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术说:“我以后一定量力而行,再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李疏伸手轻轻搂了搂王术的肩膀,在她看不到的位置嘴角倏地上扬。距离王术越近越觉得她可爱,即便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很可爱。
王术害臊地左右回顾着,抬了两回胳膊,终于回搂上去了。她仰着脑袋卡在李疏肩膀上,絮絮叨叨:“但是李疏,你凭良心说,衣服好不好看。我去年为了得到它,给我爸当了一个月的使唤丫头。”
李疏在王术耳边轻声道:“好看。”
王术的鸡皮疙瘩肉眼可见地立起来了。
2.
刚刚开始交往的人总是见缝插针地想呆在一起,王术和李疏也不例外。所以一方有课时另一方如果不方便蹭课就去图书馆呆着,就图个最后能两人一起骑车回家,即便回家的路只有十几分钟,几乎是眨眼就到。
嗯?钱慧辛?钱慧辛当先就说了,她不想跟个三心二意的人结伴上下学,就此别过吧。
——钱慧辛听到王术扭扭捏捏地坦白自己在跟李疏交往时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毕竟她老早之前就怀疑王术和李疏之间有点什么。
“……嘶,讨厌,哪有你这样接吻的,我舌头都麻了,叫声‘师父’听听我教你呗。你叫我声‘师父’可不亏啊,我昨晚几乎是倾囊传授了。”一对情侣在图书馆肆意散发两人之间的荷尔蒙,他们挤坐在一起,一会儿用自以为很小的气声打情骂俏,一会儿脑袋抵着脑袋吻得难解难分。
王术心烦气躁中第N次抬头,瞧见了对面两人拉丝的口水,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啪——”,合上精读课本,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一个小时了,同学,让不让人看书了?”
情侣中“好为人师”的女生被人几乎是直唾其面,却一点也不害臊,她轻轻拂开黏在鬓角的一缕头发,要笑不笑道:“羡慕你也去找个男朋友啊~同学。”
王术愤然道:“男朋友谁没有啊,但请你不要偷换概念,我没有羡慕你,我只是提醒你和你男朋友注意素质,这里是图书馆,不是人体交流中心。”
——“你们都亲出水声了。”王术把最后这句指控咽下了。
女生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她闻言嘲讽道:“你真是很搞笑啊,是谁让你一直盯着看了吗?真的,听句劝啊,你去找个男朋友,就不好奇别人那点儿事儿了。”
王术被女生的倒打一耙气得倒仰,她瞧一眼突然从书架后面转出来的人,重重道:“我没有好奇你们那点事儿,我说过了,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现在就站在你们身后。”
王术话音刚落下,旁边座位几个一直敢怒不敢言的同学也迅速抬头向女生身后看去。
女生转头见是李疏,脸上的表情更嘲讽了。她认识李疏,这朵高岭之花哪里来的女朋友,而且是如此貌不惊人的女朋友?
“点哪个哪个就是你男朋友吗?”她好整以暇支着下巴笑眯眯说,“你醒醒回家再睡。”
“做这种事非得是在图书馆吗?你们真的不嫌挤?”“高岭之花”突然这样问。
女生缓缓露出震惊的目光,而震惊里又夹杂着隐隐的羞恼。因为李疏这些话是对着她的男朋友说的,而李疏的表情显然根本没有认出她,即便他们初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且她还和他们班班长暧昧过几个月。
李疏只当他们是个不足挂齿的小插曲,他随随便便抛个问题出来,并不在乎他们回不回复。他好脾气地等着王术慢吞吞收拾书包,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
王术跟着他走,悄声问:“距离下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李疏说:“是个小考,我交完卷子就出来了。”
两人“滴”卡出了图书馆大楼,李疏突然问:“人体交流中心是个什么机构?”
王术一愣哈哈大笑:“我杜撰出来的机构,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成人色彩。”
2.
王术与李疏在G理工图书馆外说笑时,王戎正在被曹平求婚。
王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打得措手不及。她明明跟曹平说过家里人现在的态度,曹平也答应再给她一些时间的。正值晚餐时间,店里的客人以及曹平的几个朋友都在起哄叫她“老板娘”,她被架在那里,不得不点头应下了。
“你说过你愿意再等等的。”王戎悄声向曹平抱怨道。
“我真的想早点跟你过日子,早上出门和晚上回家时你都在。”曹平露出痞帅的笑容。
王戎皱起的眉头因为那句甜言蜜语松了松,她问:“那我家里那边怎么办?我爸前些天都把户口本锁到单位保险柜里了。”
“悄悄去把户口本挂失再补办呗,你都奔三十的人了,这还需要人教?”
“我就是奔四十了,也得尊重我家里人吧。”
“......我开玩笑的,你急什么?戒指寄到了就顺便把婚给求了啊,反正现在跪也是跪,八百年后跪也是跪。”曹平微妙地顿了顿,声音骤然降低,不以为然道,“再说你家里人指手画脚的时候也没多尊重你吧。”
王戎一时气短,色厉内荏道:“谁说需要八百年了?过段时间我爸生日,到时候你来。”
曹平面露狐疑:“这回说好了?”
王戎其实也是一时上头这样说的,她爸下月月初的生日,此时已是这月中下旬了,只剩寥寥十来天的时间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说服父母。但曹平露出这样略带嘲讽的表情一问,她颇不服气立刻就把腰杆挺直了。
“说好了。”她说。
3.
王戎离开曹平开车回家前把戒指摘下来装进包里了,但下车前细细琢磨片刻,又把戒指掏出来戴回指上了。她给自己鼓了鼓气,以破釜沉舟的力道摔上车门回家。
结果家里全是睁眼瞎!那么明光光的一个戒指,谁都看不见!
饭后收拾碗筷时,王戎在王术面前十分刻意地伸了两回手,可算是引来了王术的咋咋呼呼。
“爸!妈!妈!你看看她戴的什么!”王术抓着她的手腕,不许她缩回去。
——这要不是她故意自导自演,王术这种小人行径她真想给她一脚。
王西楼和杨得意纷纷看过来。片刻,一个放下电视遥控器,一个放下手机,向王戎围拢过来。
……
王戎心机地假借戒指令父母以为事情已无可挽回,然后又峰回路转,诚恳又委曲求全地说,没有父母的首肯她是不会轻易嫁人的,只不过一个戒指而已,能收也能退。
王西楼和杨得意心脏坐了回过山车,心有余悸做出了让步:结婚仍旧不行,但可以先订婚,订婚的时间你们可以自己定,不过两家人坐一起吃顿饭就行,不必知会亲戚朋友。
当然,既然答应可以先订婚了,那么邀请曹平正式来家里吃顿饭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也不是学历或者经济的问题,我就是看不上他的面相吧,我总感觉他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三更半夜,杨得意心慌意乱睡不着觉,倚着床头坐着,与同样睡不着觉的王西楼说话。“而且上回在饭店偶遇,戎戎前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你看他当时那坏脸色,要不是戎戎一抬头瞧见我们叫了我们,他那是想干什么,当众嚷她吗?”
“这些我都跟戎戎说过了。戎戎说知道他性子急躁,但他对她挺不错的,有什么都想着她。”王西楼犹豫不决慢慢说着,“我年轻的时候性子也比现在急躁。多接触接触再看看吧。”
“跟你年轻的时候不同,你急的时候我看着不害怕,但他我就觉得有点……吓人,”杨得意最后的“吓人”两个字说得有些重,并补充描述道,“眼神有点阴鸷,有点像辛辛她爸。”
王西楼倒是没有觉得曹平当时的表情有多吓人,年轻情侣间闹点小矛盾挂脸很正常,但杨得意提到“辛辛她爸”,他仍是犹豫了。“我跟戎戎说让她多留意下,不行就买点防身用品。”他说。
“她肯定是不听的,她本来就嫌我们对她对象有偏见。”杨得意道。她想起王戎戴在指上的那枚戒指,仍是有些隐怒和后怕。
“隐怒”是因为即便只是答应他们订婚也仍是不甘的,而“后怕”目前为止倒并没有什么依据。
杨得意半躺在自己母亲曾经睡觉的房间,愣愣瞧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微弱的灯光长吁短叹——也不知哪个讨债鬼上完厕所又忘了关灯。
第 19 章
1.
四月以来, 气温稳步上升,大家依序脱下了保暖衣、外套、薄毛衣,个别格外怕热的甚至直接跳步到短袖。四月下旬突降大雨, 气温一夜骤降, 一波收割了无数人头。李疏就是无数中的一个。王术因此十分愧疚, 因为怕热跳步到短袖的那个二百五是她。突降大雨时李疏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了。
“你趴桌上闭眼休息会儿。”王术瞧着李疏时不时粘在一起的眼皮,实在不忍,她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引领着他趴到自己团成一团的摇粒绒外套上。
“……他们到了你叫我。”李疏趴下来时注意到她今天穿着同款卫衣, 露出恍惚的笑意。
他们今天跟钱慧辛和林和靖约了爬山,那两个人不约而同迟到了, 他俩便索性先往上爬了一段, 来到晋市最新的打卡地决然庭——决然庭被打卡与它本身的历史文化底蕴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大明星徐回前不久在这里拍过一张照片。李疏往小庭院里一坐就起不来了, 呼哧呼哧喘着, 没精打采。
“你都这么不舒服了为什么要答应出来?”王术问。
“林和靖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的。”李疏困得声音都有些迷糊了。
李疏半睡半醒中,一只手臂蜷曲着拢在头顶, 一只手臂耷拉下来松弛地握着王术的手。他的体温有点高, 传染得王术的局部体温也跟着升高半度。
大半个小时后,林和靖和钱慧辛一前一后爬上来了。王术低声让他俩也去一旁休息会儿,顺便给病号再多一些休息时间。林和靖笑眯眯点头,顺便给王术递过来两瓶水, 问她话剧社团最近有什么活动没有、柔道学得怎么样了云云。钱慧辛感觉王术一边回应一边痴笑凝望男朋友的模样有些伤眼,给了她个“你矜持点”的警告眼神, 去庭外台阶上坐着背单词了。
“Because if you get too attached, you are just setting yourself up for loss. set oneself up for loss, set oneself up for loss……使自己处于失去的状态……set oneself up to loss……”
钱慧辛没什么语言天赋——高考时语文和英语都拖了后腿, 此刻也毫无意外地在死记硬背。“set oneself up for loss”低声叨叨了两分钟,中间只是走神了一倏忽,就把“for”记成了“to”。
林和靖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来了,他给她纠正回来,顺便纠正了她句子的重读音节,得来她不知好歹的戒备的一瞥。林和靖没跟她计较,他很和善地笑了笑,也给她留下一瓶水,继而戴上耳机转去一旁坐着休息了。
钱慧辛把自己写满四级高频单词和句子的小笔记本塞进包里,她折起长腿瞧着膝下的石子愣怔片刻,一直绷着的劲儿松了下来,眉眼鼻梁徐徐埋到膝盖上。
她刚刚背短句时走神是因为突然想到了林和靖。
2
两周前,她在第三监狱门口坐着发呆,与林和靖偶遇。
她那时心情不好,因为她妈妈没有出来见她——这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这回是因为她妈妈得知她没有离开晋市去一直向往的海市上学。在此之前,她一直假装她去了海市,她姥姥和她小姨来探监也没有拆穿她。
“真是多嘴多舌。”钱慧辛手里攥着薄薄的会见卡,暗骂那个泄露她秘密的人。
高考填志愿时,钱慧辛鼠标一转离开了海市的那列学校。她说,我得守着我妈,她在这儿,那我哪儿也不去。她的语气特别波澜不惊轻描淡写,就仿佛那个三面环海的城市只是短暂地在她的备选项里出现过一瞬,并不曾贯穿她从小到大的梦境。
钱慧辛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开始琢磨下个月的今天是个星期几,学校里有没有课。她有点后悔,昨晚应该坚持让姥姥一起来的,姥姥要是来了,她妈妈可能就见她们了——总不能让老人家也白跑一趟。
不过这事儿拆穿了也不是全然麻烦,最起码以后可以月月都光明正大地来了,不必再挖空心思寻找借口,什么机票一折当然要占这个便宜、海市突发疫情不许返校、高中很照顾她的班主任住院了所以回来探望——此处真诚向高中班主任鞠躬致歉。
……
钱慧辛正烦躁不已,听到正前方有人在叫自己。她疑惑抬头,见是林和靖。
林和靖问她,“你没事吧。”
钱慧辛面无表情望着他,她觉得自己与这个男生偶遇的频率似乎过高了,偶遇的地方也过于邪性了。“有意思吗?”她蹙眉冷冰冰问,以为林和靖是个追求者——毕竟她长得挺好看的。