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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小院,大家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姜O寻来了晨莲,将手中的罪册交给她,细致吩咐着。
“太子妃明日会去城南的景明湖游船,你寻个机会,将这方册子放在太子妃的船中。不要着急,会有机会的。”
姜O眸色认真,轻声道:“晨莲,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
晨莲眸中含着笑,望着手中的册子,上面的墨香很新,就同小姐那日拿回来的三本书一样。
晨莲笑着应下:“好,只是放一方册子,小姐无需担心。”
若是这般的小事都做不好,她当初也不可能从那尸海之中走出来了。
太子妃在太子府中并不算得宠,不过是太子妃,得不得宠其实也并不重要了。毕竟太子妃同太子,只是权势交易的关系。
而太子妃所在的李家,同姜家却有一些小的过节。
不算大,但是如若看见了这本册子,太子妃便没有理由不交给太子。
姜O轻轻饮了一口杯中的茶。
即便她已然能够猜到结局,但是在结局没有到来的那一刻,她还是会有些忐忑。
姜家......
这个在她心中扎了许久的刺,或许待到它灰飞烟灭的那一瞬,她才能彻底释怀。
吩咐完晨莲,姜O望向了架子上的三本书。
她走过去,拿出了一本,顺在窗边的光,静静地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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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顺着书页翻。
待到晨莲带着晚膳敲开门,姜O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她向着门外望了一眼,只有空空荡荡的院子。算起来,从回来之后,她便没有见过谢欲晚了。
用完晚膳,晨莲在屋中燃起了暖黄的蜡烛。
姜O的眼神被蜡烛吸引了一瞬,然后就听见晨莲解释道:“是公子向开元寺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开元寺的僧侣送的。”
暖黄的灯光映在书上,一种淡淡的佛香味蔓延开。
姜O无端觉得有些困倦。
她抬眸向着外面望了望,发现谢欲晚还没有回来。
门口那盏灯是她两个时辰前点的,如今都快灭了。晨莲见她看着,像是这才想起来,轻声道:“公子让我同小姐说,今日应该不回来了。”
姜O怔了一瞬,轻声应了一声。
晨莲望着姜O的神情,好心为谢欲晚解释了两句:“公子要出门的时候,小姐正在午睡,公子便没有打扰小姐,只是同奴说了。”
姜O望着外面那盏灯,它依旧残留着些余亮。
再过半个时辰,便不该亮了。
她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只是没有看进去什么,她再望向窗外时,那盏灯已经全然灭了。姜O心中陡然沉闷了一瞬,随后手轻轻地闭上了书。
她垂着头,想着适才晨莲同她说的那一句‘给寺庙中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也是。
他又不是她。
姜O很难形容此时心中的茫然感。
她之所以不顾一切向他奔赴而来,是因为她望见了他周身的泥潭。她愿意在泥潭之中同他相拥,因为他们都同样的破碎。
可好像不是。
他不是。
她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却又没有办法太早地下结论。她捏着手中的书,眸颤了一瞬,她并没有忘记那潭冰冷的湖水。
人能够在危难之中相爱。
但是之后呢?
她还是不能有孕,谢欲晚也依旧会说出那一句‘我们是该有个孩子了’。
那些曾经在她心中崩塌的一切,无法因为爱而重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事情,但是真正到要面对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惶然
书被掐出了一道细细的痕。
姜O垂着眸,前世的一切在她心中放映。烛燃烧着燃着就被风吹灭了,姜O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然后,暖黄的光褪去之后,漆黑之中有了淡淡的月色。
*
皇宫之中。
徐宴时望着身前一身雪衣的青年,垂下了头。
他的面前是他今日交的功课。
青年在书桌前,淡着眸看着。
一时间,殿内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许久之后,青年淡声道:“第一行第五字,第三行第七字,第十一行第二字。”
徐宴时怔了一瞬,这是他交的第一次功课,他知晓自己水平......如孩童。
他原本以为青年会生气一些。
但是青年没有。
徐宴时垂着眸,听着谢欲晚同他一字一句地讲解。青年的声音清润平静,言语间无不透露着耐心细致。
夜色沉沉,徐宴时望着手下被批改的功课,半分困倦也不敢有。
从始至终,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真无用。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唤徐宴时的名字,只是平静道:“何需着急?”
徐宴时一怔,轻声道:“老师,我这样的人要如何登上帝位。”
即便只是孩童的功课,他亦觉得自己做的粗劣。
谢欲晚静静看着他,声音不算冷:“有我,你何惧?”
徐宴时握着笔的手一紧,轻声道:“......其实即便那日我没有因为姜、姜三小姐反驳皇兄,皇兄还是会让我的腿断掉的,所以、所以丞相其实不用因为姜三小姐,我,我不是、不是,丞相如果选择三兄,会更合适。”
徐宴时声音忐忑。
对于皇位,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少。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位置不可能是他的。他看着父皇的模样、皇兄的模样,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如此模样。
小太监的死像是一道钟,但真的敲响他了吗?徐宴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什么叫敲响。
是不是生在皇家,他就必须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就必须像皇兄、三皇兄、五皇兄一样,机关算尽。
谢欲晚静静看着身前的人,他轻声道了一句‘好’。他心中明白,徐宴时今日这一番自省,只是因为那日在山上遇见了小O。
因为徐宴时觉得,是因为小O,他才如此待他。
徐宴时能够承受得住他的恩情,但小O的那一份恩情。却会压垮了他的脊梁。
谢欲晚知晓,但是没有丝毫纠正的意思。
毕竟从一开始,他要徐宴时记住的,便是小O的恩。
青年一身雪衣伴着月色,离开了宫殿。
他的身后,徐宴时没了适才的忐忑,而是沉默了许久。
*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快白了。
谢欲晚轻轻望着姜O房间的方向,走到门前,却还是没有舍得打开。
她应该已经入睡了。
他的远处,那颗梨树不知何时已经光秃了枝丫,上面的花已然谢了,只有片片绿叶。
谢欲晚还是打开了门。
他走到少女床前,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月色很淡,屋内燃着淡淡的香,姜O其实并没有睡熟。
手被轻柔握住,一阵冰凉传来,姜O便醒了。她迷糊地睁开眼,突然看见了今日一直很想见的人,她一怔,不由轻声唤了一句:“谢欲晚......”
青年一怔,似乎也未想到如此她便醒了。
姜O轻轻拥住了他,声音中还带着睡意:“不是说今日不回来了吗?”
谢欲晚将人搂住,怕吵到刚醒的少女:“嗯,本来是准备明日回来的。”
姜O垂着眸,轻声道:“你未同我说你去了何处。”
可能因为没睡醒,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否则情形时大抵不会有如此娇气的埋怨。
青年轻声道:“去了皇宫。”
姜O睡意醒了一半,抬眸望向谢欲晚。她倒是......也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
她还是有些计较今日想的那些,不有手轻动了动,用他的怀抱遮住自己的神色。她的声音像是呢喃:“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青年轻轻将她拥紧,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鼻尖传来。
少女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夏日的,实在算不得厚。
青年的手在少女的腰肢间停住――
许久之后,月色听见青年的声音:“想你。”
姜O一怔,轻轻将自己躲入青年怀中,她知晓可能发生了什么,因为青年很少如此外露爱意。
“谢欲晚,夏天了。”她轻声说道。
“嗯,夏日了。”青年轻声回道。
......
两人说完‘夏日’,突然都停了下来。外面的蝉都安静了,其实人也该睡了。或许是因为也太深了,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太对。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到底都选择了‘算了’。
姜O靠近青年的胸膛,轻轻地听着一声又一声的跃动。她想起古书中那些她曾以为描绘的爱情,那些美好的足够让人心驰神往的爱情。
可或许,生活不是那样的。
她很清晰地明白――
她爱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亦然。
这是话本的结局,可却只是他们的开始。
她还是会同上一世般嫁给他,还是会十年也无法有孕,或许他耐心一些,再有个十年,她的身子也难以有孕。
彼时她应该还是会听见那一句‘我们的确应该有个孩子’。
姜O眨眨眼,她其实不太知晓爱是什么。但是如若让这一刻的她形容,她可能会说――
爱是泥潭。
爱是她明知,他是泥潭。
月色安静映在地上、树上、相拥的少女和青年身上。
他们只是相拥着,那一声‘想念’已经足够到天明。
这是一个温热的夏日。
*
隔日。
姜O再醒来时,看见了青年留下的东西。
是一袋糖。
她将上面的结打开,露出里面如朝霞的一片。
彩色的糖。
她掀开被子,先是洗漱完,然后没有用早膳,就掰了一块。
少女将入朝霞一般的糖块放入唇中,许久之后,又怀疑地将糖块吐到了帕子中。即便被口水润湿了,糖块还是很漂亮――
姜O望着帕子上的糖块,沉默地去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唇里面的奇怪味道没有了,姜O又回身望着手上的糖块。
......这糖看着很贵。
怎么这么难吃!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糖会难吃?
像是将细细的糖加成了盐,然后火候只出来了颜色,姜O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下次应该再也不想用了。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她想不出谢欲晚为什么要送这样的糖给她。
这时晨莲端着早膳走了过来,姜O像是从前晨莲端着‘鲜花饼’递给她一样,将手中的糖块掰了一片递给晨莲。
晨莲吃得面不改色。
姜O一怔,以为自己味觉出问题了。
她轻声问道:“不难吃吗?”
晨莲很认真地点头:“难吃,小姐下次不要再买了。”
她认真的模样,让姜O不由笑了出来。
姜O将糖收了起来,想着下次一定要让谢欲晚也尝尝这糖的奇怪滋味。有这一方糖的事情,她昨日梦中回荡的一切反倒成为了虚影,她又掰了一小块糖,放入口中。
......还是很奇怪的味道。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将糖吐出来。
*
另一边。
橘糖望着面前神色淡淡的公子,想起前些日子,公子寻到她,问她有没有什么她没有给小姐做过的糖。
她当时一怔,几乎是脱口而出:“雾霭。”
‘雾霭’是一种很漂亮的糖,只是制作工序很复杂,又很容易做坏。上一世她一直想在特殊的日子送给小姐,但是一直等着等着,最后也没送出去。
青年眸停了一瞬:“要如何做?”
她当时只说了一遍,公子便走了。
后来几日,她在公子衣衫上,总是能闻见糖的味道。她心中明了,想着何时公子会送出去。
原来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
橘糖抱着一摞书离开书房,随后拐了个弯,准备到自己的房间。手放上去时,陡然想到了什么,书一下子全落了下来。
......
“有没有什么是你没有给她做过的糖?”
她......这一世没有为小姐做过什么糖。便是那一罐橘糖,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公子送到了小姐院中。
她这一世唯一做过的,似乎只有‘她’给晨莲的那些月牙糖。既然如此,公子口中又何来‘她没有送给小姐的糖’一说。
橘糖弯下腰,一本一本捡着书。
虽然她一早便猜到公子应该知道,但是她也一直心存怀疑,因为公子如若知道的话,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她呢?
可公子应该就是知道了。
*
谢欲晚的确知道了――
从那日橘糖从马车上下来,他看见橘糖的第一眼开始。
毕竟橘糖甚至没有小O‘装’的认真。
青年淡淡看着手下的书,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莫怀沉默道:“公子,那我们还要继续吗?”昨日在殿外,莫怀听见了他们交谈的一切。那些部署是他亲自安排的,出了变故,他得问一问公子。
青年声音很平静:“不用。”
他将眼神收回来,许久之后,他翻了一页书。
“他会来的。”
莫怀一怔,这里的‘他’,是徐宴时。
昨日在殿外,他其实没听明白。
一个自小被欺负打压的皇子,如今有了登上皇位的可能,只要登上皇位,无论是那个小太监,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都能够拥有了。
生在皇家,若是生不出一点野心,下场只有一个‘死’。
徐宴时为何要自己赴死。
谢欲晚眸淡淡地望向窗外,那一颗梨树被烈日暴晒着,今日陡然热了不少。
偶尔有些风,吹动绿叶,也吹动地上交错的影。
莫怀其实不需要担忧,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毕竟上一世便是这般。
青年翻了一页书,声音很轻。
不似外面的蝉鸣声,任谁听了,怕都是会觉得有些恼人。
但青年却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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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莲出门了,姜O将人送到了门口。
按照上一世,太子妃今日要遇见贼人,虽然人无虞,却被惊吓到了,后来半月也不曾下床。
她让晨莲等待一个时机,便是贼人动手的那一刻。她给晨莲指的那一艘船,是太子妃最后躲进去的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