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柠反应过来道了声谢，语气诚恳。
季尘满意地点点头, “乖。”
“......”她垂下头, 羞赧染红了耳垂。
“第三......”
“怎么还有第三啊？”姜一柠打断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多了啊？”
他起身走近了两步，问：“多吗？我还只挑了比较突出的问题。”
“......”
季尘清了清嗓子。
“第三，”他突然话锋一转，问得姜一柠稍愣，“你上过学吗？”
“我铭大毕业的。”她耐心地回答。
季尘上下扫视了她一番，而后俯身压低嗓子说。
“我说的是小学。”
“......”
你才没上过小学！
“小学生写错字、发错音老师会让他干嘛？”
“罚抄吧？加深肌肉记忆。”姜一柠想起自己上学时罚抄的惨痛经历，抄着抄着就睡着了。每次都是外公帮她补上的。
“所以你也该罚，就不抄了，”季尘似笑非笑道，“以后多喊喊，练熟。”
姜一柠抬头看了眼，不是很明白，“什么？”
“老、公。”
季尘蓦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叫得太生疏，容易穿帮。”
“......”
姜一柠觉得谁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叫这个啊！
再一想，他每次好像都叫得挺自然的。
难道，他偷偷练过？
-
好像自从那天抱了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气氛有些微妙。
跟她第一天搬进来的情形有些相似，一样的位置，她还是坐在这个高脚凳上，季尘依然在西厨中岛那边忙着，只不过前后仅仅间隔几日，心情却迥然不同。
她回国也不过才大半个月的时间，但她和季尘之间发生的事情却好像远远超出了时间可以衡量的范围，回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倏尔，桌面上的手机像是触电了一样，震得桌上的餐具都晃出重影，一直嗡嗡的响着。姜一柠吓了一跳，思绪陡然被拽了回来。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和季尘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手机震动的频率低了些，每震一次就刚好打在她心跳的鼓点上。
嗡、嗡、
“不看看？”季尘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撑着台面懒散的盯着她看。
姜一柠羞郝地移开视线，迅速地将手机握在手里，调成静音。顺便滑开看了眼，果不其然是夏薇发来的消息，清一色震惊的表情包里夹着几句话，姜一柠没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夏薇会发什么。
她没打算现在回。
重新将手机收好，再抬头时眼前就递上来一块小蛋糕和一杯水，而季尘也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打开了电脑。
“你先吃，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姜一柠看了眼蛋糕，又看了眼旁边工作的人，一下觉得自己更像一条咸鱼了。她瘪着嘴把蛋糕拿过来，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突然就有了些食欲，毕竟晚饭她也没吃几口，全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
眼看着整块蛋糕都被吃完了，她又有些不开心，看着空了的盘子，小声地叹了口气。
季尘抬眸：“怎么了？”
“啊，”姜一柠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声音也能被听见，愣了下才说，“没事，就是我这几天吃得太好了，都长胖了。”
“胖？”季尘单手支在台面上，侧身转过来盯着姜一柠看，缓缓才吐出几个字，“还能再胖点。”
他把视线转回电脑上，面不改色地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抱着太硌。”
“......”
“没付钱，你还嫌东嫌西的。”姜一柠有些不满地自言自语。
明明别人都说她身材好，要什么有什么的，到底哪里硌了！
季尘稍扬眉，嘴角也勾出上扬的弧度，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所以你的定价是？”他侧着身体靠近了些，语气中有些玩味。
两人的距离陡然缩小，面对突如其来的亲近，姜一柠呛了一口水，随后吞了吞口水问，“什么定价？”
“抱一次的价格。”
“......”
“我总得为我的行为买单吧，”他贴心地说，“我能吃亏，不能让你吃亏。”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有钱不收是傻子，况且她是最不能吃亏的！
“那就，”姜一柠顿了下，抿唇想了想才说，“一千一次？”
闻言，季尘晒笑了一声，立即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干脆迅速，有种生怕这单生意跑了的感觉。
“转了。”
姜一柠没顾得上看手机，而是好奇，“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你不太适合做生意。”季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感觉我赚了。”
“......”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狮子大开口了！
怎么突然有种错过了一个亿的感觉！
算了。
她拿出手机点了接收转账，刚想撂下手机就觉得哪里不对，又多看了眼，才发现问题所在。于是抬头问，“一万？”
季尘正喝着水，随后眼神转到她的手机上掠了一眼，情绪淡淡的。
“哦，没主意多打了个零。”
姜一柠点开手机的转账页面：“那我退――”
“算了，”他打断道，“我吃点亏，当你欠着的下次再要回来。”
“？”
什么？？
“拥抱，”季尘眼尾翘起，声音透着浑不吝的慵懒，“还剩九次。”
“......”
之后他们将盘子清洗干净后，夜就深了，姜一柠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了。
季尘送她到门口，姜一柠走出去刚两步，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头说，“晚安，老公。”
明显，男人怔了下。
“你看看，你也得多练练反应。”
说完，她就红着脸跑回去了，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门关得轰响。
季尘站在原地，也不关门就扯着嘴角笑。
-
接下来的几天姜一柠都在家里待着，白天起床跑会步，然后自己简单做点早餐吃，之后就一直在看剧本，中餐和午餐会有人送来。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这几天的晚餐她都是和季尘一起吃的，他虽然工作忙，但一般不会让姜一柠等太久。吃饭时两人也都很安静，不会特别去找话题聊，他们就像饭搭子一样，吃完就散。
进组前的最后一天，姜一柠被晴姐很临时地拉到一个饭局上，一同去的还有许雯和张可。到了才知道，这是张也导演组的局，类似一个小型的演员见面会，电影的投资商也在。
姜一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晴姐也没细说，只是说去了就知道了，不过她看张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没了往日那股高傲的样子。
可一到社交场上，她又能立马转变，满面春风地交际寒暄。如果说许雯能有今天的成绩靠的是实力，那张可无疑是靠社交手段了，这其实也是一种能力。
不像她，坐在一旁像是被忽略的存在一样。不过她今天确实有些累，懒得去社交。一天都在家收拾行李，因为拍摄地在山区，所以要带的东西很多，她对着清单一列一列地划，忙得晕头转向。
但她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直到看见服务员过来上凉菜，才想起来她忘了跟季尘说，今晚不去吃饭了。
她立马拿出手机。
另一边，一辆迈巴赫快速地行驶在内环高速上。季尘靠在座椅上，蓝牙耳机里不断地传出汇报的声音，他临时将一档重要的会议调到了线上。他专注在平板的PPT上，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
这场汇报他不是很满意，自从收购青鸟娱乐以来，也是向大众宣告季宁将扩展影视业版图，但这件事似乎没有他想象中进展的那么顺利。
第四季度的财务报告，直接指出了这个问题。
车内气氛异常严肃，电话会议那头也没人敢出声，缄默地等待指示降临。季尘彷佛是天生的领袖，所言所行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风范，纵然威严却又让人诚服。
全集团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尊敬他的，并非是他雷霆手段，而是人心所向。几年前的那场商业鏖战，正是这位英勇的将军，带着他的士兵在前线厮杀搏斗、开疆扩土。
会议结束，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平稳地驶入市政道路上，季尘开窗，抽出了一支烟。
他没有点燃，只是用烟嘴在手心缓慢地敲着，“还有多久到。”
林叔把车内的挡板降下来，侧身说：“还有十五分钟，今天应该不会让姜小姐等。”
过了几秒，季尘抬眸，眼底染上困倦。他偏头将烟点燃，抽了一口才说，“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林叔转过身，刚想说什么，就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
季尘的手机响了。
他第一时间没看，抽了一阵烟才把手机拿起来，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凝眉将手中的烟掐灭，打了一行字。
想起了什么，又问林叔，“今天张导约的地儿是在水韵吗？”
林叔转身肯定道：“是的。”
季尘思考了下，说：“去水韵吧。”
林叔不解，明明下午他已经拒绝了这场应酬，现在怎么又要去了，那家里那位怎么办？他跟着季尘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因为谁耽误过工作，今天特意把会议挪到线上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去。
他又多嘴问了句：“不回去跟姜小姐吃饭了吗？”
季尘眸色沉了沉，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而后开口，“她在水韵。”他的嗓音因为刚抽了烟染上沉郁低哑的气质。
他坐直抻了抻西装外套，目光向窗外看去。
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
第26章 骄傲
水韵是北铭出了名难定的餐厅, 预约已经排到一年后了。因为张也曾经在这里拍过戏，和老板相熟才靠关系腾出来一间包厢的。
包厢里的圆桌能容纳20多人，这会儿人不多, 大家都松松散散的坐着。姜一柠选了背靠门上菜的位置，正常没人坐这, 所以除了晴姐坐在她左手边, 右手边空了好几个位置。
桌上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题，她也兴致缺缺, 思绪都集中在手机上, 没几分钟就看一眼。自从季尘问了她在那之后, 他就再也没回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姜一柠的心全挂在这上面, 导致晴姐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待会儿跟我去敬张导一杯。”晴姐手伸到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腿。
姜一柠抽回思绪, 懵懵懂懂地点头应着。但还是不明白今天她为什么要来这，于是凑到晴姐耳边小声问, “我们今天来这是干嘛的？”
晴姐听后眉眼舒展开, 眼里笑意多得要溢出来了：“七叔得到的消息, 据说张导想找你拍戏。”
姜一柠侧耳听着，话落时她疑惑地偏头看着晴姐。貌似她和这个赫赫有名的导演没有过一次接触，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张导的那个收山作？”
“对。”
“什么时候拍？”
晴姐想了想：“定了的话, 应该就是一月中旬这样进组。”
一月中旬。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在拍贾尹的戏, 怎么可能有时间再去拍一部。她虽然不太懂行，但她知道这样不就是轧戏吗？要是两部戏的角色性格、经历、背景都不同, 以她的演戏经验根本不可能两头兼顾。
但她和贾尹的合约在先, 肯定得先以贾尹为主，可看晴姐的态度, 应该也不在乎毁约这件事，毕竟张导的电影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
“那个......”她话才说了个开头，就别人捷足先登了。
张也控制住场面，包厢里瞬间噤声：“大家稍等下啊，待会还有贵宾要来。”
已经年近六十岁了，但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笑着时眉目慈祥，看着一点距离感也没有，倒像个家里的长辈一样。
姜一柠借机多看了几眼这位导演，觉得亲切，原本是混在其他人目光中偷看的，但这会儿却猝不及防的和张也对上眼。
她本来眼皮就是耷拉着的，懒懒地，这下立马目光炯炯地强打起精神。
张也隔着宽大的圆桌，点了点下巴：“这位是小姜吧。”
闻言，姜一柠立马起身鞠躬，羞郝道：“是的，张导。”
在座的，很久没见过这么规规矩矩的新人，觉得新奇，笑着纷纷把视线转到她身上。晴姐敏锐地嗅到商机，立马也站起来，介绍道：“各位老板，这是我们家正在力捧的新人姜一柠，以后有机会多多关照啊。”
张也：“听说你是铭大音乐系毕业的？学了几年了？”
姜一柠原本正含笑着和桌上那些老板点头示意，听到张也问话，立刻转向他说，“是的，从五岁就开始学了。”
“这样啊，我这部电影，正好有个是个精通乐器的角色。”张也话没说满，但话里话外已经递出了橄榄枝。
姜一柠笑着点头，也没将话题进一步深入。晴姐在旁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随后拍了拍她手背，另一只手已经搭在高脚杯的杯梗上，示意她拿起酒杯敬一下。
这时，桌上有人问：“姜小姐，你跟季宁的季总认识吗？”
话落，大家也都开始审视起她。
问话者坐在张可旁边，语气不善。张可倒没看她，兀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像是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再看其他人，都一副看戏的表情，他们脸上的神色，她很熟悉。
她想起在巴黎，她把赚钱当成生活的唯一，除了日常演出，她还为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拉琴，毫不夸张地说，这比她演出挣得钱多了十倍还不止。
她拉琴但从不取悦，这份清高却惹人不快。
也是如同现在这般被围困，有人嗤笑，有人轻蔑。世界好像暗无天日，她心中的火光一点点被阴暗吞噬。
那时，有人跟她说：跟着我，没人再敢轻视你。
自此那人车接车送，礼貌绅士，和以往那些有钱的追求者不同。
姜一柠想岔过，谁不想被人平等地看待呢？
那段日子，别人看她的眼神稍稍抬高了些。
可好像，也正如那人说的――
没了他，她可以被任何人看轻。
她是只囚鸟，从未逃出过樊笼。
姜一柠垂头，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捏着杯梗的指节泛白。晴姐在一旁见气氛不对，立马笑盈盈地打岔，“陈总，外面有些话不能全信，你知道娱记都爱夸大其词。”
说着话，伸手拽了拽姜一柠的衣角。
回过神，她的肩膀才松懈地塌下来，这不是在巴黎，她不必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