上一世要美味许多。
  橘糖一直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后,不由小声问:“小姐是不喜欢吗?”
  姜O轻摇头:“没有,只是不太饿。”
  橘糖轻声笑了笑:“小姐喜欢便好,下次小姐再来府中,橘糖为小姐做。不过论起膳食,橘糖还是糖做的比较好。”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荷包糖,递给姜O。
  荷包被撑得鼓鼓的,看得出荷包的主人塞得十分努力了。否则一个小小的荷包中,哪里塞下这么多糖。
  姜O收下,温柔道:“多谢橘糖。”
  橘糖望着她用膳,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说出昨日碎玉的事情。小姐若是知道了,以小姐的性子,只会更加自责。
  但那是那位司公子不小心,同小姐又没什么关系。
  想着昨日公子眸中一瞬间的茫然,橘糖轻叹了口气。她看着公子和小姐,如何也只能想起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只是人世间的缘分,本就是难言的。
  橘糖想起从前她常做的那个梦,那一片白和一片的红,她望着风雪尽头的公子。可那还是公子吗,在她梦中,尽头早已只有鲜红的模糊的一片了。
  用完膳,姜O又被橘糖送回了书房。橘糖推开门,姜O向里面望去,她以为她会对上那双平淡的眸。
  可书房中只有空荡的一片。
  她怔了一瞬,一旁的橘糖轻声道:“公子应了孙大人的约,如今应该已经出府了。小姐在书房内抄写完便能离开了。姜府的马车已经走了,待会橘糖去为小姐安排回去的马车。”
  橘糖小声念叨着,去香炉中添了香。
  姜O才持笔,一股暖香就传入鼻尖,她望向缕缕轻烟,随后眼眸停在香炉上:“橘糖,这是何香?”
  她其实知道是安神香,上一世她的房间中,一直燃的都是这种安神香。
  她只是好奇,为何这香会和姨娘制的安神香如此相似。
  橘糖本来在添香,闻言,望向了手中普通的香盒,随意道:“是安神香,应当是公子上次自己制的。公子应该就是想试一试,所以这香没有很多,小姐如若喜欢,我去寻公子要几盒。”
  橘糖话音落下,许久之后,姜O才轻声道了一句:“不用了,只是从前从未用过,便想问问。你知道夫子是在哪里的香坊做的吗?”
  姜O原是想,那里可能有当年的线索。
  但随后她就听见橘糖说:“不是外面的香坊,公子就是在丞相府做的。”
  说着,橘糖大致指了指方位:“就是那边的一个小院子,不太大,里面栽种了一些香料和花,也是公子自己种的。”
  直到笔尖的墨都滴下来,姜O也未回过神。
  她两世第一次知晓,那些年在她房中伴她入睡的安神香,都是谢欲晚做的。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瞬的茫然酸涩,手有些颤抖。
  橘糖还在小心添着香,看着手中普通的香盒,她眨了眨眼。
  那日她看公子制香,倒是熟练地紧。
  想着既然小姐喜欢,她不若去寻公子要两盒。小姐不愿意,她便用自己的名号好了。左右几盒香,公子定是会给的。
  墨滴在宣纸上,染出乌黑的一片。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雪白的宣纸被一张张吹起,原本干净整齐的桌面陡然有些乱了。橘糖忙上前,将宣纸一张张收好,望向姜O手下的那一张时。
  橘糖随意道:“小姐,纸被墨染脏了,小姐换一张吧。”
  姜O怔了一瞬,放下手中的笔,将宣纸递了过去。
  橘糖收下,随后在桌上铺了一张新的宣纸,宣纸雪白雪白的,一滴墨都没有。姜O呼吸止了一瞬,随后抄写起来。
  到了日暮,翻开最后一页诗文,暖黄的光映在少女洁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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