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臣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看了。
因为,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挪开目光。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克制就能克制住的。眼神移开一瞬, 他又忍不住看了回去。
意晚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还看?”
顾敬臣失笑:“晚儿,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意晚并未一直盯着顾敬臣, 然而, 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想忽视太难了。
“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顾敬臣终于知道害怕了,答应下来:“好,我不看了。”
嘴上说着不看, 眼睛却时不时瞥向她。
意晚已经说了多次, 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再提醒他。
顾敬臣紧紧握着意晚的手, 渐渐地, 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见意晚又想把手抽回去, 顾敬臣开口说起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果然,这方法很奏效,意晚没再抽出去自己的手, 认真回答着他的问题。
意晚:“每日都去正院跟母亲学管家, 偶尔也会去大嫂那里跟她一起置办祖母的寿宴。”
顾敬臣:“早上起来就去正院吗?”
意晚:“也不是, 若父亲留宿正院,我便吃过饭再去。若父亲不在,早上我就陪母亲一同用饭。”
顾敬臣:“早饭一般吃什么?”
意晚:“什么都吃。”
顾敬臣:“那你最爱吃什么?”
……
顾敬臣把意晚最近做过的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
意晚答完之后,顿了顿,反问了一句:“你最近做了什么?”
她竟然开始关心他了?顾敬臣心里微甜。
“白日里在京北大营练兵,晚上回侯府。”
意晚:“哦。”
顾敬臣正准备继续回答,结果意晚问完一句就没了后文。
“你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情吗?”
意晚愣了一下。
顾敬臣的习惯跟前世一样的。
不用问她也知道。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她还是撒了谎:“想啊,我怕涉及到朝廷大事,所以没敢多问。”
顾敬臣:“也没那么多机密,基本都是可以说的。”
意晚:“哦。”
接下来,没用意晚问,顾敬臣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个人在暖阁中待了许久,直到外面要开席了才准备出去了。
顾敬臣:“既然晚儿那么想知道我每日做了什么,那我以后日日写给你。”
意晚抿了抿唇:“不用那么麻烦。”
顾敬臣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偶尔会去上朝,没什么可写的,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
顾敬臣:“不麻烦的。”
顾敬臣都这样说了,意晚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好。”
顾敬臣立马说出来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你是不是每日也要告诉我?”
见不着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是好的。他自然也可以半夜爬上屋顶去偷窥,甚至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不愿做这样的事。
意晚:“……好。”
二人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时,意晚从顾敬臣手中抽出来自己的手。
顾敬臣看着空空的手,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下一瞬,他的手心里就出现了一样东西。
顾敬臣看着手中的荷包,脸上的笑容加深。
“喜……喜欢吗?”意晚问。
“很喜欢。”顾敬臣道。
顿了顿,又道:“不过――”
意晚:“嗯?”
顾敬臣:“你何时为我绣一些别的物件?”
意晚:“比如?”
顾敬臣:“比如……鞋袜……”
那些都是夫人才会做的东西。意晚的脸色蹭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红着脸跑开了。
顾敬臣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还说不会跑,他一放手,她就跑了。
真是个小骗子!
意晚回去时,老太太已经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对承恩侯府的不喜顿时又增加了几分。不过,即便是心里不高兴,老太太也没有立马就走的想法。
此事是她孙女占了上风,她们为何要走啊,自然是留在这里恶心别人,气死他们。
意晚前脚刚到,顾敬臣后脚就跟过来了。
顾敬臣先在屋里寻到意晚,随后看向了曾老夫人:“见过外祖母。”
曾老夫人笑着说:“敬臣来了啊。数月不见,你看起来瘦了些。”
顾敬臣:“牢外祖母挂心。”
曾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孙女,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见见你们表哥。”
顾敬臣瞥了一眼几位表妹,冷淡道:“刚刚已经见过了。”
说完,他没再理会表妹,径直走到了范老夫人跟前,行了个大礼:“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故意说道:“好好好,几日不见,怎么瞧着精神头不太好。你可别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顾敬臣看向意晚,道:“多谢老夫人挂心,晚辈记住了。”
顾敬臣已经跟曾老夫人见过礼,再留下就不合适了,他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转身离去。
待顾敬臣走后,有那和老太太相熟之人问道:“你最近常见定北侯?”
老太太笑着说:“也不算常见吧。就是这孩子特别懂事,常常去侯府送些东西。”
曾老夫人作为顾敬臣的正牌外祖母几个月才见了一次,范老夫人却能常见,还能收到顾敬臣的礼,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曾老夫人气得不轻,开口说道:“这还没正式定亲呢,敬臣就往侯府跑了?下次见着他我可得好好说说他,莫要这般不懂规矩,败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老太太就等着这话呢,她立马说道:“老姐姐错怪敬臣了。敬臣一向是个守礼的,从不曾去内院,只在外院待着。若不是我那日恰好去外院书房,也见不着他。我家意晚更是个懂规矩的,从不去外院。”
崔夫人接着老太太的话说道:“还是永昌侯府讲究。定北侯已经跟意晚议亲,二人迟早是一家人,有长辈在场见见面说说话也没什么。至于败坏名声……二人都正式定下来了,何来‘败坏’一说?那些明知对方已经议亲,还要眼巴巴贴上去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懂规矩。”
这话是在点秦家姑娘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不仅范老夫人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秦家姑娘利用自己儿子败坏意晚的名声,其心可诛!
曾老夫人接连受了两次窝囊气,心中气不顺。可谁让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不听话,孙女又不争气呢?若是再吵下去,当真是要伤了和气了。
曾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论起规矩来,还是崔家最懂。看来这京城的姑娘们都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崔夫人没再多言。
很快,厨房那边来报,准备开席了。
老太太见儿媳身边没有婉琪,众人这才发现婉琪还没回来。
意晚顿生愧疚。
“婉琪刚刚和伯鉴表哥还有言公子在一处,不知此时还在不在,我去寻她。”
老太太把意晚摁住了。
“不用,伯鉴是个好孩子,定能看住婉琪,不会出事的。让婢女去找便是。”
何氏更关心和女儿在一处的人:“言公子是哪一位?”
陈伯鉴的品行她是信得过的,也知晓女儿中意他,可惜陈伯鉴对女儿无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言公子又是何人。
意晚:“青龙书院山长的儿子,言鹤。”
闻言,老太太和何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老太太细细问道:“文国公府的那位?”
意晚点了点头。
何氏继续问:“婉琪怎会和他在一处?”
意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看到二妹妹时,他们二人便在一处了。后来言公子邀请表哥和婉琪一同去看他的画作,三人便一同离开了。”
何氏激动地问:“言公子主动邀请婉琪去看?”
意晚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的确是言鹤提议的。她点了点头。
老太太和何氏心中都有了些想法,便没再多问。
意晚:“二婶儿,还是我去找找二妹妹吧。”
何氏:“不用不用,你坐下。伯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我是信得过的,婉琪跟他在一处不必担心。”
意晚也信得过表哥,可她信不过言鹤。
“可那位言公子……”
何氏笑着说:“那是文国公府的公子,也不必担心。再说了,有伯鉴在呢。”
说到底,何氏是相信陈伯鉴的为人。
此刻永昌侯府的人已经寻到了婉琪。
陈伯鉴见永昌侯府的人来了,便先行离去,婉琪想跟着陈伯鉴,却被言鹤留住了。
婉琪不解:“你还有事?”
言鹤:“你刚刚听到了吧?”
婉琪不耐:“什么?”
再不说表哥就走远了。
言鹤:“伯鉴兄说邀我一同去游湖作画。”
婉琪:“听到了啊,怎么了?”
言鹤:“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婉琪立马就不着急了,问:“带我一起?”
言鹤:“是啊,你不是对伯鉴兄有意吗?我可以帮你。”
婉琪眼珠子转了转,问:“如何带我一起?”
言鹤:“届时你男扮女装不就是了。我妹妹在书院中一向都是以男装示人,扮了那么多年也不曾有人发现。”
婉琪眼神中流露出来惊喜之色:“真的?”
言鹤点头。
婉琪:“好,你到时候别忘了叫我。”
言鹤:“没问题。”
两人说定之后,婉琪便随着婢女回到了宴席上。
何氏虽然有一肚子话想问女儿,但因为此处人多口杂,不好多问,她忍住了。
饭毕,老太太跟曾老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意晚看到崔夫人和陈伯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想到那位言公子,心中微动。
“祖母,我看到舅母和表哥了,想去跟他们打一声招呼。”
老太太:“也好,你去吧。”
意晚下了马车,在一旁等着二人。
“见过舅母,表哥。”
崔夫人笑了笑:“嗯,多日不见,你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些。”
意晚:“如今日日在府中养着,不曾累着冻着。”
略说了几句话后,意晚看向陈伯鉴。
崔夫人看出来她的意思,先上了马车。
陈伯鉴:“表妹有事?”
意晚:“我想问问那位言公子人品性情如何?”
陈伯鉴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了。
“你是为婉琪问的?”
意晚没有承认。
婉琪一直爱慕表哥,表哥如今虽然对婉琪无意,可将来的事情都说不准。万一某一日表哥也对婉琪动了心思,再想起今日的事情,就不太好了。
“不是,是定北侯刚刚说起他,我便想替他问一问。”意晚扯了谎。
陈伯鉴虽有些奇怪顾敬臣为何问这样的话,但还是如实道:“子青人品性情自然没话说。他从小在山上长大,心性纯良,性子单纯,不谙世事。”
想到是顾敬臣问的,或许是朝廷上的事,便又补了几句:“他自幼饱读诗书,颇具才华。若参加科考,定能中举。在绘画方面尤其厉害,堪称一绝。”
意晚觉得那位言公子心眼儿挺多的,不像是单纯之人。不过,她相信表哥的眼光。既然表哥觉得他人品好,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
意晚又问了几句后,上了马车。
扬风看向站在身侧的侯爷。瞧着侯爷难看的脸色,赶紧挪开了目光。
看着意晚的马车走远,陈伯鉴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就在这时,顾敬臣走了过来。
陈伯鉴停下脚步,行礼:“见过侯爷。”
顾敬臣:“陈大人这是要离开?”
陈伯鉴:“对,我正欲随家母离开。”
顾敬臣想到刚刚意晚单独留下陈伯鉴的行为,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晚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伯鉴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顾敬臣说的是何人,道:“应该没有吧,刚刚并未听表妹提及。”
顾敬臣看向陈伯鉴的眼睛,有些问题想问又问不出口。
好在陈伯鉴擅长察言观色,贴心地说了出来:“您别误会,刚刚表妹是为您在问问题。”
顾敬臣诧异:“为我?”
陈伯鉴:“正是。意晚说您问起了言公子,故而问我他的性格品性如何。若是侯爷想推举子青,我举双手赞成。子青绝对能担大任,不过,就是不知子青那边意下如何。他和言世叔一样,品性高洁,不喜世俗之事。侯爷可能要费一番功夫。”
在听到意晚问陈伯鉴关于言鹤的事情时,顾敬臣就不淡定了。
至于后面陈伯鉴又说了什么,他并未注意到。
“嗯,多谢陈大人告知。”
陈伯鉴朝着顾敬臣行了一礼,离开了。
意晚打听言鹤的事情究竟是为了她的堂妹,还是为了她自己?她一向喜欢读书人,那位言公子一看就是学问极好的样子。听说他还曾为意晚作过画。
顾敬臣的心有些乱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秦锦儿出现了。
看着顾敬臣不同以往的目光,秦锦儿心中一紧,握了握拳,鼓足勇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哥,今日的事是我安排的,都是我的错。”
顾敬臣沉着脸没说话。
秦锦儿:“我得知你跟聂姑娘在水榭相见,把此事告知了乔姑娘。乔姑娘去了水榭那边寻你。不过,她并未过去,走到半路又离开了。可见她非常信任你。后来她见到陈大人,是因为我让丫鬟告知陈大人乔姑娘受了伤。至于言公子,他是和乔二姑娘一同出现的。乔姑娘和陈大人之间并无任何逾矩之举。您莫要误会乔姑娘。”
今日的事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出格,也是最勇敢的事。她只想放手一搏,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顾敬臣简单道:“我知道。”
秦锦儿:“表哥,县主和二妹妹突然出现是我没料到的。因我之故,导致她们当众羞辱乔姑娘,我感到非常内疚。”
顾敬臣:“锦儿,你是个好姑娘,若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