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洲拽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墙上猛地一推,很结实的一撞,“你开那么快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要是今天出了什么事,老子弄不死你。”
红毛男依旧是垂着眼,一言不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件里走出来。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你就陪他一起!”迟砚洲松开手,往后一放。
纵使这样,悬着的心一直吊在那儿。
疯了,这世界都tm疯了。
迟砚洲往后腿,碰到铁质座椅后无力地瘫坐下来,而后弓下腰捂住眼,有泪从眼角溢出,“他疯你就跟着他一起疯,连命都不要了。”
“宋京辞,你tm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靠死来逃避现实啊,你想小栩妹妹就去找她啊,操他妈的混蛋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了,老天,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此时已经变成着放声痛哭。
红毛男站在一旁,未发一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应该什么都不用说。
没过多久,宋京辞就醒了过来,迟砚洲本来想痛骂他一顿,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只是跟寻常一样,问他想吃什么,去给他买。
“想吃巧克力。”林枳栩送他的巧克力。
宋京辞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外,缓缓开口。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说话,迟砚洲着急忙慌地,“好好好,我去给你买,顺便再给你买点粥。”
“嗯。”
他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漆黑的森林,很黑,很深,几乎望不到出口,只能继续往前走,前方出现了一只戴安娜闪蝶,宋京辞跟着她,好久好久,前方有了光亮,他走出了那片黑暗的森林。
或许冥冥之中,在暗示着什么。
红毛男听到他醒过来的小心立马赶来了医院,见到宋京辞的那一刻,眼泪就立马飙了下来。
“对不起。”
宋京辞此刻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任何事任何人都掀不起一丝风浪,他转过头,脸色苍白,身上穿着病号服,头发乖顺地垂在额前。
声音很淡,眼神像蒙了一层雾一般,“没事,你不用对此感到抱歉,毕竟在另一个层面上,你也帮我解脱了。”
解脱完剩下的就是躯干了,精神已经留在那片海域了。
留在被光折射的发亮的海底,留在缤纷的鱼群里,留在一望无际饿深蓝里。
红毛男深深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宋京辞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假寐着。
睡得太久了。
耳边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在床边停下,鼻尖是茉莉花的清香。
他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李乐一。
“有事?”眼皮微微抬了一下,而后垂下看着身上的被子,
“为了她值得吗?”李乐一开口说道。
宋京辞扯了下嘴角,有些不屑,连装都懒得装了,“关你屁事。”
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李乐一有些错愕地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宋京辞懒得再理她,侧身不去看她。
“宋京辞,为了她你不能再弹钢琴了,现在为了她差点丢了命,真的值得吗?”李乐一转过身来逼问他,非要问出来个所以然来。
宋京辞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
恰巧迟砚洲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有个女的在那吵宋京辞,“喂,你谁啊,你在那吵吵什么呢,赶紧出去,别逼我找人轰你。”
李乐一见人不理她,眼睛都红了,“宋京辞,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弹钢琴了,你说呀。”
为什么不弹钢琴了呀,明明你在舞台上是那么耀眼啊,为了一个女生甘愿放弃那些啊,那些荣耀本就该是属于你的啊。
我只是跟在你身后仰望你的人,可有一天,仰望那个人不在了。
那她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啊,拿着本该属于他的那些荣誉。
她不甘也不愿。
“你说呀。”她执拗地想要问出个所以然,难道会有另一个人比自己的梦想还要重要,甚至超越吗?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宋京辞睁开眼,盯着她。
很长时间的静默,她望进他的眼神里,平静地坦然地说出这个事实。
其实早就该想到了,她心里的那个人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可是当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愕然。
“好。”李乐一先是一愣,而后得到了答案,苦涩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句心甘情愿胜过千言万语,一句就已足够了。
那如果,摧毁她呢。
摧毁她你的目光会转移吗?
…
酒店包厢里,灯光渲得眼底发白。
林枳栩垂眼看着手中的酒瓶,心口越发肿胀酸涩,慢慢胀大直至充满整个胸腔,想要呼吸,却发现顿住了一样,一种发散的梗塞感刺着整颗心脏。
她在听到宋京辞飙车,蹦极跳伞这些事情时,手指攥紧了手中的酒瓶,似乎要将其捏碎,最后再听到他坠海的时候更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快要窒息。
心抽抽地疼,呼吸在这个时候缓了过来。
额头泛出了薄汗,嘴唇都有些发白,不知怎么的,林枳栩开始干呕,有种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的感觉。
迟砚洲本来还醉得有些不清醒,眼角都有些发红,此刻见林枳栩这幅样子,一下子清醒了,连忙起身,“林枳栩,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弯腰干呕着,什么也呕不出来,急需一些冰冷刺激的东西将这种感觉压下去。
林枳栩拿起酒瓶直接对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管道进入胃里,激得胃疼,但总算将那么感觉压下去了。
见迟砚洲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林枳栩安慰他。
“真没事。”她弯了弯唇,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你确定真没事?”迟砚洲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此刻酒已经醒了大半,脑子也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人家两个好不容易和好了,自己又整出这事,宋京辞肯定是不希望林枳栩这些事的。
他那么爱她,是不想那些事情去加重她心里的负担的。
“没事,”见迟砚洲可以自己走,林枳栩耐烦地重复着,“你先去找沈阅吧,他在外面等你,我坐一下就走。”
“要不我陪你吧。”他又坐了回去。
“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她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一起下去吧。”
说着,起身。
迟砚洲当然紧跟其后,跟后面上来的沈阅撞上了。
“哟,醒啦?”沈阅插着兜,挑眉,“等会就不难为小爷我替你搬人了。”
搬人?会不会说话。
迟砚洲咬了咬牙,“我等会儿自己背。”
“行,”沈阅听着乐了,“上车了,送你们回去。”
道了别,他们俩上了一辆车就离开了。
昼夜温差大,深夜的风还有刺骨的冷。
林枳栩在外面站了一分钟,头脑放空地盯着远处不知道那个点上,目光松泛,神色很淡。
风带着头顶哗啦的树叶声,钻进衣领里,激起大片的颤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口袋中的手机在响,她掏出来接。
“喂?舅舅。”
周续晚这会儿刚忙完,看到了宋京辞告白的视频,才打来了电话,“在一起了?”
林枳栩点头,“嗯,在一起了。”
“行,”宋京辞不好再说什么,“在一起就好好的,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的大小姐也得收收,人家惯着你那是人好,你换别人谁受得了。”
“只要他惯着就好,舅舅,你不也惯着我吗?”
“……”周续晚沉默几秒,终究还是心软,不敢说重话,“谁让我是你舅舅呢。”
“没事,你尽管的吧,我在后面给你兜着。”
林枳栩眼眶一热,“谢谢你,舅舅。”
“突然这么肉麻,我还有点不习惯呢,”他轻笑着,“还在外面吧,注意安全,现在你们刚在一起要注意分寸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越发烦了,怎么感觉你30多岁就感觉更年期了,外婆还没有呢。”
“林枳栩,我一天我骂你耳朵痒是吧。”
林枳栩吐了下舌,“我有外公撑腰。”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心情在这时舒畅了许多,没有刚刚那般难受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打算走向车子,却发现宋京辞下了车,人还是蒙蒙的,站在车前等她。
林枳栩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下来了,外面冷,快上车。”
“你在外面。”语速慢了不少,给人一种委屈和无辜。
后车窗被摇下,唐淼喝得不算太醉,伸出头来,“在外面聊啥呢,我们酒都快喝完了,赶快上来,接着喝。”
好嘛,喝得太多了好吗。
林枳栩赶忙拽着宋京辞上车,他喝醉了很乖,不吵也不闹,只是一直……盯着她看,反观唐淼,在车后座耍酒疯,
一会儿要唱歌,一会儿嫌热,把整个人探出窗外,一会儿又这那的。
简直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不容易,将唐淼送回了家,林枳栩才松了口气。
终于,解放了。
下楼的时候,宋京辞依旧在车前等着她。
“怎么又下车了?”林枳栩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已经冻得冰凉。
“姐姐。”他轻轻喊了一声。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姐姐。”宋京辞又喊了一遍,这下林枳栩听清了。
她眉眼稍弯,眼里溢出笑意来,嘴角扬着,“你为什么喊我姐姐啊?”
“因为他这么喊你。”他眼垂着,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睛清澈得看不到任何杂质,纯粹又干净。
“谁?”
宋京辞没再说话了,抿着唇有些不太开心。
林枳栩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丛也来她家的时候就这么喊过她,那个时候看宋京辞一脸平静,原来搁这儿吃闷醋呢,心眼儿真是小,现在才来报。
“我的小辞真可爱。”她踮起脚顺了顺他的头发,很是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宋京辞趁机将她搂入怀中,一个不备,就撞入他怀里。
林枳栩手停在半空,顿了顿,而后抬手搂住他。
“姐姐,只能我一个人叫。”□□的语气。
林枳栩勾起唇,“宋京辞,你比我大诶。”
“再说了,你占了栩栩这个名字的独家使用权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不管。”
“好好好,以后就给你一个人喊。”她妥协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大小姐也只能我一个人喊。”
“知道了知道了。”林枳栩驱车将宋京辞送回了家才回的景上庭。
第86章
跨年之后的天气似乎暖和了一些, 但工作也更加忙碌起来。
林枳栩虽说和宋京辞在一起了,但主要还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倒是宋京辞, 逮到空的间隙就要过来粘着她。
工作室是唐淼在那看着,工作区还是原本的样子, 她就还在老地方拍视频剪视频, 自从告白事情发生后,评论区的又开始清一色的都是。
这就是被表白的那个小姐姐吗?
太浪漫了吧, 偶像助阵, 不成功也难啊。
啊啊啊啊啊, 磕一脸,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
林枳栩渐渐适应了平芜的冬天,在从研究所回来的时候, 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她眉心一跳, 接起来,猜到了是李乐一。
沈阅已经跟她说了, 在幕后找人泼脏水的人就是李乐一, 周续晚也提醒了, 她似乎是跟周遇是有联系的。
这话一出,林枳栩立马就懂了,周遇那事儿跟她有着直接关系。
无论是六年前编造的谎言, 还是六年后戳穿的谎言。
说是为了爱, 也有可能占了一部分比重,但不全是。
她没拒绝, 同意了李乐一的邀请。
两人约在了市中心的咖啡店, 李乐一早早地就到了,林枳栩按照规定时间到了点了杯拿铁。
咖啡厅还放着潮流的韩曲, 她看着窗外,搅动中咖色的液体。
窗外人没有很多,稀稀拉拉的,偶尔有遛狗的老爷爷老奶奶溜着玩儿地去买菜。
李乐一今天穿了身纯黑色,头发挽了起来,她抿了一口咖啡,弯唇道,“林枳栩,你难道不好奇今天我喊你出来干嘛吗?”
“不害怕我对你做出什么,毕竟你已经知道了真相。”
“好奇啊。”林枳栩不来那些虚的,很好奇她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至于是喜欢宋京辞而做出伤害她的事情,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也不见得是为了拆散他们俩的关系好上位,毕竟要真是这样,早在她离开后就采取措施了,不用等到几年后遇上宋京辞。
“不好奇我出来吹冷风啊。”
李乐一被她的直白噎了一下,而后侧了侧头将目光移向窗外,“宋京辞,早就不能弹钢琴了,可他却为你重新弹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用的是不能而不是单纯的“不”字,不能,为什么不能。
林枳栩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愣了几秒后,缓缓启唇,“为什么不能弹了。”
李乐一扭过头来直视她的眼睛,目光犀利,而后慢慢勾起唇角,笑得勾人。
今日特意涂的红唇,摆脱了以往那种小白花的淡颜。
语气很是无辜,装作惊诧的模样。
她涂了美甲的手,显得格外修长白皙,此刻正点着瓷碟,“呀!原来你不知道他手受伤了。”
林枳栩眉头一拧,有些不悦,她舌尖顶了顶尖锐的后槽牙,压下心口的那股郁气。
这种感觉就像从别人嘴里说出自己亲近的人的事,对方语气故意又无辜,你却还不能反驳。
她垂下眼,盯着杯中的液体,脑子有点昏。
她确是不知道宋京辞过去的事情,这几日从来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包括误会他的事情,还得需要别人来推波助澜。
林枳栩一面又气愤宋京辞什么都不说,一面又气恼自己什么都不关心。
见林枳栩这个情形,李乐一眼底笑意更深,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六年前,你离开的那场大火,他救你的时候手被掉下来的画砸中了,你不知道吗?”
“你都不了解一下吗?”她咄咄逼人地问。
咖啡厅的人流不算多,但门一开一阖的细碎声响还是时不时有的,咖啡豆的浓郁香气沁入鼻尖还有点发腻,面前升腾的热气将眼底都给泅润了,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