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最后悔地莫过于听了当初母亲的安排娶了夜苍苍，不是觉得她不好，而是她太好，几年来任劳任怨地照顾他，即便不曾圆房，即便他病得起不来身。
夜苍苍被宋平远挡住，她想往左走，宋平远也往左，她想往右走，宋平远也往右。
她瞪了宋平远一眼，“你都好意思，他为什么不好意思？”
“我身强体壮，有力气啊。”宋平远不怀好意地朝夜苍苍挤了挤眼，“小美人，跟着这病秧子，日子过得很不好受吧？他晚上脱了裤子都不见得能……”
“闭嘴！”夜苍苍大叫！
她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耻，光天化日之下，说话竟然如此不堪入目。
“你算什么东西？也能平白来诽议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平远再次笑了起来，他用扇子指着夜苍苍，朝他那几个胡朋友狗道：“她竟然说我算什么东西？我是宋少爷，平南镇第一的宋少爷！”
第51章 总有一天，苏遇会再回到学堂！（修）
“胸无点墨的草包、只知躺在别人赚取的家财上享受的蛀虫！即便读书又如何？还不是草包一个！”夜苍苍冷哼一声，“国家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圣贤书要让你这样的人来读，真是上天无眼，滚！”
她猛地踢了一脚，差点踢在宋平远的小腿上，趁着宋平远往后一躲，终于脱离了他。
苏遇拉起她就要走，不想宋平远竟又叫了一声，“苏遇，你该不会还想回来读书吧？”
读书，苏遇这辈子都不想了。
他忘不掉父亲母亲做农活累弯的腰，他忘不掉一次次交束脩前，母亲递给他东西时，那双为了给人浆洗被冻烂的手。
读书固然可贵，可他不想再将那样沉重的负担从母亲的肩上，挪到夜苍苍的肩上。
可是，不等他说话，夜苍苍便道：“对，总有一天，苏遇会再回到学堂！”
对于一个晚上睡前都默默温书，用记忆习字的人，夜苍苍真想不出如果让他一辈子埋没再大山里，会是一种怎样的遗憾。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宋平远脸色变了变。
很快，他又笑了起来，“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该不会是下辈子吧？”
他的跟班再次笑了起来，夜苍苍愤怒地回头，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苏遇一定会回到学堂！”
“苍苍！”苏遇急了，“你说什么呢？”
这是疯了吗？
他们家现在的状况，勉强饱腹已是奢侈，怎么还可能读书？
“苏遇，你要知道，有些人读书，是救民于水火，有些人读书，是把大家害得更加水深火热！每个读书人，都不该只为他自己而活！你要竭尽全力，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苏遇愣住！
父母要他读书改换门庭，先生要他读书考取功名，他从未想到过，读书人应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他更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夜苍苍口中说出，更加更加从未看到过比夜苍苍此时此刻更加坚定不移的眼神。
他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书，想起范先生的“以天下之忧而忧，以天下之乐而乐”，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平远几人似乎也愣住了，好一会儿，他难听的笑声再度响起。
“三个月？就他这破破烂烂的身子，活得过三个月吗？”
“那打个赌怎么样？三个月之后，我保证他会健健康康继续读书，若不能，我输你二百两银子，若能，你得给我二百两银子！”
“赌就赌！你们不是带着笔墨吗？立个契约，若是输了，可别说小爷我欺负你！”
苏遇这会儿回过神来，不禁又叫了夜苍苍一声。
他是感觉身子好了一些，可是，总归不如普通人身体好，哪里经得起这样打赌？更别说，把他们俩捆起来卖了也不值二百两银子。
“听我的！给他写便是！”
苏遇无奈，只好与宋平远他们找了个店家借了张桌子，开始立契约。
三下五除二写好，宋平远把一个叫方承福的拎出来做见证人，三方一起签了字，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我就不信这病秧子真得能好！”宋平远依旧说。
“准备好银子吧！宋少爷！”
第52章 女子卖身，太过危险（修）
双方就此分离，宋平远揣着那一纸契约，甩开几个朋友，快步往家走去。
“苍苍。”苏遇无奈地望着夜苍苍，“刚才真的太莽撞了。”
“那你为什么要签？”夜苍苍扬了扬眉毛，微笑。
签字的时候，夜苍苍本来想签的，但苏遇推开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一个男人，还不起银子，左不过是被他们抓去当小厮，或者卖掉给别人当小厮，你便不同了，女子卖身，太过危险。”
夜苍苍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夜苍苍才说：“其实我想了很久了，如果有条件，一定让你继续读书。至于银钱，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苏遇头都要大了，之前他只觉得夜苍苍做事勇敢果决了许多，还会一些以前没有展露过的事情，但他真没想到，夜苍苍的胆子不经意之间，已经大到离谱了，一张嘴就是二百两银子……
两人在比较繁华的两条街走了一圈，夜苍苍发现生意兴隆的酒楼有两家，不温不火的有三家，死气沉沉地就是苏遇之前所说的饭来香了，眼看午时已至，依旧门前冷落车马稀。
又观察了一会儿，夜苍苍拉着苏遇直接进门。
百无聊赖的店小二一见客人上门立刻迎了上来，然而，一见苏遇手里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立刻就被整不会了。
“两位客官，这是……”
“小二哥，我们想借贵宝店的厨房一用，不知是否可以？”
“这……”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小二迟疑地看着夜苍苍，“客官，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
“可我看，你们现在生意并不忙，厨房借我一用，做做好事又何妨呢？”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中等个头，匀称身材，头上一顶大大的员外帽，遮不住大大皱起的眉心。
他似乎也听到了夜苍苍的话，却是满脸不耐，“我们这里是酒楼，吃饭的地方，不是别人来做饭的地方！”
夜苍苍一挑眉毛，“脾气这么差，难怪生意不好。”
小二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两步，用力吞了吞口水。
天知道，他们掌柜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饭来香的生意不好，尽管……他们的生意真得很不好。
“你说什么？”掌柜暴躁地拍着柜台，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夜苍苍，直把柜台上的茶杯都拍得原地跳个不停，他咆哮着：“你敢诅咒我们生意不好！”
苏遇把夜苍苍拉到身后，单薄的身体向前挺了挺，正要说他们换一家店，身后的夜苍苍便笑了一声。
清泠泠的一声笑，夜苍苍推开苏遇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胖头鱼被她放到了桌子上，时不时地弹动一下。
“生意好不好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现在是吃饭时间了。”夜苍苍拿手指点了点饭来香门可罗雀的大门口，“还是说，掌柜的，你觉得现在这样是生意很好？”
第53章 发怒让你的生意好起来了？
掌柜的胡子来回浮动，胸膛也不断起伏着，整个人活似一头即将发怒的公牛。
苏遇再次侧身挡住夜苍苍，暗暗拉了拉夜苍苍的手。
他现在隐约已经知道夜苍苍想做什么了，他很赞同，但是，这个掌柜似乎不太合适。
“哼，”夜苍苍还是笑，她歪着头，“怎么？发怒让你的生意好起来了？”
小二的冷汗都流了一脖子，因为生意不好，掌柜变得爱发怒，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们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勇的人，还是个女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夜，如果你发怒解决不了生意不好的问题的话，不妨听听我的做法？”
掌柜没有动弹，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就凭你？”
“对！”夜苍苍扬起下巴，顺道提了提那条鱼，“确切地说，凭它！”
“一条鱼？”
“不要小看它！”夜苍苍说着站起身来，左右环视了一下，找到厨房直接走了进去。
厨房里正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要用的东西，见夜苍苍进来，指了指灶上的东西，“东西都是全的，你看看用什么你就用吧。”
夜苍苍道了声谢，取了把刀，手脚麻利地开始刮鱼鳞。
把鱼收拾干净，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蒜头和番椒，夜苍苍毫不吝啬地剥了两大把。
年轻人被吓得一跳，连忙提醒道：“这东西不能放，吃了舌头会疼的。”
“是嘛？”夜苍苍笑。
“是啊，是啊。”年轻人怕她不相信，“我曾经就吃过一口，疼得我喝了好多水才过去。”
话音未落，夜苍苍“哗啦啦”把一大把切好番椒和蒜子扔进了锅里。
“天呐。”年轻人惊叫着，随后便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然而，伴随着他的咳嗽，一种奇异的香味开始蔓延。
夜苍苍趁机把剁成块的鱼肉倒进锅里，又俯身把火拨小一些，直煎到两面金黄，才淋了一勺黄酒上去。
“那是酒！”年轻人再次叫了起来，但没等他再把为何不能加酒说完，夜苍苍又放了一些酱油和盐巴，最后见锅台边有一块豆腐，随手切了切也丢了进去。
年轻人目瞪口呆得看着她，他还没见过这么做鱼的。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若是做得不好吃，岂不是全都浪费了？”他责备地看着夜苍苍，一转头却愣了一下，“爹？您怎么过来了？”
夜苍苍回身看了那掌柜一眼，掌柜已经没了刚才暴跳如雷一触即发的模样，他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鼻翼不断地耸动着。
“听闻饭来香曾经是镇上生意最好，最受人欢迎的酒楼，如今却门可罗雀，想来原因无非有三，第一，店大欺客，使得客人都不敢来，但我观掌柜虽然爱发怒了些，却不像漫天要价的，小二哥勤快热情，并无店大欺客之嫌，第二，菜品太贵，令许多人闻风丧胆，但我想也不是这个原因，纵然价贵，贫者不敢进，镇上总有富商豪绅，可以来享用，那么，想来只有第三了。”
夜苍苍不紧不慢地烧着火，幽幽地说。
第54章 你甘心吗？
饭来香的掌柜姓杜，叫杜春来，既是老板，又是掌柜。
一听夜苍苍这么说，他又皱起眉头，“第三是什么？”
“第三便是这菜品了。一道菜好不好吃，不光要看菜色，还要闻菜香，品菜味，缺一不可。所以我猜，这几年来你们换了掌勺师傅，对不对？”
杜春来的胡子狠狠抖动了两下，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年轻人立刻给夜苍苍递了个眼神，似乎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换个掌勺师傅，也不见得就会让生意一落千丈，所以，这里边应该还有别的事，对吧？”
年轻人生无可恋般看了眼夜苍苍，鹌鹑似的缩到了角落里。
但奇迹般的，杜春来没有发脾气。
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夜苍苍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不想他竟背着手朝外走去。
“我不知你们打哪儿来的，但我劝你们做个饭吃了就走吧。”杜春来说。
夜苍苍：“……”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掺合别人的烂摊子，但现如今，她必须要把这些鱼卖掉，可能与他们合作的，这镇上恐怕找不出几个人。
“我们可以走，也可以永远不再来，但我只有一句话想问掌柜。”
杜春来停下脚步。
身后，夜苍苍脆生生地问：“你甘心吗？”
“甘心沦落至此，守着没有客人的饭来香，到老、到死吗？”
杜春来身体狠狠颤抖了两下，他缓缓转过身体。
他沉默着，却目光如炬。
此时，店小二忽然冲了进来，他两眼冒光，满脸通红，“掌柜，来客人了，我们来客人了！点名要吃这个这么香的鱼！”
杜春来一愣，满脸诧异地看着夜苍苍。
夜苍苍却没有看他，转身拿了个盘子盛了几块鱼肚上最肥美地鱼肉浇了一勺汤汁递给小二。
“这叫红烧鱼！鲜香味美，软烂适中，保他香辣过瘾！”
“好嘞！”小二吆喝一声，端着盘子出去了。
“我只知道，凡事总得努力过再看后果，再做决定，哪里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即便解决不了，最后不得不放弃，心中也不会后悔！”夜苍苍擦擦手，解下围裙，“这道菜算我送你们的。”
“等等！”杜春来突然说，“你不是来借锅做饭的！”
“显然，我是来卖鱼的！”
“只卖鱼？”
“还有几道菜谱。”
“为什么卖给我？”杜春来又问。
“因为……你生意不好呗。”
杜春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夜苍苍微微一笑，“谈谈？”
片刻后，夜苍苍和苏遇被请上二楼雅间。
饭来香的环境真得很不错，夜苍苍想不出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你觉得你那几道菜谱能帮我挽救饭来香？”杜春来上来就问。
“怎么可能？”
“那你……”
“如果只是厨师技术不好，菜谱肯定可以帮你重振旗鼓，但如果你与别人有仇怨，或是双方乃至几方的恶性竞争，就需要采取不同的手段了，怎么可能只凭借几道菜谱就翻身？”
杜春来似乎有些失望，他站起身开始不断在屋子里踱步。
第55章 她终于不必再时时刻刻担心了
夜苍苍和苏遇对视一眼，两人谁也不知杜春来是否会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他们的道具已经用完了，总不能再回去提一条。
杜春来足足在屋子里转了十几圈，以至于夜苍苍被他转得都有些头晕了，他才说：“你们只有这些鱼吗？还是经常会有。”
顿了顿，他补充：“我是说，个头这么大的！”
“我们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捕鱼，至于能不能捕到，现在说不准。”夜苍苍回答。
“我可以给你们这个价钱。”杜春来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文？”苏遇诧异。
夜苍苍扬了扬眉毛，等着杜春来继续说下去。
果然，杜春来点了点夜苍苍，“前提是，你得留下。”
“不可能！”苏遇想都没想就说。
“不留下怎么教会我们？”杜春来又一次拧起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